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中鸟》且喜当行

16、第 16 章

　　陈轻白能误会实在是人之常情，任谁看见一个男人搀着一个女人出现在妇产科门口，都会合理推测女人怀孕。
　　郁离内心急剧跳动着，说不清是害怕还是期待，只是这一切在看清陈轻白身后的夏清浅时，激烈到抖动的音符符号又全都落了下去，降成一条平线。
　　陈轻白盯着两人相互搀扶的手觉得刺眼，他冲过来一把拽过郁离的手，愤怒已经压到边缘：“你怀孕了？”
　　“小白，”他们的拉扯已经引来行人的驻足，夏清浅上前拉住陈轻白的手臂：“你别这么激动，你没见郁小姐不舒服吗？”
　　陈轻白面上不愉，松了手劲，只是不彻底松开，执着地盯着郁离。
　　夏清浅太清楚陈轻白的脾性，这段时间陈轻白整个人气场就不对，以前会发脾气，但也从不乱发脾气。以前喜欢参加各种聚会，这段时间总是一个人闷着，除了工作就是回家呆着。稍微打听才知道，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陈轻白和郁离分开了，圈子里早就传开了。有的人说是陈轻白玩腻了，想要换个人；也有说郁离做事不懂分寸所以得罪了陈轻白。绯闻传来传去，几乎都是陈轻白甩了郁离。
　　可夏清浅清楚，如果真的是陈轻白倦了一个女人提出分手，绝对不会有这种后遗症状。

　　她叹了口气，朝向郁离，语气温柔地问道：“郁小姐，来医院是因为身体不舒服吗？”
　　郁离强打起精神，强颜朝夏清浅笑了笑：“没什么大事，多谢关心。”她拨开陈轻白的手，回头看了眼身旁的褚恒，褚恒会意，立刻上前搀过她：“她还需要休息，我先带她上去了。”
　　夏清浅郑重其事开了口：“如果需要更专业的医生，我来帮忙联系。”
　　“谢谢，但不用了，就一点小问题而已。”
　　“是我的孩子？”陈轻白在一旁突然开口。
　　郁离一滞，下意识否认：“不是。”
　　“你果真怀孕了。”陈轻白嗤笑一声，听起来像是自嘲。
　　郁离这才明白过来他问题里的陷阱，她无意与他争吵，抬脚就要走。可陈轻白也是闹起来根本就不分场合的人，他重新上前拉过她，径直推开了逃生通道的门，将她抵在墙角。
　　两个人很久没有接触过，郁离被他圈起来，陈轻白身上独特的气息将她包裹起来，熟悉却又危险，她的心跟着也剧烈跳动起来。
　　“是我的孩子？”他执着于这个问题，急促的呼吸喷在郁离颈侧，激得她一颤。
　　郁离不看他，侧过头倔强地回：“不是。”
　　“那是那个男人的？”男人最懂男人，他看得出那个男人对她的小心呵护。想到这里，陈轻白气笑了，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女人这么能耐，才分开几天，身边又多了个男人，还是个接盘侠。
　　是，接盘侠，他根本不信郁离会这么快接受别的男人。
　　郁离听他这么问，觉得受到了冒犯，也不直接澄清，只是抬头瞪他：“陈轻白，你不要无理取闹！”
　　“我是不是无理取闹的人你不清楚？”陈轻白头压下来与她对视，郁离眼中的倔强他看得一清二楚：“我要是无理取闹，你连提分手的机会都没有。”
　　郁离突然泄了气。
　　陈轻白说的没错，两人从来都是不平等的关系，陈轻白给她的远要比她付出的多得多，他完全可以不答应她提出的分手，又或者说，这种被甩的机会，是陈轻白给予她的。
　　“那你想怎样？”郁离老实地问。
　　“是我的孩子？”他第三次问道。
　　郁离叹了口气，认命地接受了现实：“只是怀疑怀孕了，刚做了检查，还在等结果。”
　　陈轻白突然觉得气顺了许多，他直起身子，不再用气场压迫着郁离：“那不行，我打电话给江迟，让他安排医生检查。”
　　郁离一听他意思是要换回市里的医院，急起来：“这里也是一样的！而且再等一个小时结果就出来了！”
　　“这是我的孩子，能一样吗？”陈轻白那副天下唯我独尊的样子又出来了。
　　“我明白你想要确保万无一失，”郁离急着去拉他要打电话的手：“但我们没必要那么麻烦，这里的医院医疗水平一样先进，如果真的有了，我保证身体条件合适就打掉他可以吗？你要是不放心，我们可以签协议！”
　　陈轻白刚雀跃起来的心情急剧降到冰点，他眉心蹙起来，声调也变高了：“你说什么？”
　　“你小点声！”郁离焦急地盯着身侧的门，她知道夏清浅和褚恒就守在外面：“我跟你配合，不管结果是什么，就当没有怀孕，不让夏小姐误会，以后也不会影响你，我们就安安静静的在这里结束这件事，好不好？”
　　“郁离！”陈轻白额上的青筋崩起来：“这是你作为一个可能会成为的准妈妈说的话吗？”
　　“我……”郁离沉默了一下，嘴里嘟囔：“你本来也不想要，凭什么指责我。”
　　陈轻白气得叉腰在原地转圈，又恶狠狠地冲着郁离说：“我什么时候说我不想要？！”
　　郁离一脸莫名，表达出的意思也很明显了：这还用问吗？
　　陈轻白沉沉吐出一口气，试图好脾气地跟郁离讲道理：“如果有了孩子我肯定会负责，我们……”
　　“不要，”郁离捂住肚子：“我的孩子不可以做私生子，我不要给你生孩子。”
　　“你不给我生孩子？”陈轻白只抓住了自己想要关注的重点：“你不想给我生孩子，那你想给谁生？外面那男的吗？”
　　陈轻白气得将胸前的领带扯得四不像，龇牙咧嘴像一只马上就要乱咬人的小狗。以前的郁离温婉听话，从不会像现在这样，他说一句，她怼一句，一切仿佛失了控，令他抓狂。
　　郁离盯着他看了半晌，终于吐出一句：“陈轻白，你真幼稚。”
　　她无意与他继续纠缠下去，绕过他拉开门准备往外走。陈轻白留在原地，也不说话，只是垂头丧气的样子让她突然心头一软。郁离顿了下，出去前说道：“结果下午就能出来，我没想过你会想要一个孩子，但我们的协议不包括这样，恕我不能完成你额外的要求。”
　　郁离一出来褚恒立刻迎了上来，她本就是勉强支撑着身体，现在整个人脱了力气，只能借着褚恒的帮扶。夏清浅关切地上前，见只有她一个人出来便知道两个人没有谈拢，下意识想替这个弟弟辩解几句：“郁离，你知道小白的，他没什么坏心……”
　　郁离扯了扯嘴角，也不想计较为什么陈轻白和夏清浅一起来医院，只是礼貌地笑了笑，便跟着褚恒走了。

　　郁离醒来的时候看了眼手机，是凌晨一点。褚恒已经回去了，郁离觉得口渴，起身找水喝。郁超买的矿泉水堆在一侧的柜子上，她不想喝凉的，于是披了件外套，出门打算去护士站讨点热水喝。
　　刚一出门，就发现走廊的长椅上坐了个人，听见动静，那人也抬头。两人对视，均是愣了一瞬。
　　郁离有些无措，干巴巴地问：“你……怎么还在这儿？”
　　陈轻白见了她脑子才清醒了些，他衣领和袖口已经有些凌乱，整个人可能因为坐了很久有些狼狈。他双手搓了下脸，站起身来：“怎么出来了，哪里不舒服吗？”
　　“……我有点渴，去喝点热水，”她轻晃了下手里的水杯，见他疲惫的神色，又忍不住说：“这么晚了，你回去吧，呃……还是夏小姐也住院了？”
　　话说到一半她发现自己自作多情的毛病又犯了，赶紧找补了一句，毕竟下午陈轻白是陪着夏清浅来的医院。
　　陈轻白没回她的话，接过她手里的杯子：“我帮你倒。”
　　她哪里受过陈轻白的照顾，忙躲开他的手护住杯子：“不用不用，两三步的事，不麻烦你了。”
　　陈轻白在这里熬了半夜，脑子跟抽风一样固执地强迫自己留在这里，一晚上没跟人说话，好不容易跟人说话了，这人一句带个刺，再一句还是带刺。
　　他不禁蹙眉，抬眼无声地表达不满。
　　郁离现在都跟他分开了，也不存在什么雇主和员工的关系，按理来说她应该不害怕他。可是看到陈轻白面露不满，她还是下意识有些怵。一晃神的瞬间，水杯已经被他接了过去，听见他留下句“你先进去歇着”，便头也不回就走了。
　　陈轻白想做什么，就算是阎王来了也拦不住。郁离尴尬地站了一会儿，便转头回了房间。站着不是，躺着也不是，于是沿着床边虚坐着，就期盼着陈轻白赶紧接完水回来，然后离开。
　　不一会儿陈轻白便带了水回来，同时还拎了袋水果。郁离瞄了一眼，什么苹果橘子梨都有。
　　陈轻白也注意到了她的视线，破天荒有些害羞，将水杯递给她后，扬了下这一袋水果，说道：“护士站的人给的，放你这儿吧。”
　　郁离没答，喝着水，心里了然。
　　这场景她也不是第一次见了，陈轻白有什么魅力她最清楚，那张脸已经占据优势，吸引几个小护士不在话下。
　　她喝下大半杯水，觉得渴已经解了，接下来应该是躺下休息了，只是……陈轻白这么个人长手长脚站在这里，她倒有些不好意思，还好这件两人病房另外一个床位是空的，不然她还真不知道怎么跟人解释。
　　自从和陈轻白分开，许久未见了，倒是生疏了更多。
　　陈轻白看着郁离那个犹疑飘忽的尴尬眼神便知道她在等着自己走，但他就是不想走，故意忽略，只是装傻地问：“你想吃什么吗？橘子？想吃酸的吗？”
　　他的问题倒是提醒了她，郁离握着手里的水杯，视线落在漫着的水雾上，说道：“结果你知道了吧。”
　　她知道凭借陈轻白的能力，下午检查结果出来的第一时间他就会知道。事实证明她的一系列症状真的只是操劳过度，与怀孕一点关系都没有。
　　知道结果的那一个，郁离说不出是快乐还是失落，只是像是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
　　陈轻白听见她问，拿橘子的手顿了下，又听见郁离继续说：“你我都可以放心了，你快回去吧。”

　　来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