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煮酒论天下同道 ...
-
陆明见二人犹豫模样,连忙解释道:
“是这样的,家母乃是太原人,但因为种种原因,已经数十年都没有回过娘家了,因此有些问题还想请教一下二位公子,可否赏个方便?若是两位公子不愿。。。”
“这有什么!有什么问题尽管问!”
韩驹直接大手一挥,林熹都还没说什么,陆明连忙道谢,便带着韩驹上楼了。
林熹没办法,只得在众人的目光之中也跟了上去。
陆明带着二人来到二楼,又上了一层楼,在三楼没有小二,竟是掌柜亲自接待,并且环境极其幽静,一二楼的喧闹是半点也听不到。
这三楼的空间竟然是比一二楼都要大,且只有四个雅厢,分别在东南西北,对应梅兰竹菊四君子。
掌柜的见了陆明态度极其恭敬,十分热情地带着三人来到了西边的雅间。
陆明推开门,让林熹与韩驹先进,林熹点了点头,算是承了对方的好意,和韩驹一同走进屋子。
不料林熹刚进来,就同坐在窗边,对着门口的薛白来了个对视。
对方显然亦是有些诧异,不过很快镇定下来,将目光转向陆明。
陆明会意,笑着介绍道:
“薛兄,这位便是昨日我同你说的那位铃医,这位是韩驹韩兄。”
韩驹听见“铃医”二字,不由得皱了皱眉头,不过陆明语气之中并无瞧不起的意思,倒也让韩驹不好说什么。
“林兄韩兄,这位是薛白。”
陆明做了个极其简单的介绍,因为他相信,对于薛白他不用多说什么,因为其名声早已经传遍天下了。
薛白点了点头,却也不说什么,仿佛林熹和韩驹存在与否,都不关他的事。
倒是坐在薛白左边的少年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小声地对林熹和韩驹行礼打招呼:
“你。。。你好!我叫薛伯礼,请。。。请多指教!”
林熹见眼前这怯生的少年,不由得嘴角微弯,言语中带着几分轻佻道:
“在下林熹,伯礼兄好啊!”
不知为何,薛伯礼听了林熹这话,雪白的脸咚地一下爆红到了耳根,嗯了几声坐下,十指紧紧抓住袖角,低头不敢直视林熹,也不敢再说话。
陆明笑道:
“林兄莫要见怪,伯礼从小怕生,相处熟了过后你便知道,这世上怕是再也找不出比伯礼性格还要好的人了。”
“陆明哥。。。”
那薛伯礼听了这话更羞几分,抬头欲辩,但看了林熹一眼后,又只是低头不说话。
林熹见薛伯礼这番模样,更是觉得有趣,不自觉地在心中起了戏弄之心,不料一道凌厉的目光袭来。
林熹抬头,只见坐在自己对面的薛白正直直望着他。
那目光着实算不上善意,他总觉得对面这薛白好似把他刚才心中的邪恶想法看得真真切切,不由得心虚,连忙低头假装喝茶。
陆明落座在薛白身边,吩咐掌柜先将几个小菜上上来,之后便也开始喝茶,一时间包厢里只有茶杯碰撞声,气氛不由得有些微妙起来。
林熹闷头喝完了一杯茶,抬起头来,想着薛白应该没有在看他了,不料刚一抬头,就看见薛白那炽热的目光。
吓得林熹连忙低头,硬着头皮再沏了一杯茶,又慢慢地吹了起来。
韩驹和林熹坐的同一个方向,察觉到异样,用手肘顶了顶林熹,狐疑地说道:
“咦?我怎么感觉那薛白一直盯着你啊?”
林熹握着茶杯的手微微一抖,差点儿被滚沸的茶水把嘴烫着,打了个哈哈:
“呵呵,是吗?错觉!错觉!人家又不认识我,干嘛一直盯着我?”
陆明亦是察觉到了屋子里微微尴尬的气氛,便开口暖场道:
“对了,林兄和韩兄也是来参加考试的?”
好陆兄!
林熹在心中暗赞一声,连忙顺着陆明这个台阶下了:
“哦,只有我一人考试,他是来给我加油助威的!”
林熹拍了拍韩驹的肩膀。
陆明点了点头:
“我道也是,韩兄身材魁梧,当是习武之人?”
韩驹点头,却不多说,只是吃桌上的盐水豌豆。
林熹心道:“其实我也是习武之人。”
陆明又将话题引到林熹身上:
“林兄,明日就是考试之日了,我见林兄一点儿也不担心,当是胸有成竹了?”
“哪里哪里,我这人存粹是死猪不怕开水烫,越到考试我越浪,一切随缘!一切随缘!”
听了林熹这话,那本低头不语地薛伯礼竟是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陆明也没想道林熹竟然这般回答,连准备好的恭维之词都忘了说,一时语塞,却也转得极快:
“哈哈哈!没想到林兄这般幽默自谦!那就预祝林兄金榜题名!来!你我以茶代酒!先干一杯庆功酒!”
陆明举杯,林熹也回敬道:
“那也预祝陆兄能得高中!”
“我?我可没这个天赋,其实我也是来加油助威的!”
陆明与林熹碰杯说道。
这倒是让林熹有些意外,毕竟从刚才那锦衣少年对陆明避讳的态度来看,他还以为陆明也是这京城里出名的年轻医者。
“对了陆兄,你刚才说有问题要问,不知是什么问题?”
林熹喝了口茶,切入正题。
“哦!其实我主要是想给林兄提个建议,不要在这里,把这个东西拿出来。”
陆明说着,直接指向林熹腰间别着的铃铛。
“你这是什么意思!”
韩驹眉头立马皱了起来,语气十分不客气,本来他对陆明的感官不错,毕竟其母也是太原人,横竖也算是半个老乡,这才跟他上了楼,没想到对方竟然是为了这件事!
“韩兄林兄!你们别急,先听我说!”
陆明见韩驹似乎是误会了,连忙解释:
“在下并没有瞧不起铃医之意!只是这京城......还是对铃医有排挤的,毕竟你们方才也见到了,这里门派之争是如此激烈,大家都是靠着贬低同行来提高自己,而铃医.......终究是会惹来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陆明几番犹豫,还是没有将话说完,只是换了个说法:
“本来昨日在西城门见了林兄就想提醒,但林兄你当时走得太急,为了避免林兄误会,这才请林兄上来。”
“哼!说来说去,还不是瞧不起人?”
韩驹冷哼一声,并不买陆明的账。林熹对韩驹摇了摇头,转头看向陆明说道:
“陆明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在我看来,不管是铃医乡医大医,还是什么伤寒派经方派,或亦是大家口中的邪魔歪派,医道一途,最终的目的是救人,不是吗?”
陆明自然知道这个道理,点了点头,不料在一旁的薛白却突然开口:
“既然如此,那依你之见,他们又是为了什么争论不休,甚至打得头破血流也要争出个一派来?”
林熹闻言微微有些诧异,他抿唇不语,似乎在思索。
倒是韩驹嗤之以鼻:
“还能为了什么?无非就是为名为利,把自己吹上了天,自然病人都找他看病,甚至还可以以此提高诊费,大赚人命钱。”
“哦?是吗?我大唐法历规定,所有带牌的医丞按月行俸禄,各级医师不过挣的是牌号费,而最高等级的太医令丞牌号费亦不过十五文,至于最低等的惠民局医牌号费更是低至三文。且有历法规定,若有擅自收取红利或提高牌号费者,处罚三年俸禄,去医丞牌,甚至情节严重可处流放之刑。”
薛白一顿话将韩驹堵得哑口无言,半晌,韩驹才又说道:
“不是为财,那总是为名了吧?”
薛白鼻哼一声,却没说话,似乎是懒得和韩驹多费口舌。
这态度直接惹怒了韩驹,这时在一旁一直沉默的林熹赶忙出来说道:
“也许底下的人争的是名利,但那些“大医”的想法应该不是这样。”
陆明见状连忙转移话题:
“打住打住!这些琐事儿咱们操什么心!他们争他们的去!我们做好自己的就行了!都怪我这笨嘴,什么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该罚!该罚!掌柜!拿酒来!”
陆明招手,很快那掌柜便端着雕花的银酒壶进来,陆明先自罚三杯,笑着说道:
“我明儿不用考试,就小酌几杯,你们喝茶就是!韩兄!他们不喝!你我二人对酌如何?”
韩驹方才有些冲动,稍微冷静后也反应过来自己的不对,毕竟陆明和他们不过萍水相逢,能够好心出言提醒到这个份上已经是非常仗义了。
想明白后的韩驹也不含糊,直接举起酒杯向陆明赔罪:
“陆兄高义!方才是我失言了!哪有陆兄来赔酒的道理!陆兄喝了三杯,那我自罚九杯!”
说完韩驹便连喝九杯,一点儿也不含糊,喝完眼睛都不眨一下,让陆明直呼好酒量!
火锅和菜食极合时宜地上了来,那高高的炭火铜锅摆在桌上,正好隔在林熹和薛白之间,林熹暗喜,要是对面那薛白一直盯着自己,自己怕是连饭都吃不好了。
虽然薛白模样并不差,甚至还可以算得上玉树临风,但是任谁被这样盯着都会觉得满身不适应。
“大家吃!大家吃!林兄韩兄,我知道太原也是羊肉之乡,但这家店的涮羊肉可是京城一绝!首先这羊就和普通的羊不一样!乃是燕云之地的绵羊!肉质极嫩!对了!一定要加上这家店掌柜特制的麻酱!麻酱可是灵魂!”
陆明热情地为林熹和韩驹二人添麻酱,林熹道谢,心道还好自己昨天在叔父家已经吃了半只,不然今天吃相可就要难看了。
林熹加完麻酱后问身旁的薛伯礼:
“你是要少一点还是多一点?”
薛伯礼闻言抬头,忙接过麻酱瓶子道:
“啊!?我。。。我自己来吧!。。。谢!谢谢!”
说完竟是又脸红耳赤,惹得那薛白又是一声冷哼。
林熹就算隔着铜锅也可以想象得到对面那人脸上的表情,不由得觉得有些好玩,这薛白和薛伯礼虽然是表兄弟,性格相差却这么大?
酒过三巡,陆明和韩驹两人脸都红了起来,说话也是越来越没边没际。
两人勾肩搭背,大谈那些风花雪月,把妹秘诀。
只有林熹知道,韩驹这厮压根儿就没碰过女人的手,要不然昨晚也不会那个反应,更别说什么把妹秘诀,纯属瞎编。
而坐在那头的薛白亦是知道依陆明的身份,根本不可能发生他说的什么“花前月下牵起小妹妹的手”“青楼梨园里教风尘花魁生死相许”这些事。
但这两人一个敢说,一个敢信。听得林熹薛白两位知根知底的人只能在旁边默默喝茶。
陆明喝得迷眼呼登的,倒是没忘了正事:
“韩。。。韩兄!其实兄弟我,嗝!还真有那么一件事得问问你!”
“陆。。。陆兄请说!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不知道韩兄在太原城听过春熙街没有?那条街上有一家药铺,叫春熙堂,堂主要么是个老人,要么是个中年妇人。”
陆明看向林熹与韩驹,方才有些朦胧的醉眼微微有光。
“这。。。倒真没听说过。”
林熹说道,韩驹在旁佐证:
“太原城的药铺我们都知道,确实没有叫春熙堂的。”
“哦,是这样。”
陆明稍稍失望,但似乎答案在他意料之中,话题一转,便又开始劝韩驹更进一杯酒。
最后陆明和韩驹二人喝得人仰马翻,林熹扛着韩驹,薛伯礼扶着陆明,唯有薛白一人提着箱子跟在后面。
好在住的院子离得不远,林熹磕磕绊绊将韩驹抗回房间,林熹只有一块令牌,因此也只分到了一间房,不过好在房间够大,不然今晚还得有一个人打地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