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藤丸家今天的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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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坐落在繁华都市郊外的某座深山上。
被青苔侵蚀、上下起伏不平的石砖道取代了行车的沥青，穿过流水畔曲折小路与层层鸟居，校区内宽旷的石路主道才有了些现代气息。夜蛾正道忙于对付“那三个不省心的”，将立香领至宿舍门前，拜托他整顿房间后可以随处逛逛便紧忙离去。
比起学生宿舍，以四五个单独房间为一屋的单层建筑更似复古的日式风情民宿，立香随便拉开一扇不像有住客的房门，探头张望屋内的情况。
——比My Room还要宽敞。
内部摆放的空荡书桌暗示无人居住的现状，御主怀着惊奇之心进门上锁，视线反射性扫过天花板、掠过落地窗外的绿色、最后落进平整床铺下方的阴影里。
行如流水的动作忽而僵住一秒，少年随后同样麻利地打开门锁，把行李箱推入床下。
整理完成。他拍了拍干净的手，视线再次飘向窗外景色，这座山上灵脉意外地充沛，据说是守卫学校的大结界聚拢魔力浓郁得接近灵地。立香领取证件时顺路问过能否借一片地设立阵地，得到了辅助监督的肯定答复。
“天元大人说藤丸君可以自由使用灵脉。”
非常感谢这位未曾谋面的好心人。
伴随落地窗拉开的响动，夏天的暖风卷裹虫鸣，吹起项链般垂挂的漩涡纽扣。藤丸立香伸出左手闭上眼睛，漆黑视野里魔力好似聚集成群的萤火之海，随着心跳的节奏相互一明一熄。
锁定一处灵脉的节点，他张眼踏入流萤飘舞的树林。
一般来说阵地设置是个慎之又慎的精巧工程，失去土地支援的魔术师下场堪堪比过丧家之犬。但持有开位勋章的半吊子魔术师拍上草地，等待腕上手环响起两次微弱滴声就算结束。魔力供应（backup）设立完毕，潺潺暖流运入回路，少年转动左手手环凝望天空，身形几乎与屹立树干融为一体，树冠枝叶在湖蓝眼瞳内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
沉默拉长的时间里，少年人动作轻顿，紧接着那抹蓝色破开晦暗，目光扫向右侧树后更深的虚影。他对那片晃动的衣角开口：“……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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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麻烦死了。”
三人小团体走下斜光照亮的石阶，尽管同行人都正低头沉默按着手机，五条悟仍然不在意地自顾自继续下去，“东京的任务不提，连北海道的也紧急交给我们，咒术连是吃干饭的吗？”
中间的家入硝子头也不抬地叼上一根烟，放慢了脚步。夏油杰见状从善如流切换到挚友一侧接上话题，“是因为札幌那边的例祭吧，每年这个时刻都很繁忙的样子，诅咒和游客人数一起上升，完全腾不出额外人手调查。”
笃定的语气中听不出任何对于任务紧迫的忧虑：“例祭将于明天举行，必须在造成更多伤亡前祓除、呢。通知是这么说的。”
“早干嘛去了，” 闲聊间走到宿舍门前，白发少年一把推开大门，走廊里独具一格的浅淡香味冲击感官，使得舌尖剩余的抱怨立刻打了个转。“——谁在做咖喱？”
等待夏油进入，落后的硝子合上正门，“前辈们又不住这间宿舍。”
不过这人显然是明知故问，说话时连头一起转向新入住的房间，面上浮显逗弄庵歌姬时的玩味之意。他勾上挚友肩膀，“一起？”
对此，夏油杰矜持地表示：“不太好吧。”
于是硝子旁观他们俩一人快速敲门一人霎时拉开房门的举动，考虑几秒，将烟放回烟盒，决定引以为戒每日三省。
无视所有社交礼仪，五条悟拉开房门探头进屋。干净的房间内部没有一件私人物品，餐桌旁悠闲品茶的身影却平添几分生活气息。环顾一周，除了台面上格格不入的粗布袋，没见到放置的炖锅或者餐盘，“啊，咖喱已经吃完了？”
藤丸立香像是习惯了被人闯入房间，抬眼看他一眼，淡定再喝一口茶，语气依然友好地回答：“不，还剩挺多的，毕竟是煮给工作人员的份量。要来点吗？”
慢一步进屋的夏油杰只差把‘疑惑’二字写在脸上，“藤丸君去职工区域了？”
事情从美好的误会开始，眼前浮现男人尝试掩饰关心而显得紧张的神情，立香不好意思地挠脸，起身关上家入硝子背后的房门。“我在森林补充魔力时偶遇了沼館先生，然后…和他去逛了逛食堂、与工作人员聊了一会，正好多惠婆婆分送自家种的大米，总觉得不能白拿，干脆大家一起凑食材煮了咖喱。”
他回过头时不速之客已经飞速入座，半个人瘫在桌面上课般高举手臂，“这样的话我想要三倍的甜度，苹果和蜂蜜有多少放多少！”
见旁边二人面无表情地摇头且不想挑战味蕾的立香：“……分煮一锅吧。”
从冰箱里取出炖锅，残有余温的香浓味道经温火升腾越发浓郁。翻找出寝室标配的餐盘盛出酱汁，料理水平只算中等偏上的御主皱起眉盯着锅内剩余的酱陷入沉默，回忆着避免把咖喱煮成固体糖浆的补救方法。
印度香料与日本料理在脑内展开激烈交战，最终败于糖分大将刀下。他悟出面多加水、水多加面这一永恒真理，果断放弃深入，从布袋取出先前用剩的苹果，打成——用魔术浮空啪叽碾成果泥。
将厨具也提上待购清单，藤丸立香做贼般偷瞄一眼餐桌的方向。衣柜恰好挡住部分视野，只有坐在右侧、手托下巴的夏油杰瞪大了那双丹凤眼。他对比出“嘘”手势的魔术师悄声点头，恢复平时表情继续闲聊，若无其事地换做右手支撑。
看着藏在桌下的左手先后点了点剩下的苹果和他自己，紧接着缓慢而有力地攥紧五指，立香忽然明白过来，无言地飞速摆手。
手攥咖喱饭这种食谱还是不现世为好。
接下来，倒入适量椰奶、奶油和蜂蜜，小火滚煮十五分钟。搅拌期间家入硝子带回了自己的电饭煲，她手持神器，犹如天神下凡拯救世人按下启动钮，得到厨房空无一物的男生们的一致好评。房内热闹气氛逐渐升温，像锅底一样咕噜冒泡。立香掀起锅盖，最后加入巧克力添加稠度，和少许豆蔻粉提味，甘厚酱汁隐入一丝刺激性，伴随雪白大米熟透，电饭煲的经典音曲几乎粘连着食物出锅的蒸汽雾珠。
最后端上桌的特制咖喱饭酱色较浅，厨师看向食客试吃的目光带上某种敬畏。听见谁小口倒抽凉气，他不自觉倾身，问出此刻所有人都想知道答案的问题：“味道如何？”
试吃的五条悟同样惊讶地吹着热气，“我只是随便一说，都做好心理准备了，但水果余味很足，豆蔻刚好冲淡齁味，比预想的好吃。很厉害嘛。”
看在后半句的份上，立香打消了下次喂他生吞苦瓜的想法。拉开椅子坐回桌旁，重新拿起带温意的茶杯，学生、吃饭与安静三个词大部分时间无法共存，勺子轻碰碟盘的触击和闲谈交错，混入某人害他们错过午餐的吐槽。被热闹温度所感染，他不禁勾起了嘴角。
“说起来，” 就上午经历联想起夜蛾的交代，夏油杰放下勺子看向双手捧杯明显神游天外的少年。“老师叫藤丸君过会去拿一般科目的教材。咒术高专不分文理科，所有科目都是必修，所以课本还挺多的。”
浅笑立即皱成欲哭无泪的一团。魔术师特意卷下毛衣袖口拉长挡住面孔，淋漓尽致表现出每个学生不分国界的痛。夏油杰见状贴心地切换话题，也是他早上一直没能理解的疑问：“藤丸君为什么来咒高？”
少年瞬时复活端正坐姿，再次弯起眉眼， “因为证件。魔术协会可以直接伪造英国身份，但我是日本人，还是想通过关系拿个正经的日本国籍。”
这实在不像能大方说出来的事，然而说话人的表情极其平常，眼神清亮，令他一瞬间怀疑了一秒自己十五年习得的常识。于是夏油转而将目光投向对面的挚友，白色的眉毛动也不动，他又将注意力挪向右侧的硝子，少女正做“哦”的嘴型一勺接一勺送入咖喱。
不等他犹疑完自己是否大惊小怪，少年接着说：“再加上找人的同时还能赚钱，顺便上学，是个很不错的交易——这是我对校长的说法。”
短短几段透露了足够多槽点，接触非科学一侧也才个把月的前·普通青少年夏油杰一时语塞，便略过那些灰色操作，选择最无辜的信息继续：“听起来找到他似乎会用上一段时间。”
“嗯，名字年龄性别长相一概不知，是有些困难。”
垂眸流露出怀念之色，倒不像谈论一无所知的人。对方搭上手背的动作吸引了他的注意，“所以你只知道在日本……”
“这个也、嗯、是凭直觉猜的。”
对面夏油杰表情一瞬空白，无意识地偏头，刘海晃动遮住左目，茫无头绪的呆萌模样与先前沉稳举止相比反差极大。立香话说到一半便努力稳住句尾的笑音，五条悟可不管，看着眯起的狐狸眼爆发出一阵惊天大爆笑，连人带椅向后翻倒，险险避过直冲面门的咒力弹。
家入硝子迅速撤走她的餐盘，将这场突如其来的闹剧总结为：“唉，男生。”
“——哈、诶，第一次见杰这副表情。”
他几乎把自己笑到地上，墨镜危险地滑至额头，座椅椅背和地板逼近两道并行线，又在轻巧起身的动作下反重力般回归原位。扶正墨镜的手像是想起了什么，刹那间一顿，而即将被麻烦缠身的不妙预感裹夹镜片后的目光一起袭向御主。
没在意少年抛来的无奈眼神，白发咒术师兴趣盎然地两手一合。
“我们在札幌有个任务。”他说，“反正藤丸看上去也很无聊，要不要来？说不定能意外地遇见那人呢。来嘛，来嘛来嘛。”
亲昵语调中包含的真诚还不及上次想看召唤术的要求，撺掇意图都懒得遮掩。立香描绘一圈他嘴角弧度，太阳穴突突地跳——确认没有威胁后立刻拿人找乐子，你什么神代思想犯——然而明说出来这人兴致绝对更高。他无力地敲敲茶杯，提醒道：“我现在倒时差中，劳动力人选换一位如何？”
大约是邀请背后的动机一同改变的缘故，白发少年并未表现出上午的强势，捏着声线诱劝似的开口。
“有祭典哦？”
祭典啊。
叩击的手不由得征在半空。迦勒底御主将时间与地点对应，从记忆角落内挖出札幌例祭的相关知识。作为每年定时举行的大祭，会先在例祭前夜举办意为迎接神明至神社的宵宮祭，最后于第三日游行渡御，似乎是北海道规模最大的祭祀活动。
而说及祭典，自然会想起同是夏日代表性的，刹那之花。
犹如生根般扎入思考，七色光焰划破回忆的天际，为虚拟夜空下摇着塑料扇子的身影染上各异色彩。
会有——烟花吗。
“……五条同学，”
因思索而沉寂的神色再度亮起，六眼险些错过如水镜般稳定的咒力泛起的瞬息即逝的漪澜。略深的蓝色一眨，平息了余波，藤丸立香终于正视过来，脸上看不出异色，是明显被勾起兴趣并会付诸行动的认真表情：“老师那边怎么办？”
五条悟沉默地撑着头，缓慢挑起一个笑容。“不用担心。二级有单独行动权。”
轻快声音转而变为嘲弄，“再和上层的老家伙们知会一声，无论是出于人手匮乏还是什么别的原因，他们肯定傻乐呵呵地当场批准增加行动名额。”
越过手机神色复杂地瞥搭档几眼，夏油杰转回若有所思的新同学，“还是别学悟的任性程度，以后直接逃课就好。我把任务通知和祭典摊位表发你一份，藤丸君的邮箱地址是？”
藤丸喝茶动作顿停，两秒过后徐徐放下茶杯，“我好像，忘买手机了？”
已经许久没有联络需求，忘记买‘过时’非智能机也正常吧——顶着夏油杰打量山顶洞人的目光，立香心虚地别开视线，“这事不急，我先找夜蛾老师拿教材，预定是几点出发？”
清脆的彩信提示音突然中断了谈话。
循声望去，纯黑镜片清楚地反射长方形光屏。见所有人看来，五条悟转动手腕展示屏幕：“六点，顺便让他们报销了所有费用。”
同行的两位对一脸得意的墨镜男双手比赞。
气氛仍是那么融洽，但短短几分钟内学生之间的话题从教职人员的会心一笑，已然偏向教育界的绝对噩梦。预想到药品未来的消耗速度，家入硝子托着脸咬上勺子，略微含糊地叹气：“新批购入的胃药要多订五份，所以伴手礼就拜托了，我要神宫特卖的判官饼。”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藤丸家今天的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