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去也》阿方减毕方

3、序.凤凰灭

　　天命玄鸟，降而生商。
　　然，玄鸟究竟是何种鸟类，无人亲眼见过。燕也，鹤也，众说纷纭。
　　少有人亲历并记得那段已经成为神话的历史，唯一一本真实记载的典籍于周朝后再难寻得。
　　《神女录?日神篇》曰：扶桑神树自燃，羲和诞生于火焰。羲和生十日，日中有踆乌。羿射落九日，踆乌化凤凰。凤凰落于商邑，兴成汤。周武灭商与凤凰一族。
　　——
　　墨鎏鋈施展轻功，于梧桐树的稍尖上跳跃飞行。空气中弥散着浓郁的血腥味，本应鸟类争鸣的林子寂静得可怕。他摸摸怀中抱着的蛋，竟还是发烫的。想来要不了多久，其中便能孵化出他新的主上了吧。
　　这是世间最后一枚凤凰蛋。至于最后一只凤凰，一柱香之前才刚刚咽气。
　　世代为仆，签订契约做凤凰一族的家将，墨鎏鋈在面对此等劫难之际应当拼死作战才是。然而于他而言，“忠诚”二字仿佛是个笑话。墨鎏鋈心知武王手下修士的强大，一切已经是定局。他便在战斗中浑水摸鱼，眼睁睁看着凤凰一只接一只地死去。
　　奄奄一息的家主将最后的希望托付于墨鎏鋈。迫于主仆契约的束缚，他不得不听命，内心则盘算着如何彻底摆脱。
　　还未走出梧桐林，墨鎏鋈就被两人拦下。来者是一男一女，长相有几分相似。从对方的竖瞳判断，他们都是妖族。
　　“东西放下，我对你没有兴趣。”
　　男子黑发高高束起，额前碎发中带一缕白色。他剑眉星目，看上去不过弱冠之年，俊朗的面容中含着一丝玩味的笑意。墨鎏鋈目光沉沉与其相望，猜测此人意图。他其实很想照着对方的话行事，内心却有一种战斗的冲动——即使那人的修为高到他无法窥探。可稍一动念，身上的凰羽烙印便开始焚烧墨鎏鋈的神魂。又是主仆契约在作祟。
　　他突然出手，唤来腰侧长刀，全力驱使向两人猛攻。电光火石之间，上好的灵器还未近身便被那男子隔空一掌击得粉碎。之后对方也不再出手，仍旧双手抱臂，好整以暇地等着墨鎏鋈下一步动作，看来他的确不愿打斗。
　　若是真动起手来，胜负也只需一招便能分出。可违反主仆契约，结局一样是死。
　　对峙良久，那名女子出声打断：“哥，别等了，动手吧。”她的外貌也只是碧玉年华，实则修炼也有几百年了，同样实力远在墨鎏鋈之上。
　　“且慢。”
　　墨鎏鋈举起凤凰蛋，尝试向前一步。在他颈脖右侧，代表主仆契约烙印的凤凰羽在这一瞬间开始剧烈疼痛起来，如烧似灼。
　　主仆契约的限制下，仆从一旦生出二心，就会遭到反噬。不过未破壳的凤凰蛋终究不算生灵，于是墨鎏鋈只是痛了一点，还不至于魂飞魄散。他右手轻轻一抛，将凤凰蛋落在兄妹俩的脚下，用灵力在顶端砸出了一道口子。
　　蛋壳破碎的那一刻，灼烧感急剧增强，又很快停止了。墨鎏鋈痛得几乎失去意识，随后恢复了清明。他摸摸印记，余温尚在。但墨鎏鋈知道，这东西再不能桎梏他了。
　　至于那兄妹二人，见到此景，立刻现出了本相，扑过去吃那凤凰蛋。他们原身却都是赤狐，一个已是八尾，相当于人类的渡劫期修士。想来吃这凤凰蛋，便是为了冲击境界突破吧。
　　当下墨鎏鋈并没有精力去仔细思考这些，因为他全然被那八条毛绒绒的大尾巴吸引去了注意力。狐族天生惑人，即使对方是雄性，主观上也没有那个意愿。
　　即——墨鎏鋈后来才得知他的名字——蹲坐着吸食蛋液的姿态极为优雅，八条长尾在身后轻摇曼甩。吃完凤凰蛋，赤狐眯起一双琥珀色的眸子舔舐嘴吻，一副餍足的样子好不勾人。
　　墨鎏鋈伸出手来，神使鬼差地向前摸去——
　　遭到“偷袭”，即一扭身子，狐狸爪下意识拍出一掌。强大的力量将墨鎏鋈掀得倒飞出去，就算他立刻提气运功，调转灵力稳住身形，最后还是重重砸在树干上。这一击使他五脏六腑七筋八脉全都被震碎了，骨头也断了不少。
　　墨鎏鋈不过是五阶巅峰的修为，也就是人类的化神期。这一掌还是即留了手，否则以两人的实力差距，能打得他神魂俱灭。
　　赤狐翻身变作人型，站在原地不为所动。即挠了挠自己的头发，作出有些不好意思的神情，道：“诶——你没什么大碍吧？”
　　“……无妨。”墨鎏鋈吐出一口鲜血来，迅速为自己疗伤。他朝对方笑笑，眸色愈深。
　　“那就好，还没谢谢你呢。这东西味道不错。”对方眉梢轻挑，不掩目光不屑，显然并非真心实意。
　　二人因缘，便由此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