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一、苍霄异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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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周武伐纣，分封列国，转眼至今已过八百载。
苍霄城，是为凡间地界。然而行于城中的修士与妖族，不比人类少。此处接通修仙界与人间，也是极为重要的关要城都之一，它并不附属于任何一个国家，而是独立自治，但由呼荣和大康共同参与管辖。
“除去这两个国家，还有企、聊、百烈，这些便是当今凡人的势力划分了。”颀长有力的食指沾着些茶水，徐徐在桌面上画出版图。墨鎏鋈早对凡界情况有所了解，此刻正将一切向面前之人细细道来，“当年倾覆殷商的周朝持续也不过百载，随后就变为大分裂的中宇乱世，最后由康怀公吞并其它几国，建朝称帝，便是这大康了。”
“苍霄地处大漠，白日应当阳气充足，酷热难当才是。可如今进了城，却是透着一股森森鬼气。”百无聊赖听着对方陈述，眼见桌上水流自如来去，展示着疆域版图变化。这在凡人看来颇为奇妙的术法，即却是觉得相当没趣，因此连吐字都是拖长了音，懒洋洋的。趁墨鎏鋈讲这俗世如何更朝迭代，他的神识也已经在苍霄城内走了一遭。
人间重重变故，于修者而言也不过是浮云过眼，漫长生命中的小小趣事罢了。若非要插手凡尘俗事，反倒会被因果气运所反噬，在升仙路途上生成障碍。因而问道者向来需要清心寡欲，一心修炼，不过即和墨鎏鋈显然不在此列。
“谁？！”
忽而收了懒散姿态，即猛然坐起。房间的窗棂之处法阵震颤，一道金光在瞬息之间窜出客栈，眼看就要不见踪影。几乎同时，即也跟着消失在此处。
墨鎏鋈却是从容不迫，淡然地又沏了壶茶。待两盏香茗倒出，即也正好自那窗户跃回房中，指间夹着一枚姜黄色的纸鹤，正是由传音符纸所叠成。他给墨鎏鋈认了其中残余的灵力气息，随手一搓，东西就化为灰烬。
“人族当真卑劣又无能，连打探都要专门炼出一种法器来。如此娴熟的逃脱手段，想来也不是第一次了。若是寻得此窃听者，我可得废了他的灵识，才能清干净那些不该知道的内容吧？”即语调颇为漫不经心，于桌边落座。
递上茶杯，墨鎏鋈笑得眉眼微弯，问：“怎去得如此之久？我以为你会将事情摆平了回来。”他感到有些古怪，即的能力必定远远高于常人，不应该就这么放走了对方。墨鎏鋈没松开手，反倒是轻轻搭住即的脉门，注入了不少灵力。
见事情无法再隐瞒，即也任由对方探查。
世间人族的修为境界共分九阶，大乘期圆满后便是劫雷劈落。若成功抵御，就可以飞升上界，失败则是死路一条。可自周朝起神灵避世，不复庇佑人类，修道已成了极难之事，而对于即和墨鎏鋈来说，他们本就是不能成仙的。
二人相遇之初，即身有八尾，马上就要突破，吃那凤凰蛋便是为了冲击境界。现在他的修为早已在九阶之上，是为“山河”。而如今还卡在九阶巅峰的墨鎏鋈刚一为其注入灵力，就差点将经脉撑得爆满。他迅速收手，才没有伤及对方。
“这是怎么回事？”墨鎏鋈拧眉，继续用神念搜索——两人结识已有八百余载，他也是第一次面对这样不设任何防御的即。探查到对方丹田与识海之时，墨鎏鋈发现，这两处各有一道封印。他尝试去破坏，却被一股强大的能量弹开了。
“你也知道我乃青丘妖族。”即的狐耳不知何时冒了出来，轻颤着抖动两下，“我等上古族群，血脉都受到女娲娘娘开天时残余的混沌灵气影响。除去不能修炼成仙，更要倚仗诸神才能维持力量。我越远离娲皇宫，修为流失得就越多。”
墨鎏鋈暗暗感到吃惊：“过往你从未提及过此事。前几日在苍霄城外，你突然昏迷，也是因为这个？”
“是，那时灵气一下子失得太快，我一时没有适应。先前在修仙界，我差不多还有化神的实力，想着不算大事，就没有告诉你。”他挠了挠狐狸耳尖，就又收回去了，一双桃花眼却还是透出点灿金的光来。
“这怎么不算大事，俗世同样有不少修者，怕是危险重重。除此之外呢？身体可有不适？”墨鎏鋈深深望向对方，心中微动，猜测是由于自己触动了封印，才令其显出兽身的特征来。
即却是丝毫不在乎，只笑道：“我剩余的修为仍有三阶，相当于金丹初期。而方才出去，我发觉人类修者也没有哪个能越过化神的。这苍霄有趣的事情似乎不少，你可要随我一同看看？”
“……也好。”
苍霄分作东西两市。修仙者多于灵气丰沛的东区活动，另一处则是供凡人居住和贸易往来，双方多半是不会有交集的。
“离了此城，便是真正进入了凡人地界，很多修者会在苍霄便隐瞒身份。照这个理说，西市应该比东市更热闹，更有烟火气些吧？”两人在街上步行，即恢复了先前懒洋洋的模样，“然而我追那纸鹤进了东市，光天化日却没见一个人影，也无法察觉是否有修者躲藏此处。”
墨鎏鋈点头：“如此说来，这苍霄必定是有古怪了。”他同样没有感觉到东市有任何灵力运转，神识搜寻之下倒是发现，这里的人都躲在家中足不出户，“此处阴气似乎更重了。”
正如二人所感知的那样，东市静得极其诡异。不仅没有人烟，连飞鸟走兽的声音也听不到。明明将近午时，日光照射之下不觉温暖，而是一股莫名寒意袭来。本就气氛森然古怪，阴云也在悄悄划过天际。若不是街边摊铺还散乱着没收拾干净的货品，房屋中也有凡人气息，便真要错认这是一座鬼城了。
老旧木门发出吱呀一声轻响，从极远的地方传来，却逃不过修者的感官。即与墨鎏鋈对视互望，立刻施展了缩地成寸，眨眼间就出现在声源处。
那开门的是一壮年男子，行迹鬼祟地踏出几步，手里还拽着个哭闹的女童。突见身旁凭空多出两人，他吓得怪叫起来，一屁股跌坐在地，又飞快爬起，拉过女孩跑了。
即摇头叹道：“苍霄中人不应没见过修者才是，怎的如此胆小？”他语调仍是不变的散漫，对敬与畏早就习以为常。
墨鎏鋈则沉吟片刻，说：“这人有所古怪，不若我们跟上去看看，或许也能得到窃听者的线索，如何？”
人类行路太慢，倒不必急着追。绕过这片房屋的遮蔽，视野中出现了不同于民居的建筑，却是一座道观，男子似乎就是朝那儿去的。
“也不知道供奉的哪位神仙娘娘，我们也应当去拜一拜。”即来了兴趣，兀自提步向前，“越靠近道观，阳气也确实越盛些，想来不会错了。”
墨鎏鋈跟在他身后几尺的距离，仍在警戒着四周。
毕竟午时已过，此地阴气又太浓，情况诡谲，即便是白日也难保不会有意外发生。从目前的线索看来，苍霄城多半是在闹鬼了。而凡人需要谋生，如果不是天光之下也无法驱散冤魂，又怎么会全都躲在家中呢？可除了阴气盘踞，即和墨鎏鋈无论如何探查，却是发现不了任何一个鬼魂。
行至某个巷口，凭空一股灵力荡出。
即眉梢微扬，假装毫无察觉，不动声色继续向前走去。对方似乎并无恶意，在他将要路过巷口之时叫住了即。
“小官人慢着，老朽见你有缘，替你算上一卦如何？”
顿下脚步，即回过头看着那名老者，似笑非笑：“哦？你倒是说说，在我身上能算到些什么？”以他的修为，早就连对方真身都已经看破了。
那“老者”浑然不觉，低头若有所思地掐起指来，又装模作样掂了掂手中几枚钱币，严肃道：“小官人与你友人可是要去前面的真阳道观？那地方隐有黑气缭绕，进了怕是有血光之灾啊。”
此言落地，墨鎏鋈便掩不住唇角翘起的弧度了，即更是朗笑出声。他俩修为高深，是略微能窥见些天机的，即使如此也很少能直接见到某地或某人身上气运如何。眼前的小妖显然对卜算之术一窍不通，只会净捡唬人的话来说。
“哦，那就多谢指点。除了这个，你还能看出什么？”饶有兴致地继续询问，即干脆坐在了算命摊前。
老者嘴边白胡一抖，有些慌张。他强行镇定下来掐算，眼睛还在不断偷瞄面前两人，想着该说些什么糊弄过去。
墨鎏鋈眉眼一弯，故作惊讶道：“老先生真当神算！连姓名和八字都不曾问过，就已经能推演他的命理了。”
“这……咳，老朽确实不需要这些。不过，小官人你还是将名字写下吧。”
这倒是个麻烦事。即乃上古大妖，哪有人类的姓名？他看看身边的墨鎏鋈，琢磨片刻后提笔饱蘸了浓墨，写下三个飞扬隽秀的大字。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一、苍霄异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