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中鸟》且喜当行

15、第 15 章

　　郁离从陈轻白的小别墅搬出来的那天，傅淼来接。
　　她没有太多行李，两个旅行箱正好装下所有。本想把一直照顾的多肉们带走，可是移开的一瞬间又觉得这空荡的房子少了许多生气。她能想象着忙碌了一天的陈轻白拖着疲惫的身子陷在沙发里的样子，对着一室冷清，还是想留下些生机给他。
　　只是几日未见，郁离仿佛比上次见面更加清瘦了些。傅淼什么也没说，只是微笑着张开双臂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说道：“郁离，恭喜你重获自由。”
　　郁离苦笑着回了她一个拥抱，故作轻松道：“也恭喜你以后你可以开辟一条新财路咯。”
　　傅淼撤回身子站直，带着一脸不屑：“我才不稀罕某人的绯闻呢，遮遮藏藏的费老大劲儿还发不出来，还是继续挖我的小明星们比较保险！”

　　傅淼帮她租的房子处在市郊的另一侧，一则房租便宜，可以缓解她一时的窘迫，二来，这套小居室与陈轻白的小别墅一个南辕，一个北撤，是可以让她避开情伤处最远的地方。
　　父母早就被于岭送回了老家，郁超也在学校住宿，房子现在也找好了，目前最大的问题就是郁离靠什么开始新的生活。
　　傅淼担心地问她：“真不打算再做回翻译的工作了？好歹你也是名校毕业生。”她当年如果没有那么优秀，也不可能进入到陈式集团里，也不会有跟陈轻白的这一段孽缘了。
　　郁离摇了摇头，她好几年没有接触到外文的工作环境，早已跟社会脱了节，更何况家庭的巨大负担也容不得她只靠一个朝九晚五的工作养活。
　　“我想做点小生意。”郁离讲得很慎重。
　　这几年下来她自己存了些钱，再加上之前陈轻白给她的三十万她还没用，应该足够她应付一段时间家里的生活费和店铺的钱了。
　　“做生意？”傅淼有些意外：“做生意可不简单，即使是小本买卖也没有说百分之百不赔钱的，你想好了？”
　　郁离点点头。
　　傅淼摸了摸下巴，几年的相处里她很清楚郁离的性子，如果下定决心要做什么事的话，那一定也不是临时起意。以郁离小心谨慎的性格，这一定是她很早就有的想法。傅淼问道：“那你打算做什么？”
　　“开一家小水果店。”郁离微笑道。
　　傅淼明白过来。这件事郁离讲过，她的生母在世的时候，为了补贴家用，也支了个小水果摊儿。那时候刚兴起农家乐，因为她们家是直接从农户家直接收购的水果，所以城里来的旅客都乐意从她母亲那里提几提带走。郁离那个时候刚上小学，每天放学回家做完作业便去水果摊儿帮忙，听着顾客和母亲讨价还价。

　　不知道郁离是不是故意不让自己闲下来想伤心事，总之她说干就干。很快联系到了位置较好的门面，租金公道，房主也很好说话。新店坐落在一个小区旁，街道的另一头就是一个小学。
　　因为这一带偏郊区，周围稀稀落落的只有几个店铺，小区的住户大多是团购在网上买水果，但终究见不到实物，不能挑选，所以每次送到的水果不是个头都不大就是不新鲜，郁离的店解了他们燃眉之急，很快就步入了正轨。
　　生活很快就变得不一样了起来。以前郁离住在山上的小别墅里，虽然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但身边没有一个能说话的人。而自从住在了这里，邻居老爷爷老奶奶见她一个单身女孩住，还忙得早出晚归，所以总会给她留些热饭热菜，郁离吃了几次过意不去，又拒绝不了邻居的好意，便每天都囤些适口的水果带回来给两位老人。水果店的隔壁是家零食店，主要客户就是对面学校放学的孩子们。零食店老板是个戴眼镜的老实年轻人叫褚恒，大学毕业工作了几年不如意，便回来接手了父母的老店，生活过得不会太富足，但也刚刚正好。
　　有时候早上运水果的车到，褚恒没事的时候也会过来帮忙从货车上下水果。郁离本打算请个人帮工，褚恒额角流着汗笑得轻松：“请人啊？你看你还得另支付一份薪水，那还不如请我，嗯……就每天一袋苹果的工钱，怎么样？”
　　郁离当然不可能答应以一袋苹果抵工钱，但确实另请一个人专门搬水果薪水高，可自己一个女生的确也搬不动有些货，于是两人商量出了个低于市价的工钱，既减轻了郁离的负担，也不至于亏欠褚恒。
　　郁离每天都过得很开心，生活虽然忙碌，但充满着烟火气，让她感觉自己是真实活在这个世上的。她当然会想起陈轻白，即使逼迫自己不要想念，他也会在梦里出现。她从睡梦中醒来的时候会想，陈轻白再也不用吃自己做得难以下咽的料理，再也不用皱着眉头帮自己处理琐事，但即使是这样，他会不会也在某一天的深夜里，午夜梦回，想起有个傻姑娘为了做他喜欢吃的甜品，烫伤了自己的手。
　　有轻微的呼喊声，声音里带着疑惑。郁离从怔愣中回过意识，店门口一位妇女正牵着孩子，手里举着一把香蕉问她多少钱。
　　郁离放下手中擦拭的橘子，立即起身热情地扯了个塑料袋打算上前，突然感到眼前一阵模糊。她内心生出一丝恐惧，努力想要稳定身形却适得其反，天旋地转里和着声尖叫，然后没有了知觉。

　　等到醒来的时候郁离已经躺在了医院，身边围着褚恒和郁超，郁超还红着一双眼，见她悠悠转醒立刻激动地站起来冲到床边：“姐！姐，你感觉怎么样了？”
　　褚恒听见响动也立刻走到床边，安抚地拍了拍郁超的肩膀，问她：“郁离，感觉好点了吗？”
　　郁离点点头，又对着郁超问道：“你怎么来了？”
　　郁超听她问了这么一句，眼眶又红起来，带着些抽噎声：“姐，你怎么都不告诉我，我……”他还没讲出几句，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褚恒接过话解释道：“当时你在店里突然晕倒，我过去准备送你去医院，正巧你弟弟打电话过来，我想着进医院这么大的事，还是得通知一下你的家人，便告诉他了，他就过来了。”
　　“姐，以后周末我就过来帮你好不好？”郁超没有问她为什么会从一个养尊处优的情人变成了自己开水果店的老板，只是这孩子早慧，很早就学会了察言观色。
　　“胡闹，你在学校好好读书！”郁离皱着眉想要做起来，褚恒立刻过来扶她：“你先别说孩子胡闹，你自己也是胡闹，医生说你这段时间操劳过度，又没有合理膳食，导致身体营养没跟上，才会发生晕厥。”
　　郁离听他这么说，想起自己这么多天，因为店铺开业的事情忙上忙下，确实没顾着吃饭也没休息好，时长容易头晕疲惫犯恶心，有时候夜里醒来也会盗汗。
　　犯恶心……
　　郁离顿时觉得气血上涌，浑身泛着寒意。她喃喃道：“我还得做个检查……”
　　褚恒听见了，立刻急切地问她：“什么检查，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我……”郁离欲言又止，看了眼一并着急的郁超，对他说道：“小超，你先下楼去帮我买瓶水。”
　　身旁就是开水瓶，郁超哪里不知道是郁离想要支开他，他一贯害怕又敬重自己这个同父异母的姐姐，虽然很担心郁离瞒着他不好的事，但还是乖乖听话出了门。
　　身边只剩下褚恒一个人，傅淼出差在外地她没办法通知，面对这个认识了不到一个月的男人，她有些莫名的信任，又不知道从何说起：“褚恒，我、嗯我之前有个分手了的……男朋友，我有点担心，我是不是怀孕了，所以我想去做个检查。”
　　褚恒恍然，有些惊讶，但很快地调整好自己的状态。他很礼貌的没有多问，只是说道：“那我现在去帮你跟医生说一下然后去挂号。”
　　郁离感激地看他：“谢谢你。”如果不是她现在太过虚弱，她真的不愿意将自己的过往剖开给一个半陌生的男人，从而来寻求他的帮助。
　　“没事，”褚恒的笑带着暖意：“俗话说得好嘛，远亲不如近邻，这就一点儿小事。”

　　褚恒开门出去了，郁离脸上的表情很快沉了下来。她跟在陈轻白身边这么多年，陈轻白一直都很注意，所以他们俩一次意外都没有。她不想现在两人分开了，却闹出这么个乌龙。
　　郁离僵硬地摸了摸自己的腹部，什么都感觉不到。可是如果真的有一个小生命存在的话，还是自己和陈轻白的，她该何去何从呢？
　　褚恒很快回来，搀着她起身，从电梯下到二楼产检科做检查。
　　进去时医生瞧了眼郁离的气色，语重心长对着两人嘱咐：“求子心切能理解，但不能不注意女方的身体状况。”
　　郁离尴尬得不行，张嘴想解释，却被褚恒搂住肩膀，温和地回复医生说知道了。
　　抽完血出来还得等两个小时，郁离不想回病房闷着，褚恒便陪她坐在二楼的走廊旁，看着人来人往，都是陪孕妇来做产检的男士们。
　　郁离盯着来往的人群发呆，突然开口说道：“褚恒，你有喜欢的女孩吗？”
　　褚恒也是第一次被她问到这么私人的问题，有些不好意思地挠头：“算是有吧……”
　　“是个什么样的女生呢？”郁离意外地看向他，眼神里带了些好奇。
　　褚恒错开眼神，脸上带了一丝红晕盯着光滑的地面：“她很积极向上地过好自己的生活，很亲切地对待身边的人，总是给人一种暖洋洋的感觉。”
　　郁离理解地点点头：“那看来是个很优秀的女孩子呢！”
　　褚恒眼神移过去，又撤回来：“嗯……是很优秀，还很坚强，坚强到让我觉得很心疼，总想保护她。”
　　郁离笑着点头，又有些苦涩地说：“我能懂，我也喜欢过一个很优秀的人，明明他什么都拥有了，但有时也会莫名心疼他，想好好呵护他。”
　　“是……前男友吗？”褚恒试探地问出来。
　　郁离苦笑了下，带着点鼻音：“是，可是我没有能力呵护好他，所以我们分开了。”
　　“为什么是你呵护他？”褚恒皱着眉，表示难以赞同：“他一个男子汉大丈夫，为什么不是他来保护你？”
　　是啊，为什么不是他来保护我呢？
　　因为他想保护的人本来也不是我啊……
　　郁离想，想来想去又觉得无趣。她和陈轻白，会像眼前的孕妈妈爸爸一样带着期待出现在这里的场景，她从来没有期盼过。
　　“我们回去吧。”絮絮叨叨了半天，郁离也觉得累了。
　　褚恒见她无意继续聊下去，也很快起身将她扶起来往电梯处走。
　　只是下一秒，便听见一声呼喊，带着出离的愤怒与一丝试探：“郁离，你怎么会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