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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二章 飞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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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小心……”
骤然间,风声止了——
虽无尽风沙撩绕,席卷而来,但在那孩童眼中,或是恐惧,或是懵懂,竟怔忡而立,呆望着前放的平原缭绕狂沙竟舞,一时间忘了移开步伐,只喃喃细道:“神仙,姐姐!……”
“楞头小子,还不走开?”黑袍道人一声长喝,唤醒了那孩童的怔忡痴迷。骤见眼前突来之势,看可移山填海,孩童着心一惊,连连后退,一声长呼无措,跌倒在地,避无可避,反之不避。许之漫天狂沙,孩童不敢直视,闭眼待之。
一道金光寒闪,只闻其声而未见其踪,于狂沙近时,篡近孩童身旁。却见是那黑袍道人,以身做盾,紧护住那地上跌坐孩童,却终究抵挡不住那疾疾来势,迎入万里尘嚣中,影灭,声殁!……
风沙过,侵天噬地,万物皆涅,寸土不留。
孔雀之上,那绿衣女子衣袂翻飞,望将下方风沙疾卷过处,她终于满意般地,轻启唇角,轻微一笑,却更添了三分冷而不见一丝艳,不可亲近。
“原来,师傅口中那英勇无双的师伯,竟是这等不堪一击之人。”那绿衣女子轻声道,语中,却玩味着一丝嘲讽,“真不知道师傅他老人家是怎么想的。”
回首处,沙尘已过,风声也静,看也不经意间的一瞥,那绿衣女子,骤然大惊,不可置信呼:“什么?”
只见远处,那一抹金光化作护身罩,漫卷风尘,只将那道人身上的那一袭黑袍全数刮散,露出了一袭青色襟衣,再无一损。“好孩子,没受伤吧?”他细问怀里紧护的那孩童,眼中急切。却也此时,他望见了这孩童那满头异于常人的火红头发,愕不能言。
孩童望着此时一脸惊愕之人,见他满头华发,须白斑斑,一派仙风道骨,不由自主地,怔怔然开声道来,“不是神仙姐姐……是个,老头?”蓦的,孩童将之奋力一推,挣脱了那道人的怀中,一路雀跃,朝那孔雀之上绿衣女子奔去,静望绿羽孔雀上那冷艳女子,天真笑道:“神仙姐姐,原来你在这里。”
绿衣女子轻瞥一眼那童儿,冷冷如冰,却指间轻扬,抚按洞箫,严阵而御,一丝音色轻扬,罡刀再度袭去,却是指向那道人处。
“冥顽不灵,”道人怒喝,“那就别怪我心狠了!”指间扬风起落,幻出一柄流光宝剑,熠熠生辉,必是不可多得之宝物。
只见道人一手横剑胸前,一手指做捻花状,口中引出真诀,附入剑身之中,蓦然一喝,剑指苍穹,导起苍茫大地一派汪洋,势如洪猛,直落绿衣女子天灵上。那女子扬箫抵挡,只觉此一来势,且狠亦狂,丝毫无她还手之力,就之抵挡而言,也是如鸿毛漂翎,轻而无力。
“啪”的一声脆响,玉箫瞬间断裂,一记如雷重击瞬间迎来,直朝面门。
血,自七孔中缓缓流淌而出,淌过容颜,滴在颈间。那女子,倾城绝色顿时变得狰狞如许。似乎,她所能承受的范畴已到了极致,望向那道人,却是狰狞笑状,怪异非常。
“不好!”道人一惊,望向那漫天密布的黑云怂恿,凝聚在一起的头颅,带着血一点一点地滴入这黄沙之内,呈出一片黯然死晦之色。然,头顶上的黑云,似有所引,竟似凝聚起天地间一切阴晦之气,包括那个此刻已是面目狰狞的绿衣女子,缓缓升上半空,直达那朵黑云之下,蓦地一笑,“师伯,飞仙可要冒犯了!”
突如其来的,那绿羽孔雀一声大叫声起,数以万计的无数头颅如漫天暴雨瓢泼而泄,朝那道人一路而下,真也叫人望之生寒。
细望,孔雀之上,那名唤飞仙的绿衣女子,伸出右手尾指,朝自己脉搏之上轻轻一划,以血唤之,一声大喝朝着四方喷薄而去,召出那万千头颅中那具皑皑白骨,那具自当年敦煌一战万骨皆枯的妖王之骨。
饶是孩童的怔忡不能言,也饶是那道人的惊讶之神色,那具白骨嗜血后的魂灵复酥,隐隐间万千头颅随之狂舞半空,然而召唤者的血似无止境,灌饱了那副妖王骨的每一处经络接阖处,“喀”的脆响一声,白骨指间缓缓移动,却动作迟缓,蓦地,苍白的骨甲间重重一落,头颅再度无力垂下,白骨似乎用它仅余的所有气力,就只为动那一下手指头,再无其他。
然,那道人却是前所未有过的严谨之色,只听得他说道:“纵尸!……”他强做镇定,却终究握不住掌心那丝丝温热。
没错,他在怕,前所未有过的怕,妖王虽已死,但飞仙却用她的血召唤起那白骨临死前所潜藏着的最后意识——杀,无止境地杀!
不是无此能,只是无人引。
沉睡了近十年的白骨,身死魂依在,那丝潜藏着的意识,在此刻飞仙的血的牵引下,再度复活。虽然,白骨只是一瞬间的抬指轻扬,却已足可教这一片荒凉之地尽数成墟了。
“……”那孩子,再不能言,只呆呆地瘫坐在地上。眼中,却满是泪,他不知为何而落,也不知为何而呆,心中所漾起的丝丝余波,此刻正开始酝酿成汹涌波涛,拍打不断!
那些个头颅叫喊着朝道人而去,所去之疾,竟生生划开了夜的空中一道妖异火花,嚎叫声,嘶鸣声,充斥着整个夜空,在未及道人之处,有着兴奋,有着狂怒……无一不为至凶之色,就只等将那道人一口吞之入腹为快。
“不要……”一句长呼,却是出自那孩童之口,他朝飞仙大声喊去,“神仙姐姐,不要杀人,不要杀那老头……神仙姐姐怎么会是这么可怕的人……”
幼稚的声音,传入两人的耳中,道人的神色动容,却只换来飞仙对那自道血酬的孩子的冷冷一瞥。她轻抬臂扬去,一句狰狞,“给我灭了他……”
嘶吼声依旧,道人避无可避,唯有全力而应,般若三昧势必而合,结成手印,引念九字真言,再次幻作金刚罩,护紧周身。只听得嘶吼之中,九字真言如尘喧妙法,字字铿锵,洪亮传出。“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
“轰”的一声花火的碰撞,正与邪的对抗,波及之处,存草俱灰……
“哈哈哈……”孔雀之上的飞仙,极其狂妄地笑着,七孔之中所淌出的血水,早已风干。只是,殊不知这干了的血迹,此刻更狰狞了万分不止。“妖王不愧是妖王,就连我这师伯这般人物,也不在你妖王这副仅残的骸骨话下,我飞仙今日算是服了……”飞仙话未竟,一句长喝,怔住了她的颠颤神色。
“……破!”
又一声轰炸之声,在“破”字甫出一瞬,万千头颅化作漫天灰尘,纷纷扬扬,洒落无边。
“道破天机,邪不亦正!”
道人一句刚正不阿,浩然正气惯彻全身,如冲天羽鹤,从尘嚣中破风而出,立定凌顶,幻出长剑,半空迎舞,“去……”一句呼喝,道人祭出手中长剑,半空之中长剑迎风直去,直将飞仙从孔雀之背打落地上。
且看那飞仙,既能唤醒妖王残躯驱使那万千头颅,自也不是简单人物,一声“去……”腰间凌仙带赫然祭出,飞舞半空之上,与之长剑数百回合较量,竟也不在话下。
骤然,半空之中,那具骸骨,一声破裂声起,却见是那道人在半空之中,一记罡风做刃,打散了那具妖王的残肢,散落一地。
那片滚落而下的白骨,落在了那名唤血酬的孩子脚旁,怔忡间,他竟不能自我般,竟弯腰而捡起,凝视许久,竟似通神,不能回神。
见此妖王遗骸被击而落,飞仙骤然大乱方寸,神色一凛,喃喃道:“且盗妖王遗骸迎出元婴,两者相融,天下颠覆!师傅他老人家的交代啊,遗骸,遗骸又怎能够如此轻易的就被粉灭?……”她语中,尽是不可置信,忘却了空中操纵的那方凌仙带,竟教长剑生生破开。凌仙带破分两韧,长剑凌空几转之后,再度逞强,直对飞仙而去。
那孔雀,一声长鸣,自空中扑飞而下,挡在飞仙之前,羽翼来回扇动,竟起无边风刀,长剑受突起狂风之势阻挡,前行肃杀之意荡然无存,骤然坠落而下。
道人见此境况,剑指一挥,扬起那柄长剑,收回倒人手中。继而扬风挥剑,荡起黄沙千层,一势直去,断不放过飞仙。只见长剑及至飞仙喉间三寸时,道人骤然停了下来,对她冷道:“把他放开……”
飞仙蓦地一笑,紧掐住血酬的颈间,凛冽道:“休想!”说话间,飞仙加深了那孩子颈间的力道,与之直视。
道人突然生笑,道:“你以为我会下不了手吗,我就不信你看不出这孩子不是个普通的人。对于妖来说,我道破天从来就是宁杀勿纵,你以为这一招对我有用吗?”
不料飞仙却嘿嘿笑了起来,“师伯啊师伯,枉你老人家自号道破天,这次我看你如何把天也道破。这娃儿除了这一头红色头发外,其他的地方我可闻不出一丁点儿妖怪的味道来,你真有本事你就下手呀,我就是死,我也会拉上这小子!”看在飞仙眼中,这是一场赌注,她能不能逃过此遭,就得看道破天的恻隐之心究竟有多大了。
果不其然,道破天迟疑了,心中不禁暗涌层层,迟疑的眼神掠过血酬稚嫩的脸上,刹那间的动容,却在触及他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后,当即又复坚定神色。
“哼,妖便是妖,其他的一切,都只不过障眼之法罢了!”一句冷语,剑尾直落。
“不要……”又一句长呼,血酬嘶鸣……
他停了下来,耳畔边,是他那句“不要……”
他的那句“不要杀人,不要杀那老头!”眼中骤闪而过一丝不适时的怜悯,他顿了下来。
飞仙自得一笑,看样这一注她赌对了,他终究是下手不忍。就只一瞬,只见她骤然扬起一哨,唤来那绿羽孔雀,连同血酬,在道破天怔忡的这一瞬间,一起驮至半空上,扬长而去。
“休跑……”道破天蓦然回神,驾起祥云,凌空追上。
一道凶光,隐泛冰寒,自天边急速陨落着。
“神仙姐姐,慢点……”血酬大喊:“我会掉下去的!”
“笨蛋!”飞仙冷睨一眼血酬,忽想起身后道破天的紧紧追赶,眼见前方已是东土处,飞仙突然阴魅一笑,“小家伙,既然怕,那你就下去吧!”说完,飞仙反臂一挥,将血酬,自孔雀之上狠狠刮下!
“不要……”血酬惊极大呼,从孔雀背上翻落而下……
只见得后面道破天见此形式,心中骤然一紧,驱使念力,加速前行追赶而去。
“你这混小子,放手……”一句怒喝,却是从飞仙口中出。
只见此时,一幅好不滑稽的画面,血酬身悬半空,摇摇欲坠,两手却死命般地拉着飞仙的脚,死死不放。绿羽孔雀因两人的争执不休,显得有些失衡,竟也摇摇欲坠。
“我不放……”血酬呼喊,眯着眼偷偷一望身下云海翻腾,踞高何止千尺白丈,当真让心跳到了喉咙顶去,只差没放声高叫了,颤抖着声音喊:“我就是不放……”
飞仙狠拽了几下,凛冽道:“你再不放手的话,信不信我杀了你?”
血酬只差没哭出来,“就是……就是杀了我也不放!”
飞仙无奈,唤起身下孔雀,“歃羽,把这家伙给我丢下去!”
孔雀歃羽,闻令展翅,来回几次凌空翻转。果然,血酬终究落下,隐隐云海中,只余一句漫骂:“你这烂孔雀……”
“歃羽,走……”飞仙蔑然一笑,直朝那凶光作处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