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疾》墨雪瑶

4、第二节

　　我被抓去办公室了。和问霄一起。
　　原因是这家伙在校服里穿的红色T恤太惹眼，开学典礼上脱外套给我穿被老班看见了，连带着我戴耳机站着睡觉的行为一起被发现……
　　于是早会一结束，老班宋柏同志一手一个地擒拿住我俩的衣领，一路絮叨到年级组办公室。
　　问霄依旧双手插兜，对宋柏的批评油盐不进，背靠在墙上，眼睛盯着宋柏的办公桌。
　　我被没收走的耳机放在那张桌上。
　　我现在耳朵里一片嗡嗡作响，头有点疼，不过办公室人不多，我还勉强能承受。
　　开学第一天就被抓住违纪，我这高中的日子肯定是不好过了。
　　“看看你们俩这幅德行，一点当代高中生的精气神都没有，规矩也不守，一个个跟蜈蚣似的小动 作多得要命，怎么配当上清野一中的学生……”
　　“是吧啊，你是叫薛仅是吧，学校明文规定不带电子产品，你还把耳机带到开学典礼上？这才第一天啊，过几天你不得上房揭瓦？”
　　我秉承“点头微笑嗯 ”的优良挨训传统，一脸“我知道错了”的美丽表情，心里已经穿针引线，随时准备把这个面颊凹陷，满脸褶子的家伙的嘴给缝上了。
　　问霄偏偏不消停：“宋老师，我没做小动作，刚才看薛仅同学身体不舒服，我想送他去医务室来着。”
　　“不舒服？我倒看他挺精神的。” 宋柏看着我，眼珠子差点掉出来似的，盯得人浑身难受，“你讲讲你哪儿难受？”
　　我看看宋柏怀疑的眼珠子，又看看问霄，那人满脸认真地对我点点头。
　　我这人吧，没演过戏。
　　但也不是不能演。
　　我当即就着自己头昏脑涨的感觉虚弱下来，为了增加真实性，我扶住身后办公室的窗台，连咽了几口唾沫，才轻声说:“只是有点头痛……大概是…大概是昨天晚上补假期作业熬得太晚了……”
　　我这演得怎么样，看问霄那副僵在脸上的坏笑就知道了。
　　宋柏估计也嫌辣眼睛，战术性端起水杯咂了一口:“……嗯，确实有病。”
　　“是吧老宋，薛仅同学当时都站不稳了。” 问霄不给宋柏发挥空间，抢过话头。
　　少说两句吧，少说两句给你留个全尸。
　　这辈子没这么受关注过，我谢谢你啊，问霄同学。
　　“问霄你少说两句吧。”宋柏清了清嗓子，目光转向问霄，“留两级了，能不能长点心？一天到晚就知道耍嘴皮子。”
　　“知道知道，我好好学。” 问霄皮笑肉不笑，故作熟络地往我身上一靠，“薛仅同学成绩优异，正好辅导我。”
　　问霄留级？问霄还留级？
　　那刚才给我讲导数题的是哪位？给我批改暑假作业的是哪位？
　　我满脑子问号还没转明白，办公室又添一员——大老远我就听见他的心跳声哗啦啦的，像翻书一样。
　　我同桌谢舟，临时担任班长一职的超级学霸，初中跟我同一个学校。
　　他抱着一大叠迟交的暑假作业，斯斯文文地走进来，一脸纳闷地看着我跟我的后桌并排站在墙角。
　　谢舟把几摞作业一字排开放在办公桌上请老宋过目，老宋努努嘴：“辛苦你帮我批了吧。”
　　老牛谢舟没有半句怨言，坐下就开始勤勤恳恳地批改新同学们的暑假作业，红笔刷刷地响。
　　“看看人家，啊，看看人家？这才叫好学生。”宋柏欣慰地一笑，转身来对着我们又是一顿输出。
　　我和问霄回到七班教室时，已经是接近黄昏。
　　开学典礼是午后开始的，这会儿人都走得差不多了。
　　我走到后排，拎起书包开始收拾。
　　问霄跟在我后面，一言不发。
　　我听到他的心跳，潮汐一般温柔的声音。这家伙要是没长嘴就好了。
　　拿起数学暑假作业的时候我下意识地翻了两下，那上面批改的笔迹，确实不是谢舟的，问霄没有骗我。
　　“你是因为哪门课差留的级？”我有点好奇。
　　问霄似乎没想到我会问这个，眉头皱了皱：“我成绩不差。”
　　“那还‘薛仅同学成绩优异，正好辅导我’？辅导哪门子课？别是门门都差，不好意思说。”我学着他的语气嘲讽道。
　　“你要真想辅导我，也行。先学到大学课程再说。”问霄低头在书包里找东西，淡淡地应了一句。
　　“啊？”我更困惑了，“那老宋怎么说你……”
　　“老宋那是给我面子。”问霄云淡风轻地一扬嘴角，“我留级是因为我进过局子。”
　　我转过头，看着他的侧脸。
　　他低着头，刘海有点长，正好遮住眼睛。
　　“看我干什么？没骗你。”他嘴角的弧度耐人寻味。
　　这家伙的五官从来没协调出过一个让人舒服的表情。
　　“不至于吧。”我盯上了他嘴角的一颗痣，在冷白的皮肤上很扎眼。
　　“哼，那……当我没说过就好了。”他抿了抿唇，从包里变戏法似地掏出什么东西递给我，“你看起来很需要这东西。”
　　接过来一看，是我被老宋没收的降噪耳机。
　　“怎么拿到的？”
　　“你管我？拿好你的东西，还有，闭好你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