《百里蜀江澈》夕澈

11、第十一章

　　盛世太平日抑或战乱肆虐时，帝都最热闹的地儿便要数这‘万花楼’，尤其是入夜后，青楼的老鸨满脸堆笑，迎来送往，莺莺燕燕，蝶舞蜂飞。而这后院的一处水榭，隐匿在黑暗中，清静非常，无人敢打扰。“主子，宫里头传来消息，昭帝病重，如今一切政务皆交由百里稷，咱们何不趁此机会”“不可”，郑义话未说完便被薛岚打断了。“我不愿再看见任何无畏的牺牲了”，“主子仁善，可当咱们走上这条路，便退无可退了”郑义道。
　　从上次的入宫刺杀，到联璧城，再到瑞南，‘前朝余孽’这一身份，想来百里稷已然获悉了，追查到真实身份恐怕只是时间问题。这其中还牵涉到了百里家的两位世子，若说在瑞南，两方本可以达成合作，让百里稷再也出不了大郡，可百里稷身边跟着的是江澈，偏偏是江澈，叫薛岚如何动手；再到瑞东，百里稷雷霆之势剪除魏家，于百里祁百里佑而言，倒是小看了这位宫里的女太子，若能不再废一兵一卒，坐等收益岂不甚妙。来来回回，兜兜转转，直到百里稷安然归京，执掌大权，呵，着实讽刺。
　　“启禀主子，瑞南传来消息”虚空中一低沉声音响起，隐于黑暗不见其人，“讲”薛岚吩咐道，“江澈坠下城墙，生死不明，疑是聂氏所为”，“继续查探，聂家与瑞南定有书信往来，抓住这条线，去查大郡城的暗桩”薛岚冷冷的吩咐到，“是”。“主子，有何打算？”郑义问道，“江澈或许是此局关节处”薛岚道，“主子是想将那江澈拉拢到我们这一边？”“试试吧，即刻准备，咱们去瑞南”，“是”郑义心中虽有疑惑，还是下去安排了。
　　待水榭之中只剩薛岚一人时，手脚冰凉，坠下城墙，生死不明，狠狠的擂在心口。江澈啊，那个没心没肺的孩子，为何，你为何要入仕为官？那一口一个的‘薛姐姐’，那与她亲若姊妹的孩子，终究卷入了这场纷争。

　　就在薛岚赶往瑞南时，大郡城里的霜儿也收到百里稷密报，任何可疑的人杀无赦无需上报，拔掉聂氏暗桩，早日清除，江澈方可安全。经过数日的查探，终究查到了这处‘永兴茶肆’，茶肆的雅室内，有四人围桌而立，桌面上是一处宅院的图纸，那便是江澈养伤的秘密宅院，图纸上细致到每处角落以及兵甲巡逻时间。忽然间，房门自外破开，那四人也是反应极快，与霜儿所带的十余甲士短兵相接。瞬时打斗开来，那四人不难看出也是个中好手，竟然应付的绰绰有余，手起刀落间，霜儿这方很快落于下风，是她失策了，没想到为了除掉江澈，对方居然下如此手笔，待到四人围住霜儿一人，四周已经是一具具甲兵的尸体了。
　　冷汗湿透背衫，手臂、腿脚皆有刺伤，依旧浴血而立，那四人互相示意，同时举剑朝中间的女子刺去。燕回镖破空而至，四人急忙躲避俱是一惊，还有援兵？！来者便是匆匆赶到的薛岚与郑义二人，随着两人的加入，局面立刻扭转，一经交手，高下立断，四名刺客隐隐生出退意，正打算逃走，怎奈退路已经被霜儿封死，这几个人留不得。
　　待一切尘埃落定，精疲力竭的霜儿虚虚提起剑把揖礼“多谢二位出手相救”，“带我去见江澈”薛岚道，霜儿立生警觉打量着眼前这位女子，“放心，我不会害她”猜出霜儿的心中所想，薛岚道，霜儿依旧未动，大有一番拼死一博之势，颈侧划过一丝冰冷，郑义已将剑架在她脖子上了，“郑义！”薛岚忙呼，“还是烦请姑娘带路，我担心此番可能是调虎离山之计”，语毕，霜儿不得不放下戒备，转身带上二人离开。

　　抵达院落，穿过层层防卫，直到看见病榻上的江澈。薛岚焦急的心情，堪堪回落，“她究竟如何了？”喉咙一涩，“手脚皆有骨折，伤到了头部，就算醒来也可能痴傻”。
　　从薛岚的突然出现出手相救，再到数日以来的悉心照料，霜儿依旧怀揣几分警惕。直到薛岚向她提供有关聂氏的消息时，愈发觉得这位薛姓女子不简单，好在二人目标一致，其中曲折心照不宣。有了薛岚，倒是为霜儿分担了不少，秘密处决了近百人人，拔掉了聂家的暗桩。
　　与此同时，霜儿将密报传到了东宫，信中自提及了这位薛姓女子，是敌是友仍需查探。百里稷的回信依旧寥寥，却都是亲笔所回，至于江澈的或走或留，却没有任何指示，一则是因为伤势，二则江澈若想回京，随时都可以。
　　而她，却记不得了。
　　而她，又多久不曾收到她的书信，不曾听到她哭穷，不曾收到她的账单，不曾连一枚铜板都要问她要回。
　　疼，钻心的疼，待江澈悠悠转醒，觉得身体都不是自己的了。知觉慢慢的恢复过来，右侧手和腿缠上了厚厚的纱布，轻轻扭头，一声痛呼，彻底清醒了。门吱呀推开，霜儿看见床榻上的人，急忙去请郎中。“万幸，万幸”郎中抚着花白胡子道，复又仔细查看受伤最重的后脑勺，吩咐一旁的药童去抓药。甫一出门的药童与薛岚堪堪撞了个满怀，后者却不甚在意，径直奔向屋内。
　　一声“霜儿姐”，复一声“薛姐姐怎地也来啦？”江澈音色嘶哑干裂，却如天籁。终究是救过来了，早在之前，郎中曾言因为伤最重的是脑子，能否恢复抑或痴傻抑或无法醒来都不得而言，如今算是最好的结果了。
　　“师父！”一团粉嘟嘟的丸子冲了进来，眼泪汪汪，眼看就要扑到江澈身上，被霜儿生生的扯在了一旁，“是静儿啊”，“哇，师父还记得我，师父不是傻子”额，这哪儿跟哪儿啊，静儿还在一旁抽噎，江澈看向霜儿，“郎中说毕竟头部伤重，担心会伤了脑子成为痴傻” “我这不是挺好的吗”算是万幸了，“不过”霜儿欲言又止，“说吧”“毕竟受了重伤，以后神识抑或身体多少会受影响”至于会怎么样，大家都不清楚。闻言，屋内一片安静。许是觉得气氛不对，静儿止住了哭声，乌溜溜的眼睛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那便慢慢来吧”江澈声音有些干涩，“那你先好好休息，养好身上的伤”霜儿言罢，便牵着静儿离开了。
　　薛岚斟了半盏温水喂江澈喝下，想要扶她坐起来，又怕牵扯到她的伤口，只好作罢。“真是不让人省心”薛岚道，眼眶微红，许是经历了生死，江澈也不由的鼻尖微酸“让薛姐姐担心了”。
　　等到了第二日，申夫子还有左恒纷纷来探望江澈，还带了不少药材补品，让她好好养伤早日康复。大郡城熟识江澈的人还有些邻里来探望的络绎不绝，左恒还特意上表，望圣上嘉奖江少府。
　　江澈醒来没多久，伤情也稳定了，薛岚便以镖局中事务繁杂，先行离开准备返京。离开那日，霜儿便代江澈去送别，城墙之下，二人并肩而立，互道珍重。她，奉太子之名保护江澈；她，行走江湖，镖行四海。终会再次重逢。
　　这天，修养了近一个月的江澈终于可以下床了，身上的伤逐渐恢复，连后脑的伤口也开始结痂，而大郡竟然下起了初雪，雪花纷纷扬扬，城中百姓自是万分欣喜，上次下雪已经是大前年了，瑞雪兆丰年。外城墙的修筑，已经完成十之八九，仿佛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可江澈却发现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她只记得自己是奉太子之令留在此地。至于瑞南发生的祸乱，以及吴昭平乱，再到太子召她和吴昭回京，可是因为伤势过重不得不留下，只有吴昭一人回京，这些都是霜儿说与她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