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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深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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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至元最终还是把事情闹到了皇帝面前。
可惜,任由他们怎么去查,都没有查到打了唐翊的幕后黑手任何蛛丝马迹。哪怕后来唐至元说出了自己心中的怀疑,也被皇帝以苏堪年不敢违背圣意为由劝回了。
反倒是唐翊被人套麻袋的事情让宁觉突然想起之前柳襄景的遭遇,提议将两件案子一同审理。
“那姓柳的书生被绑,杀手明显是冲着他的命去的,可是唐家公子只是被揍了一顿,还是用的百姓家装猪粪的麻袋,其中侮辱的意思更多,这样来看的话,显然不是同一拨人所为啊。”
城防营中,有人对于自家统领的做法并不赞同,“宁统领,你也太冲动了,牵扯到朝廷命官的案子一个比一个麻烦,旁人躲还来不及,你怎么就偏上赶着揽事呢?”
“事实到底怎么样,光推测是不行的。唐翊的事情究竟和柳襄景被追杀有没有关系,只有查过才知道。”宁觉有他自己的想法,“再者,就算出了问题,有我在前面给你们顶着,怕什么?”
“宁统领您说这个就没意思了,兄弟们是那种人吗?”
“就是,我们才不怕,您就说要怎么做吧,哥几个绝对奉陪到底!”
见手下人这么说,宁觉弯了弯嘴角,“那就先从之前抓到的那两个杀手开始,必须尽快撬开他们的嘴。”
“是。”
苏府祠堂。
皇帝派来的太监周金正分心观察着祠堂里的边边角角,一边小心朝苏堪年投去视线。
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苏家公子似乎一点没有对危险的防备,即便有外人外,依旧能侧卧在数个蒲团堆成的“床铺”上睡得安稳。
从门口走到窗边,再到正堂,就在周金想要靠近供桌时,苏堪年突然说话了。
“周公公,我记得你以前和我爹关系不错,他甚至还救过你一命。来都来了,不给他老人家上柱香吗?”
周金脚步一顿,再抬头看向苏家供桌上那些牌位,无端心里发凉,“苏公子说的是,老奴正有此意。”
他拿起祠堂里一直备着的供香,点燃后又朝着牌位拜了拜,结束后就走到了别处,再没有靠近供桌一步。
“好了,老奴都查验完毕,可以回去和陛下交差了。”周金看向苏堪年,一点皇帝身边贴身大太监的谱子都没有,说话时都带着些劝哄的意味,“苏公子啊,临来时陛下吩咐过老奴,让老奴多和公子说说话,好让公子知道,陛下心里,一直记挂着公子。”
“是吗?”苏堪年撩起眼皮,片刻后懒散地挥了挥手,“知道了,你走吧。”
“……”周金试探着道:“那公子什么时候进宫看看陛下?”
苏堪年不耐烦了,“没看到我正禁足呢吗?陛下他亲自下的令,他又不是不知道,还问那么多。”
周金脸色一僵,“苏公子,陛下好歹是一国之君,您……”起码语气恭敬点吧。
苏堪年一听前面几个字就知道他要说什么,根本不给他发作的机会,直接翻身跪在了蒲团上,转了个身,面朝皇宫的方向磕了个头,“谢陛下挂念。”
敷衍,却又挑不出毛病。
周金一肚子闷气,甩袖离开了。
郑琋从供桌旁的立柱后面走出来,掀开帘子就看到苏堪年还在跪着,“你不起来吗?”
“起。”苏堪年回过神来,重新在蒲团上坐好,视线却还落在紧闭地祠堂大门上,“你说,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能忍的人呢?”
郑琋也看向了大门,“你是说皇帝?”
堂堂九五至尊,在面对前代权臣的孙辈时都不敢说一句重话,虽然他给这一行为包裹上了“恩宠”的外衣,但一而再再而三被苏堪年扯下,他这皇帝当的也够窝囊的。
苏堪年却摇了摇头,“我说的是周金。”
“一个男人,甘愿去势做了太监,风风雨雨往上爬了那么多年,等终于有了出头之日,他不忙着聚财敛势,适时抽身,偏偏选了最不稳定的一条路。”
郑琋顺着他的话思索了一下,发现问题的答案几乎不用想,“说到底是欲壑难填,从山脚走到山腰,虽然已经可以看到不错的风景,但已经走了这一趟,何不如直接登顶?”
“但人又言伴君如伴虎,所以这条路并不好走。”
说完,郑琋不解地看向苏堪年,“你和周金很熟悉?”
“就是我之前说过的,我爹救过他。”
苏堪年说起了苏玉图和周金之间的一段往事,“周金进宫做太监是自卖自身,甚至都是在家自己去了势后才到的皇宫,可当时他下手太狠,没多久就染上了高热,伤口溃烂发臭,以至于所有人都觉得他死定了,已经准备用草席将他裹起来扔掉。”
是周金自己不愿死,从草席里挣扎着爬出来,趁人不注意还一路爬到了院外的宫道上,恰好遇到了要回府的苏玉图。
苏玉图当年刚刚新科及第不久,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可是面对一个脏兮兮快要咽气的小太监,他并没有嫌弃,反而在得知他的伤情后,专门请了与他相熟的太医前来医治。
周金就是这样才保下一条命。
“可就算是这样的救命之恩,我爹他被诬告入狱时,周金却一句好话都没有在皇帝面前说过。”
或许他是觉得自己人微言轻吧,苏堪年想着,冷哼一声,再次将周金这个人抛之脑后。
在周金回宫禀告,证实苏堪年禁足期间并未私自出门后,皇帝见之前的处罚时间已经差不多到了,便干脆借机解了苏堪年的禁足。
重获自由,苏堪年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带郑琋出去游玩。
不过他计划的很好,正要出门时却因为另一件事,反倒被郑琋拉过去看了场热闹。
今天是王清衡向宋家下聘的日子,一大早的,王家上下就忙碌了起来。
王老夫人正指使着丫鬟从她个人的私库里挑几样首饰放进聘礼里,“我记得有几样是之前皇后寿宴赏给各家夫人的,那些都别动。库房边角里还堆着我当年的嫁妆,有些理应还不算过时。”
丫鬟按照王老夫人的要求搬开角落里已经积满灰尘的木箱子,打开一看,琳琅满目的头饰玉佩,虽然富贵逼人,但放到如今的小姑娘身上,总觉得俗气了些。
王老夫人自己也明白这一点,脸色立马不好看了,四下看了看,除了这些,把眼前哪一样送出去她都不甘心。
未来的媳妇儿又不是什么高门出身的大家闺秀,只是一个小小京官之女,在她看来还配不上太名贵的物件。
可要是她真把这些个一二十年前就过了时的东西当作聘礼送过去,被人知道了,到时候丢了面子的就是王家。
斟酌再三,王老夫人只能阖上木箱,忍痛选了其他。
聘礼选好,王家族老就要带着婚书,和王清衡一起前往宋府了。
但就在他们临出门时,不知道在哪个角落里藏着的柳氏突然跳出来,直接跪在了地上,还一把拉住了王清衡的衣袖,哭得伤心欲绝,“公子!相公!你不能去,你不可以娶她,你答应过柳儿的,今生今世只爱柳儿一个人,不可以说话不算话的!”
王清衡脸色尴尬,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尤其是还有王家的族老叔伯在,被一个妾室这样纠缠,他觉得自己的脸面已经荡然无存。
可就在他想责备柳氏几句时,低头看到她梨花带雨的样子,难免又有些心疼,只能低声哄道:“别闹了,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
他和宋姑娘并无感情,成亲一事也是迫于无奈,而且宋姑娘已经承诺,无意要他真心相待,成亲后只要相敬如宾、和和睦睦就可,这对三人而言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只不过这些事他都找机会和柳氏说过,可惜柳氏似乎并不相信,不然也不会昨天还答应的好好的,今天就又跑出来闹事。
王清衡心想,柳氏心胸终究狭隘了些,不然也不会信不过自己的真情。
叹了口气,他弯下腰想将柳氏扶起,“你先回房,我再不去宋家,就要误了吉时了。”
柳氏哪里肯放他离开,“误了便误了,我不准你娶她!”
“放肆!”王父看着眼前的闹剧,听着旁人的窃窃私语声,只觉得他们王家颜面扫地,他对两边站着的下人道:“把柳氏给我拉回去,大庭广众之下哭闹纠缠,成何体统?!”
柳氏被下人箍住手臂,硬生生从地上提了起来,又怒又怕,朝王清衡伸出了手,“公子,公子救我啊!”
王清衡下意识要追,被王父拉住了,“你平日里犯浑,和那女人厮混也就罢了,可今天是什么日子?你要明媒正娶的人还在等着你,你可莫要感情用事,坏了两家的情分。”
王清衡犹豫了一下,但就是这一停,柳氏已经被人拉回了后院。
阻事的人没了,送聘礼的队伍重新启程,王清衡回头看了几眼,终究脚步不停地去了宋府。
苏堪年和郑琋一起混进了王家,躲在暗处看完了全程,眼见王清衡离开,他突然唏嘘道:“士之耽兮,犹可说也; 女之耽兮,不可说也。男子的深情总是寡淡的,像虚幻泡影,一戳即破,而女子却能为了一句承诺,困囿终生。”
郑琋没想到苏堪年看事情会这么透彻,有些惊讶,刚想将王清衡与柳氏的事情解释一下,就见刚刚还一脸忧郁的苏堪年突然变了脸色,兴致勃勃道:“接下来我们做什么?跟着去宋家吗?宋家姑娘知道她要嫁的人心中另有所爱吗?我们要不要想办法给她透露点消息?”
明显的唯恐天下不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