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Chapter 1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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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一个‘冷情’人呐。”
朱鸿岱支头凝视他的侧脸。
其实也不难发现，朱晨光虽长着一副亲人娃娃脸，又从事着和奶乎小孩子朝夕相处的幼师工作，但在不刻意表露出笑容的情况下，他眼神是偏冷的，嘴角是向下的。
朱晨光望着远方池塘里滑翔飘游又展翅飞走的野鸭：“我是一个相对躺平的人，能力和职业高不成低不就，无法带来切实利益或输送利益链条，别人在审视、权衡后发现根本没有‘热’我的必要，冷着冷着自然也就‘冷’了。”
家族里飞出了一位锋芒毕露、大有作为的表兄徐昱锦，高考以全市第三的优异成绩考入名校，大学还没毕业就被大公司狂抛Offer挖了去，在商界经济圈鹏飞万里。
二十七岁就坐上了区域总经理的位置。
相较之下，他窝在一边不大说话言语，就显得黯淡无光、木讷愚笨，没有什么存在感。
亲戚长辈得知他做了幼师，更是没有多少钱途和前途，也就不爱跟他嘘寒问暖、交流往来。
逢年过节，一大家子直坐在一个圆桌旁，亲戚长辈寥寥过问他几句，惋惜几声专业选错命不至此，然后各自结伴喝酒，聊江山侃时政，只剩他一个当饭菜工具人。
宴席里，姑父暗中朝他瘪嘴垮脸，他不是没有察觉，只是假装不知道。
安安静静吃饭，权当整座包厢就只有他一人和一桌菜。
饭后大家伙陆续散去，姑姑觉得侄子让她在丈夫跟前很没面子，私下劝朱晨光：“过去，幼师这活儿叫‘奶妈子’，服侍伺候带孩子玩么，很简单，又不用跟硕士、博士搞研究似的费脑细胞。能生养就能带，农村不念书不识字的糙皮老妈妈都能做，人家又能比你这个‘专业的’差在哪里？你又不是那些个中专技校、野鸡大学毕业出来混日子的社会杂碎，正儿八经响堂堂的学历，做什么不行，偏偏做什么这些老女人的活，跟一群脑子没开窍的小屁孩混在一块，能有什么搞头？那群磨人的小崽子长大了还能记得住你？——白白消耗自己青春而已。”
“好端端顶天立地大男儿，年纪轻轻一身阳刚正气，出去闯荡总能干出一番事业，现在专业、工作不对口的人多了去了，你赖着你这个破碗准备要饭么？再说了，‘三不娶’女人里头还有幼师呢，你以后还怎么说亲事？跟人家姑娘说，你是做幼师的？给人家做奶妈子、看孩子的？那还不得被人笑话轻贱死。”
“我回头跟你姑父说一说，让他留意留意他公司里头有没有空着的行政文员，找找领导托托关系趁机把你塞进去。这活计虽然平时忙碌些、会加班，工资可能不太高，但总好过你混在小屁孩里头白熬日子。你也别再趴地上做癞皮狗了，大好青春年华爬起来准备准备，别到时候面试发挥不行，让你姑父心力白费，谁的面子都不好。年轻人，哪个不是从最基础爬起的？大锦跟你一般大的时候已经做到项目组长了！男人嘛，苦点累点钱少点不碍事，就当积累经验了。”
“嗯？幼师很轻贱吗？幼稚园也是国家规定的正式学校呀？”
朱晨光心里无比厌烦，却仍摆出一副无辜不解的表情。
“你呀……不撞南墙不回头，街里要饭的时候等着后悔吧！哭都来不及！念这么多年书念迂了脑子，在大学里头老实躺平得竟然不知道规划未来，改改专业。”
姑姑恨铁不成钢，跺跺脚，厌厌地甩甩袖子，转身和他的父母说话去了。
晚上，父母和他委婉讲述姑姑的行政工作时，他心里早就了悟到父母的来意，直接对症下药，开门见山道：“这年头除了自己干实业做老板发工资，哪个人不是在‘讨饭吃’？都是‘丐帮’，谁又看不上谁？我现在的工资是那个行政文员岗的两倍多，能支撑我能在B市活下去。男人做幼师这行是没有面子，但人总不能跟钱过不去吧？”
“我是轻贱不要脸了，可是没钱、要不到饭，我还要脸做什么？”
朱晨光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平静下来。
但是他的眼圈红了，悲凉地咬着牙，泪水积在眼眶里，始终没有流下。
这是朱晨光平生第一次承认自己轻贱，因为自己的职业，因为那个一直滑档，却在最后向他伸手的专业。
他大学时跟舍友的风阅读马尔库塞《单向度的人》，里面的批判果然成了真，且愈演愈烈。
朱鸿岱明白了一些朱晨光让他感觉“偏僻”的原因。
他站起来，朝朱晨光伸出手：“来，带你去个好地方。”
封登查了查日子，邀请朱宏启：“大爷，冬天咱们到向海看鹤啊。”
“现在还是秋天，你倒先安排起冬天的事情。”
“我想看鹤了。”
“鹤什么时候不能去看？”
“吉林雪厚，下起来跟洒鹅毛似的，飘雪白莹莹映上鹤立、鹤鸣，远看着真显意境。”
“冬天极冷，人不大出来，向海的游客不会多，人不多就不会毁了意境。”
晴早草原马，霞光双林像，飘雪向海鹤，雾霭黄龙山。
封登认定的四大顺眼美景。
“你选好了具体日子就告诉我吧。”朱宏启答应下来。
“得嘞，您请好吧。”
封登赤着脚跑过来，灵巧一蹬，像触角缠绕在礁岩上的八爪鱼一般攀上朱宏启的背。
朱宏启下意识稳住他的腿：“吓我一跳，你也不怕摔着。”
封登的下巴在朱宏启的肩上，吹气说：“大爷，之前我在您家里蹭的一碗*奶*子*糖粳米粥，您会做不？我现在馋的呢。”
“那个是家里婆姨做给妈妈温宫调血养气色用的，你蹭一碗怎么还惦记上了。”
“是，那米粥是女人家的宝贝，我一个男的瞎惦记什么。”
“都是女人专用的，上头下了红头文件特批的，男的吃一口，不仅阳痿还得蹲局儿。”
封登不高兴了，从朱宏启背上下来，转头回到沙发窝着。
“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我也不惦记了，没胃口，没兴趣，不吃了。”
“……”
朱宏启这一刻终于体会到超多男人厌烦哄女人的原因——根本把握不住女人的话是真字面意思还是在反讽。
对不到症，下不成药。
好在封登是男人，是男人就一律按男人之间的交往来。
“没兴趣就算了，这粥要熬好挺费时间的。”朱宏启说。
封登眼睛睁大，嘴巴微张，无话可说。
半晌，封登才道：“你真亏是标上我了，否则不得把别的姑娘气得两眼一翻死去活来。”
“我还真没气过姑娘。”
“那你只气我？”
封登的脾气似乎又上来了。
“我疼你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气你。”
“那你之前的话，我就信不了了。”
“我气不到姑娘的前提，是我不给姑娘任何非分之想。”
封登转怒为喜道：“大爷，您这话中听得很呐。”
“不管中听不中听，事实罢了。”
封登突然换了一个霸气的坐姿，道：“大爷，我也不跟您打马虎眼儿，就凭我封登这张脸，戴上假发穿上女装混在年轻闺秀堆儿里，那也是里头最出挑俊俏的。”
“即便换在骚浪娼窝里，也是美名传天下的花魁。”
“不管中听不中听，也是事实，就是这么自信。”
“是是是……”
朱宏启连连点头。
封登的审美，真是“一半一半”的。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Chapter 1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