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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煮酒论天下同道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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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料对方毫不留情地呵斥:
“不行!马上就关闱门了!出去了就进不来!我看你还是找别人借一下有没有多的笔吧!不过我劝你快点,一关闱门便再不能出来,出来就视为交卷!”
林熹竖着耳朵听了起来,隔壁很快传来了敲门声,那人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兄台,请问你有没有多带的笔?我的笔坏了。。。”
“没有!”
“咚咚咚!”
“干什么?刚才不是才来查了吗?”
“兄台!请问你有多的笔吗?我。。。”
“没有!没有!去去去!”
那人又敲了几处,都是没有,直到敲到一个林熹熟悉的声音,那人一听是借笔,竟直接大笑起来,随后阴阳怪气地说道:
“这笔我倒是有多的,毕竟考试前谁不会多准备几支笔?可是为什么别人要借给你?少一个竞争对手岂非不好?说到底,我借给你是情分,不借你是本分,更何况,这说白了还不是你自己不多准备几支笔,自己的过错却要别人来买单?你这样的人。。。”
林熹实在是受不了那人的长篇大论,一把扯开帘子道:
“兄台,我这里有多的笔借你!”
“够了!”
不料林熹出来后第一眼却是看见对面的薛白,他似乎也是受不了那人的言辞后掀帘而出。
“哪个不长眼的。。。”
方嘉嘉一把扯开帘子,正想对着那个胆敢打断自己说话的人来个“狗血淋头”,不料却瞧见了薛白,说道一半的话咽了下去,化作“打扰了!”,迈到一半的步子也退了回去,盖上白布,老老实实地在号子里面躺着。
林熹同薛白两人对视一眼,这次薛白破天荒地对他点了点头,然后对那求笔的人说道:
“我这里有狼毫,你拿去罢!”
林熹这才看到那个求笔的人竟然一身僧衣,满头锃亮。
那人拿了薛白的笔,行礼道谢,薛白不理,径直回了屋内。
那小和尚似是不太理解薛白生人勿近的举动,不过仍是再对其背影行了一礼,这才回头笑着对林熹走过来。
林熹看着眼前这个浓眉大眼,五官清秀的俏和尚,不由眼前一亮,见他眸光清澈,不染纤尘,应是久熏佛法的缘故,让人心生亲近之感。
“多谢兄台解围!”
和尚做合十礼弯腰道谢,林熹亦双手合十回礼,礼毕,林熹抬头笑道:
“小师傅行佛家礼,却不叫施主叫兄台,是为何故?”
那小和尚没料到林熹会这般问,愣了一愣,摸着自己光溜的头说道:
“那个,手势是我奶奶从小教我的,至于这个,我说觉得热,叔父就给我剃光头了。”
.......
林熹第一次被人堵得哑口无言,正尴尬时,那巡逻的号军吆喝道:
“吉时已到!各位医丁立即入闱!不得交头接耳!不得传抄答案!若有违反者视为舞弊!取消院试资格和考试成绩!考试时间为一个时辰!若有中途出闱者则视为试毕!不得再做答题!望考生诸知!”
那小和尚闻言连忙跑回自己的号房,不忘回头对林熹说道:
“对了兄台,我叫比丘沙!多谢兄台了!祝兄台荣登榜首!”
林熹嘴角一弯,摇摇头也回了自己的房间,很快试卷便发了下来,林熹拿起试卷,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号牌数,随后便粗略端详了一番。
试卷一共分为墨义,脉义,大义,假令论方义,假令法。
其中墨义十道,分别要求写出《内经》《难经》《针经》以及《大医精诚》的一段落。
林熹看了题目后提笔便写,不过一刻便将此部分题答完。
此后的脉义九道,分别论述脉象受何因素而变动,且考了几个比较常见的脉象,林熹亦是看了一眼后便作答,很快到了大义,大义的题目只有五道,但内容却是包罗万象,各个领域皆有涉及,且要求作答者众览群书,博采众长。
林熹思索了片刻便又自信地下笔,洋洋洒洒写了半页纸,翻了篇,便是林熹最擅长的假令。
假令论方义三道,假令法两道,皆是主观题,占分比亦是最重的,前面的题考的都是知识量,而这五道重头戏不仅是对知识储备的考查,更是显示考生思维灵活与否。
而林熹最喜欢的就是假令题了,他看了一遍题目后,直接下笔,直接按照自己的思路将治病之因如何,治病之解几个方向点出,引经据典,几番斟酌,确定治法和主方,药随症候变化加减,如无提及病人先天禀赋,则一一列举老幼少壮如何如何。
不过半个时辰,林熹便将这张试卷答完,一气呵成,顺便还检查了三遍,将弥漏之处拿笔添了添,再用正式的纸将答案抄完。
正巧半个时辰。
和林熹估计的时间差不多,本来打算剩下半个时辰来看这个月新出的《花鸟情缘》,无奈被那军士收走了,闲来无事准备睡觉,但这屋子里坐着都够呛,睡着更是折磨。
几番思索,算了算了!提前交卷就提前交卷吧!
收拾好东西,林熹推开门,却见对面的薛白也推开了门,两人一番对视皆是愣住,巡逻的军士听见动静走了过来,问两人何事,大概也是没想到这么快便有考生交卷。
林熹先答交卷,薛白微微一愣,亦是答道交卷。
军士闻言点头,进号房将两人的试卷收了起来,对了各自的号牌,确定无误后便摆摆手让二人走了。
林熹同薛白出了龙门,在门口办事处领了自己的那两册《花鸟情缘》,薛白以为是什么医书,舍眼看了看,结果发现好像是专论儿女情长的坊间话本,无言间又在心里甩了林熹一个白眼。
不过林熹倒是不管薛白怎么想,宝贝儿地将两本书放在了包里,回头看薛白:
“薛兄倒真是让我觉得意外。”
薛白想也没想,淡淡道:
“你亦不差,半个时辰便将题悉数答完。”
“啊?我说的是你帮那小和尚送笔的事。”
林熹没想到薛白以为自己说的是提前交卷。
薛白听是这事,却是不答,反问林熹:
“那你又为何出来帮那小和尚?”
林熹哈哈一笑,当即答道:
“那自然是因为我玉树临风,帅气逼人,侠义心肠,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
薛白沉默了片刻,似乎是在怀疑这世上怎么会有这般不着边际的人。
林熹收起孟浪姿态,微微正色道:
“那方嘉嘉说小和尚是竞争对手,但我认为不然,天下医者,皆为解除含灵之苦,对我而言,那小和尚是我的同道,而非竞争者。”
薛白听后神色不变,亦不对林熹这番话做评价,只是又问:
“上次你说这天下医家争论不休非要争出一派来,不是为名利,那你认为是为什么?”
这个问题上次林熹就已经想过,所以这次直接脱口而出:
“我认为天下医家非要争出个结果来是必要的,这是一定要的,如今理论繁多,但万家不出《内经》,后世人对医道的探索是无止境的,但若是不统一标准,这派说应该这样治,这派又说应该那样治,病人该听谁的?若是治不好又怎么办?我见过太多糊涂事,本来治好病的病人听信了儿女的话去看所谓的“名医”,结果吃死了人,倒头来却又说是那原先看病的医生的过错。没有标准,那庸医便能自圆其说,把自己的责任推卸得一干二净!所以,我认为一统是让这天下人不再有冤死,不再有庸医杀了人却一点儿责任也不用负。。。。。。。抱歉,多言了!”
林熹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好像在对薛白发牢骚,连忙收敛道。
不过薛白这次脸上并没有不耐烦的神色,而是摇摇头道:“没有,我亦是如此认为。”
说话间二人已经来到了驿站,林熹对薛白告别:
“那薛兄我有事就先回去了!”
薛白点了点头,两人就此分别。
与薛白分开后的林熹一路跑到井边,打了一桶水,狠狠地拿冰冷的井水洗了把脸,觉得心中还是翻涌,便直接一头栽进了桶里,将整个发热的头脑迅速冷却下来。
怎么回事?林熹啊林熹,你怎么无缘无故同他人说起这些无聊的前尘旧事?
将脸从凉水之中抽离,林熹镇静了下来,似是自嘲地笑了笑,把前额沾湿的刘海儿撇在一旁,拾掇拾掇自己后便往前院走去。
拿着医书靠在窗沿的薛白看着林熹的背影若有所思,不过很快他便收回目光,继续看书。
。。。。。。
林熹领了青枫,准备趁着天日尚早,随便在京城转转,不料他刚出驿站,便遇上了一身僧衣的比丘沙。
比丘沙见了林熹大喜,哒哒地跑过来,先是礼貌地行礼道了声“阿弥陀佛”,再问道:
“这位兄台我可是找你找得好苦!”
林熹听后挑眉,疑道:
“找我?找我干什么?”
比丘沙弯起粗粗的眉毛,拿出薛白的小狼毫解释道:
“本来我急着还笔便提前交卷了,结果出来一看发现刚才你和那位兄台竟然早就走了,想到你们应该还在驿站,便一路寻过来,还好正巧遇你碰上!对了,那位兄台呢?”
林熹颇为意外地看了看比丘沙,毕竟为了还笔就提前交卷,这样的人可是有点少见了,当即来了兴趣,说道:
“走吧!我带你去找那位兄台!”
比丘沙闻言道谢,问起林熹姓名。
“双木林,喜水熹。对了,比丘不是受了足戒的和尚吗?那比丘沙是?”
林熹随口问道,比丘沙解释:
“是这样的,我本来的姓就是比,奶奶信佛,就给我取了比丘,听奶奶说我爹本来想给我取比丘星,但奶奶说不求做天上的星星,只愿做一粒沙。我便叫比丘沙了。”
林熹听后更觉有趣,便哈哈说道:
“我娘说我一生下来不哭,反而笑嘻嘻的,就打算给我取名叫林嘻嘻,我爹听了急了,取了个折衷的法子,便叫林熹了。”
说道这里,林熹不由得在心里想道,薛白薛白,这个名字又有什么意义呢?难道真的是因为长得雪白吗?
说话间二人便来到了薛白门前,林熹轻轻敲门,半晌后门缓缓打开,正是抱着书一脸阴沉的薛白,似乎很烦被人打搅。
“薛兄哈哈哈又见面了!”
林熹自来熟的打招呼,不过薛白一如即往的不理便是了。
“何事?”
薛白没看见躲在林熹身后的比丘沙,只以为这人又要作什么妖蛾子。
这时比丘沙才站出来,将那只小狼毫拿了出来,学林熹一样称呼薛白:“多谢薛兄的笔!但奶奶说了,借了别人的东西一定要还回去,还要“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所以我想请薛兄还有林兄一起吃个便饭。”
林熹一听有饭可以蹭,顿时眼中放光。
薛白把笔收了回去,淡淡道:“举手之劳,吃饭就不用了。”
“去!怎么不去!”
隔壁的门突然打开,陆明走了出来,把林熹和比丘沙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