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危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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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做原因疗法，不是狩猎咒灵，而是创造一个不会产生咒灵的世界’。那个女人是这么对你说的吧？”
夏油杰再一次听见黑影的声音时，仍然感觉不可思议。
它到底是什么东西，又为什么知道这些事。
“‘把非术师斩尽杀绝不就好了’，要保护的对象从非术师变成术师。”夏油杰瞳孔紧缩猛地转身，眼前出现一位戴小墨镜的白发青年。他身材颀长，版型裁剪得当的校园制服干干净净，正拖着尾音打招呼：“杰，是不是觉得相当不可思议啦？我为什么知道这些。”
夏油杰放松紧绷的神经，不太确定道：“悟……？”
想不通，每晚都是黑雾形态的咒灵闯进梦里，这回却没有诅咒的气息和残秽，也许就是个普通的梦境罢了。
他梦里的挚友，五条悟翘着嘴角，笑容拉得很大，下一刻就好兄弟似地压到夏油杰肩膀上吵嚷。
“杰，你有很多事情瞒着我哎。是太久没打架了吗？”
夏油杰神情恍惚，五条悟还说了些什么，他一点都没听进去。
自从小理子事件之后，悟掌握了无限的窍门，实力一跃成为最强咒术师，曾经的“最强组合”被迫分散。两人相背而驰，变得越来越远。
多久没随心地笑过了？悟当时关心他为什么瘦了时，他的回答是什么。
“不过是苦夏……”
夏油杰回过神，对着闯进自己梦里的五条悟无奈笑笑，居家的年青人熟练找到柜子，拎出一只装满甜品的大袋子，转身丢给挚友。
“你放在我家的甜品还没吃完，再不来解决掉就扔了哦。”
五条悟看着被丢进怀里的满袋甜点发呆，伸手慢慢拆开几颗奇形怪状的软糖，仰起头一扔一个用嘴接：“什么嘛……杰不可以这么无情。你是不是很累，要好好睡觉啊。”
“已经不用了。”惬意下来的夏油杰说话很慢，做着旁人想不到的抗争，“悟，你说我离开高专怎么样？”
等了好久没有回复，他抬头，错愕发现五条悟的方向已空无一人，周围世界逐渐化作一片空白。
“悟……！？”
夏油杰把手挡在狼狈的脸上，心脏剧烈跳动着，轻轻喘息。
室内一片黑暗。
夏油杰几乎沉陷进湛蓝的梦境里时，灯光照亮了这片孤独的房间，使他无处遁形。
“小杰，妈妈想和你谈谈。”
女人抱着纤弱的手臂，哀哀看着自己的儿子：“退学吧。”
夏油杰坐了起来，他缓慢套上宽松卫衣，腹肌一闪而过地谢幕。
女人走近房间，交握着手指在他身边坐下，身影格外惹人怜惜，懊恼的母亲掩面哭泣。
“我知道……妈妈已经知道了，你在做多危险的事。什么宗教形式的学府，明明是怪物——”
夏油杰看向已至中年的母亲，太阳穴抽抽地痛，他将手掌搭在对方肩膀。
“抱歉，您说什么？妈妈，你累了，我们过一会儿再……”
“干什么呀！妈妈想找你说会儿话就那么难吗，整天不回家，又想轰走我跟你那些狐朋狗友去我不知道的地方吗！”
他的话立马触动了一位母亲纤弱的神经，女人崩溃骂道，夹带哭腔的嗓音都在颤，变戏法般地红眼掉泪。
对于母亲的滔天怒火，与往常一样，夏油杰先尝试安抚，再耐心为朋友洗清偏见，可母亲的抽泣打断了他一切话语。
“你不爱自己，更不爱我。”
夏油杰手指紧握，再听不见任何声音，他浑身寒毛炸起如临大敌，眼神死盯在女人身后。飘升的咒力，污秽如黑烟散开、或凝聚。
他想到和九十九由基的对话。
“说到底，咒灵究竟是什么？”
“是人类泄漏的咒力沉淀物似地堆积，而形成的东西。”
“术师是不会产生咒灵的……”
自己当时说了什么？“把非术师斩尽杀绝不就好了。”
由基又是怎么回答的？她说——“夏油，那是‘可行’的。”
普通人的负面情绪会化为诅咒，有了这种认知的夏油杰如坠冰窟，他亲眼看着必然存在的灾难发生，却无力拯救。
无数丝线从天花板缝隙钻出，落到他头发、肩膀、手腕上，这些线蜿蜒爬行，温柔缠绕住这具年轻的身躯。
“你没有学会掌控诅咒的方法，我教导你。”
黑雾说过的话响亮起来，抚平了脑袋里的痛苦海浪，夏油杰披头散发，双眸无光觑向抽泣的母亲。
她对这一切一无所知。
一个个扭曲的小人在屋子里显出，身上缝满密密麻麻的线，嘴角笑容狰狞，用一种诡异的方式向夏油杰靠近，空洞的嘴巴里发出刺耳声音。
“加入我们。”
“加入我们……”
“你要变得听话。”
“嘻嘻……”
这些声音先是远的，接着出现在他耳边。
“好孩子……”
咒灵出现的方向，就是女人来时的走廊，走廊尽头的置物架摇摇晃晃，更多怪物汹涌而出，木架轰然倒塌！最后一只咒灵四肢僵硬、歪歪扭扭地离开。
密道阴气森森，一眼望不见尽头，点点金光若隐若现，像神龛上飘逸的刻字。
“玉藻前。”
夏油杰伸出一只手，漩涡般的咒力在掌心凝聚。
山村，是夜。
佐藤村长被一根绳子勒住脖颈，高吊在空中舌头外吐，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悲鸣，指甲扒抠出血，绳索却越缠越紧。他瞪大眼睛，遍布红丝的眼珠几乎爆裂，怨恨垂瞪着下方两个女孩。
漆黑短发的女孩抖了一下，瞳孔震颤地后退一步，她怀搂的晴天娃娃上缠着与佐藤村长脖子上一模一样的麻绳。
旁边的金发女孩忙将对方护到身后，她嘴角肿起很高的瘀青，和妹妹一样穿着单薄的连衣裙，肮脏不堪且浑身是伤，眼睛却在黑夜里璀璨发亮，坚毅不屈。
“美美子，别怕。你看到了吗？”金发女孩强撑侵入骨髓的惧意，低声询问更加娇弱一点的孩子。
美美子靠在金发女孩怀里，黑发紧贴她肩颈，嗓音绵软地怯怯道：“看到了，就、附着在佐藤村长身上。”
“对，所以我们要杀了它……不让，佐藤婆婆他们遇害。”
四只眼睛从佐藤村长身后露出，它们生在一张诡异人脸上，人脸牙齿森白，和眼睛一起桀桀地笑。这个诅咒披着一头柔顺的黑发，脖子交缠在佐藤村长颈上，似乎被勒到变形。
“你……们……记得……我是谁吗……”
她们听见了好像从地府传来的幽冥之声，让闻者身寒，美美子惊叫着死死埋身在金发女孩怀中。
菜菜子紧搂美美子肩头的手发颤，牙齿震得嘎吱嘎吱响。
两个女孩都没有说话，杂乱无序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赶来，一道突如其来的破音斥喝让她们瞳孔瞬间放大，泪水还在里打转，干燥双唇不停地抖。
“怪物！你们在做什么！”
江崎夫人带着村民提锄带刀地围住女孩们，精致的眉眼里充满排斥，冒着冷汗不敢去看一眼佐藤村长惨状：“村子接纳你枷场一家定居！你们就是这么回报大家的？”
佐藤婆婆气喘吁吁赶到之后，一拐棍敲向菜菜子的金发后脑，女孩翻着白眼倒下。
黑色短发美美子忙吃力地搀扶住，像被野兽围困的小鹿，满眼惊惶。
“佐藤婆婆……”
而佐藤村长的眼睛止不住淌泪，口中不断呢喃着，“玉藻前大人。”
疯魔了似的。
……
躺在床上的玉藻身体诡异拉扯着……指甲爬长成利爪，脑袋时而增生四眼，或无眼无面，肢体同样在以惊人的速度扭曲变形。
窗外，门缝，咒力从各种有空隙的地方钻进，围到床边，侵入她的口鼻。
“我……是谁？”
玉藻走在漆黑的空间里，忘记了身体异变带来的扭曲，像这样漫无目的地不知道走过多久。
远处站着一个满脸褶子的老太太，玉藻一眼认出，“小千叶？”
她几乎是用飘的，却撞在一道凭空出现的影子身上，惯性退了两步。
玉藻没有出声，她缓缓撤到两者之间，审视变故。
佐藤婆婆咧开嘴巴冲人影笑，说话的瞬间衰老褪去，变作年轻少女：“神明大人！我学会了怎么做流水素面哦，大家都说很好吃，谢谢您带来的知识！不过，我们还需要其他的，更多的知识。”
一个接一个的影子现身，他们仿佛为了证实佐藤婆婆的话，叽叽喳喳发问。
“我们要知道怎么拥有更多的食物。”
“冬天该怎样保暖呢？”
“……”
人影没有回答，只见它不断从发问者身上拿走一件东西，再进行传导。
影子们被拿走东西后，有的会衰老，有的会丧命，或变得冷酷无情。发现变化的影子们心生恐惧，不断用最恶毒的语言跟人影抗争——
“我明白了怎样拥有更多食物！可身体眨眼变得老朽。”
“掠夺者，把我们……还回来！”
“实在太可怕了，你是怎么做到的……”
“神婆说你是狐妖，是不幸的化身！”
玉藻深深看上一眼，转身离开。没过多久，她的视野越来越矮，直到被一汪不知几时出现的湖水倒映出身形。
这是条长爪着地的金狐，硕大九尾蓬在身后——远处，无数影子发了疯似地朝她逼近，露出尖锐的獠牙耻笑道。
“你果然是狐妖！狐妖最能魅惑人心……”
“你要是变成美艳的女人，定会控制日本！”
“你的才智是我们所不能及……神应该消灭你！”
“你是玉藻前，迷惑人的怪物！”
“你这诅咒……死吧！”
玉藻镇定地看向河里——女人长发如墨，五官似画。
影子们还在逼近！
“你们的恐惧和欲望造就了我，是吗？”玉藻从水边站了起来。
影子闻言如惊弓之鸟，一时间，祈求声，感激声，谩骂声，全消失得无影无踪。
“夺走你们生命的诅咒固然可恶，你们又何尝不可悲——知识的累积需要靠时间，而时间就是人类的生命！”
她绕开一动不动的影子，先前绘声绘色演了一幕的人影像被上了发条，僵硬前行。
更多的影子们接二连三地出现，他们对人影毕恭毕敬，俯首叩拜，送上宫室高坐。宝座上除了人影，还有一人，看似位高权重，与它相谈甚欢，人影所说的，都被应允。
玉藻站在它们身边，若有所思地看着。
它通晓万物，亦能看穿人心，人们与它对谈，只感到前所未有的舒适，不知不觉中就受到操纵。
它从人类的恐惧中诞生，是人类最畏惧又最迷恋的怪物。
直到有个男人在天皇面前指出它的身份——
“咒灵。”肃穆的声音震在玉藻耳边。
她不禁屏息凝气，人影受千夫所指，独身逃到一处与世隔绝的山村里。
山村里的人类贫困潦倒，过着食不果腹的日子，人影教授他们生存之道。
农耕，畜牧，制造……
它给山村的人类带去食物，带去知识，带去光明！
当看到它的神龛被建立，被人们挨家挨户地供奉在室内时，熟悉的神龛让玉藻微怔……人影逃亡到的地方，就是自己现在所待的村落。
“玉藻前大人……玉藻前大人……”
这时，黑暗像幕布一样笼罩下来，佐藤村长的呼唤，一声，一声，夹杂着哭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接着，佐藤村长被无数锁链缠身的身影出现在虚无的空间里。
他痛哭流涕地蠕动到玉藻身边，缓缓一百八十度扭头，扯出一个突兀的笑，“没想到你真的活过来了，我深受他们这种不怕死的精神感动。”
“你是谁。”玉藻垂眼看向诡异的佐藤村长，平淡问道。
“我会吃掉你，就像你吃掉眼珠子一样。”佐藤村长再次开口，“做好被分食的准备了吗？”
玉藻莫名其妙地陷入昏迷，莫名其妙地见证了一场历史，莫名其妙地遇到个怪东西。
她看着佐藤村长，抬脚踩上他的脸，发狠碾在地上，“滚出小弘治的身体。”
“……”
“连实力都没恢复，就别给我甩脸子了——”怪东西的脾气好像很好，佐藤村长被身上的锁链缠的发出嗬嗬声，脸庞青紫。
“……”
玉藻放弃和它较劲，从这段对话里，有两点重要信息。
“你似乎很了解我。”
她弯腰捧住佐藤村长的脸，逼迫对方和自己对视，璀璨的眼睛泛一丝金光，“小弘治，你该醒了。”
“哈哈，我们会再见的。”诡异的声音越来越弱，佐藤村长被束缚的身影也瞬间消失不见。
玉藻站在黑暗中，看着自己的双手延伸出利爪。
我是谁？我的复活，真的是必要的吗？
山崖。
美代望着村子的方向，那里灯火通明，能隐约看见人们争执的身影。她的手机屏幕刚刚熄灭，上面保留着最近的一通电话——夜蛾老师。
微信叮的一声响起，手机又亮起来。
头像是可爱熊猫，备注“少女心猛汉”的人发来信息：特级咒灵有线索了吗？
美代：夜蛾老师，您真是急性子。
回完短讯，她剥开一颗棒棒糖塞进嘴里，含住的动作一顿，眼神震动：“玉藻前大人？”
玉藻往她刚刚凝视的看去，“出事了。”
“啊？”
风中凌乱的美代被像鬼一样无声无息出现的玉藻搭上手腕，树林里窸窸窣窣声接连起伏，乌鸦展翅高飞，唱出撕心裂肺的歌。
“嘎——”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危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