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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故园的曲(上) ...

  •   “这般花花草草由人恋,生生死死随人愿,便酸酸楚楚无人怨。”
      ——汤显祖《牡丹亭》

      此刻,浴室里的水声哗啦哗啦,氤氲的热气肆意飘散。

      带着一点柠檬海盐浴球的香气,让我如坠五尺梦里。

      霍铭非说完这话,自顾自钻进了浴室,等我过去时,看到他舒服地泡在浴缸里,闭目养神。

      瑰丽酒店拉斯维加斯分店行政套房的浴缸,自然很大,容纳两人绰绰有余,我却偏偏没有进去。

      我就这样在他面前,镇定自若地把自己扒了个精光,然后跑到淋浴喷头下拧开了水,“哗啦”地水声如瀑布般喷涌。

      霍铭非:“?”

      我说:“我要先把自己洗干净了。”

      我边洗着,边听见一面玻璃之隔、浴缸里的霍铭非压抑着命令道:“过来。”

      “我还没洗完呢……”

      “我让你过来。”他修长的手指紧抓浴缸边缘,声音略带沙哑:“现在。”

      “我洗完再过——”

      还没说完,我就感觉有人拉开了淋浴间的门,下一秒,我被霍铭非狠狠怼在了墙上。原本冰冷的瓷砖已经被水流温热,以一种奇怪的冷热混合的触觉刺激着我的皮肤。霍铭非把我转过去,让我背对着他,然后贴在我耳边吐出四个字:“你、太、慢、了。”

      ……

      醒来时已过日上三竿。

      天旋地转间,突然发觉唇上一点清甜,原来是霍铭非撑着身子、隔着我,到床头柜边喝了口矿泉水,然后咕咚咕咚全喂进我嘴里。

      好像我是他养的圣诞树。

      鬼使神差,我说:“你给我买过一瓶矿泉水。也是在瑰丽。二百五。”

      “你骂谁呢?”霍铭非还是这么容易急眼。

      “是矿泉水二百五!加服务费多少钱我忘了。”

      “那今天是什么日子还记得吗?”他居高临下望着我。

      “大年初一。”我答,我们结婚的日子。

      服务员送来早午餐,有现烤的可颂、浓稠的酸奶以及丰盛的水果盘。西瓜被雕成果篮状,里头盛满爱心模具刻出来的各类水果。

      霍铭非不好意思地撇过头:“我跟他们说是……”

      “是……”

      “是……”

      他说不出口。

      “是度蜜月啊。”我笑着替他说完。下午两点才吃早午餐的旅客,除了春宵苦短的帝王,便是烈火烹油的新人了吧。

      霍铭非呆呆凝视着我,伸手拂过他昨夜留下的诸般痕迹,最后抓住我的手,狠狠扣在床单上。这画面让我觉得十分熟悉,好像重演过许多次,又好像是今生的第一次。

      “哪儿也不许去。”他说。

      “可是教堂四点半关门。”我说。

      四点四十五分。

      我和霍铭非气喘吁吁跑到圣玛里娜教堂门口,站定,再仰头望向木制教堂尖顶上,那颗饱经岁月洗礼、带着沧桑痕迹的星星。

      星星也借着薄暮时分最为璀璨的太阳光辉,俯视着我们。

      霍铭非身着白色西服,走在我前面,勾着我的手指。

      我们本想开车去拉斯维加斯郊外,最为富庶华丽的街区,那座最为气势恢宏的教堂结婚的。可时间来不及了。我们管酒店借了一辆敞篷车,不是霍铭非在洛杉矶时看的那种昂贵的超跑,而是最为轻巧便捷的福特野马。然后导航,选择了最近的教堂。

      我们要赶在今天结婚。

      早一天太早,晚一天太迟。中国农历大年初一,我们缔结婚约,死生相随。

      拉斯维加斯地处沙漠边缘,出城后满眼可见金色流沙与绵延沙丘,似误入异星世界。再然后,我们看见沙漠中的一片绿洲。

      绿洲正中是一块小小湖泊,如捧在手中的镜子般晶莹剔透。湖泊旁边,坐落着一间木制教堂。

      很小,毫不起眼,稍不留神就会错过。

      可是我和霍铭非方才在沙漠公路上开着车时,却不约而同地一眼相中了它。

      ——“你看那有个教堂。”

      ——“就停那里吧。”

      看一眼,就知道,我们会在那里结婚。

      加州的法律规定,任何一对新人,不管什么性别什么种族肤色或者国籍,只要在市政厅或是教堂证婚人的见证下说了我愿意,就是自由选择进入婚姻殿堂。

      我和霍铭非并肩走进那木头小教堂时,神父早已经在神坛后等候多时。

      他着一身黑袍,花白胡子垂到胸前,活像个加班的圣诞老人。他逆着光看见我们,露出慈祥笑意:“陌生人啊,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可我刚才祈祷时,上帝告诉我,今天要晚回家半个小时。我还在想为什么呢。”

      我和霍铭非相视一笑。

      没有鲜花,没有宾客,没有戒指,也没有家人,只有我和霍铭非两个人,他穿着白色西服,我穿着黑色西服,并肩站在神坛前,相对而立,执子之手。

      他的白西服那么那么的雪白,就好像是我们上次一起跨年那夜,透过百叶窗落进我们身上的月光,像雪,又像糖霜,十成十的命运恩赐。

      这时,一小道沙漠之光恰巧从神坛后面的彩绘玻璃窗落下来,为我们撒上五彩斑斓的鎏金祝福。

      牧师捧着厚厚书页念道:“你愿意将他视为你自己,好的时候如此,坏的时候如此,难过的时候如此,快乐的时候如此,将他视为一辈子的朋友与伙伴吗?先生,你愿意同他结婚,你愿意爱他、尊重他、保护他、不论疾病或是健康,只要你们俩都还活着,就摒弃其他所有人,只接受他吗?”

      “我愿意。”

      “我愿意。”

      说完这话,霍铭非好像特别激动。他望着我的眼里有点泪光,整个身子僵在神坛落下的光里,摇摇欲坠。

      他的手慢慢抬起要捧着我的脸时,我看见他袖口上别着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他戴过的那对玫瑰袖扣。

      我直接抓住他的手腕,不管不顾堵住他的唇。

      我闭着眼,感受沙漠艳阳扑面而来。霍铭非的手揽着我的腰,绅士而深情。

      只是他的眼泪顺着长睫毛流淌,滴滴答答落了我一脸。

      结完婚,我们根本来不及想怎么庆祝新婚燕尔,便要马不停蹄开始办理霍铭非公司的交接手续。

      霍氏科技董事会经过投票后,决定正式退市,进入私有化流程,正在全球范围内急寻感兴趣的买家。霍铭非自然有意出手。他原本的资产是完全不足以收购偌大的霍氏集团的,可短短一个月内,世事倾覆,曾经的高楼眼看着崩塌,而霍铭非的一番做空操作又让他赚得盆满钵满。如今两相对比,霍铭非成为收购霍氏集团有力的竞争者。

      一旦收购成功,那他就是凭自己的实力夺回了原本就属于他姥爷和他母亲的东西。

      但他知道霍志和霍明德一定还有后招。

      其中一招,就是霍志很可能会向法院追溯,称霍铭非持有的财产是他出借的,而不是真正属于霍铭非的,再由此夺回那些公司。甚至,他还有可能狗急跳墙、破罐破摔,找人来暗杀霍铭非,然后以最近成年亲属的身份逆向继承霍铭非所持有的财产。

      而只要霍铭非把财产转移给我,霍志对那些财产就彻底失去追溯权了。

      到大年初一晚上五点半时,我已经和霍铭非办理完公司和房产转移的手续,一身轻松地站在高速公路边。

      这不是我和他第一次在美国办手续了。

      第一次,我和他办理车辆赠予手续。他送给第二次见面的我,一辆他新买来但是假装成二手的车。

      第二次,我和他办理结婚手续。

      第三次,我和他进行婚后财产转移。

      “霍铭非,你不觉得……咱这进度有点快吗?”

      我调笑着问他。

      “快?”霍铭非掐住我的手腕,“把话说清楚,你骂谁呢?”

      我赶紧转换话题:“不是,我是夸你!你真是英明决策,一年半前就选择把公司注册在美国。你要是当时选择注册在开曼群岛,那咱俩今天就不能结婚了!”

      因为开曼群岛在英国,而英国截止今时仍是不允许诸如我们这般的婚姻。

      这么看来,我和霍铭非能恰到好处恰如其分的在大年初一的沙漠绿洲里结婚,也算是时也运也。

      结婚,这两个字从没出现过在我的生命里,现在听来,依然不尽真实。

      不过我手里捏的厚厚一摞文件,都在争先恐后地向我证明,我和霍铭非已经结婚。

      可霍铭非听了我的话,却是颇为不自然地抓了抓头发,用快速的、一笔带过的口气说:“我故意的。”

      “什么?”

      “我是故意注册在美属维京的。”

      “啊?”

      霍铭非紧紧握着方向盘:“昨天我不是说要跟你说件事吗。现在可以告诉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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