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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二十四章 ...

  •   江沥本来都准备走了。

      闻言,掀开眼皮,淡淡地直视她,像是要透过她的双目,看进灵魂里。
      “我应该心情好吗?”

      他往前几步,似笑非笑,嗓音很轻:“肖小姐哭那么难过,我心情当然不好。”

      肖因瞳孔一缩,不敢深究他话里的深意,逃避般,快速挪开视线,清了清嗓子。
      “我们该出发了。”

      落日的余晖笼罩整个鸣鹿岛,连半边天空都染成了血一般的残色。

      宁程开了一辆越野,带着肖因和江沥穿过血色的暮霭,直直驶入了一片香蕉园。

      “到了,以前我们这边都是靠打渔为生,村子里很穷,”宁程随口解释,“后来有个南萤岛的富商,帮我们引进了香蕉和火龙果的种植技术,很多渔民变成了果农。”

      肖因跳下车,发现路边果然很多卖香蕉的。
      筐子里都是变黄熟了的香蕉,没法运出岛了,只能就地卖,五毛钱就能一小筐。

      但就算这样,还是卖不出去,都是果农,当地谁家里都不缺香蕉。
      肖因下意识看了眼旁边的江沥。

      他目光冷淡地看着远处连绵的香蕉园,不知道在想什么。

      改道从香蕉园进去,往渔村的方向走,沿路不少晒得黝黑的小孩,看到宁程都笑嘻嘻凑上来打招呼。
      “宁程哥回来啦!”
      “今天带的什么好吃的哇?”
      “程哥我们又来1v1单挑!我这个星期苦练过,绝对打得过你了!”

      宁程没好气地打发他们。
      “去去去,今天有正事,没工夫陪你们玩儿。”

      肖因倒是摸出一袋子林茗朗从国外寄回来的糖,叫住那群小孩。
      “给,分一分。”

      小孩们早就看到宁程旁边的两个陌生身影,明显不是岛上的人,肖因一给糖,他们又变得腼腆起来,接过糖,挠头笑笑跑远了。

      “不用管他们,一群小屁孩。”宁程哧了一声,“看到那边的山坡了吗?”
      “那边爬上去,就能看到那些海蚀崖了。”

      “这边渔村的房子跟鸣鹿岛其他地方不太一样,是蚝壳做的。”

      肖因失神地听着,那本陈旧周记本里的内容,一点点浮现在脑海里——
      【2010年6月本周周记题目是《我最想去的地方》】

      【我最想去许暮家。他说他家住在海边,房子是用蚝壳糊的。屋顶是红色的。周围种满芒果树。】

      【有很高很高的海蚀崖,下边海水很深,变成了黑色。】

      【总有小孩去那里挑战跳水,运气不好的,就再也捞不起来了。】

      【海上会有灯塔,晚上光能照得很远,在卧室窗户一闪一闪的。】

      【有时候,海水和沙滩会变成蓝色,闪闪发光,许愿很灵。】

      【……】

      在许暮描述里,肖因一度把那个地方幻想成了不存在的乐土。

      她不肯相信,一直很期待有朝一日能抵达去亲眼看看。
      现在她终于站到了这片土地上。

      这片人口稀疏的小渔村。

      跟肖因想象之中的截然不同,但又无数次出现在她魂牵梦萦中。

      她沉默地闭了闭眼,轻轻吐出一口浊气。
      果园田埂凹凸不平,她深一脚浅一脚,不慎踩空,身后的江沥立刻伸手,及时扶住她的后腰。

      腰间炙热的温度迟迟不退散,肖因呼吸一窒,快速回头,却对上他意味不明的幽幽目光。
      眼神里像是黏着的,能勾连出其他什么东西。

      像被那眼神烫到,肖因迫切地甩开他:“江沥,松开啊,你到底……”

      下一秒,他突然俯身靠近,手指自然地在她头顶捻了下:“沾了根树枝。”

      冷松的气息近在咫尺,肖因目光闪了闪,又想起了下午那似吻非吻,蜻蜓点水般的唇碰唇。

      她表情微微一僵,苍白的脸上迅速蔓延开蒸腾的热意。

      肖因咳了咳,条件反射地推开他,倒打一耙。
      “你好好走路,别东看西看。”

      说完,她轻轻吐了口浊气,头也不回地加快速度,跟上宁程的脚步。

      她的身后,江沥垂眸,翻过手背,看了眼自己空空的掌心,根本没有什么树枝。

      她腰间的余温,倒是还像残留在掌心里的。

      江沥闭了闭眼,脑海中,慢慢回放刚刚的那一瞥。

      绯红如纱般迅速蔓上她的耳垂和脖颈,因为紧张,他甚至能清晰看到她脖颈上竖起的细微绒毛。

      江沥的喉头滚了滚,他转身望向远处的被风吹拂的碧波万顷。

      意识到什么,本来灰蒙蒙的心情突然豁然开朗。
      他掀开眼皮,幽邃的目光,如有实质般凝在远处肖因身上。
      江沥微微一笑。

      不是无动于衷就好。

      肖因能清晰察觉到身后他在看自己。

      旁边宁程似乎又说了些什么,肖因脑子嗡嗡的,什么都没听进去。
      她佯装镇定地笑着附和,还要若无其事地开启新话题。
      “听说这边有蓝眼泪?”

      “蓝眼泪?”宁程愣了下,“噢,你是说海萤吧?这个季节好像是有,但要碰运气。最近几天天气不好,应该不太能看到。”
      顿了顿,他直勾勾抬眼。
      “肖因姐,你们这次能呆几天?”

      肖因下意识想转头问问江沥,他的事情要多久办完。
      但因为刚刚的乌龙,她忍住了。
      只跟宁程说了个大概的时间。

      宁程愣了下,大概是没想到这么快,但他又了然地点点头。
      也是,他哥都去世那么多年了,一直执着于过去又有什么意义呢。

      但接下来,他的话还是少了许多,只是在路过家族祠堂时,他停住脚步。
      “这是我们家族的祠堂,之前门口还立了几根柱碑的,我哥被卖后,他们要包庇那个堂叔,拦着不让报警。我妈就把柱碑砸了。”

      宁程想了想:“其实我们在这边村里也没住多长时间。我爸是当年村子里唯一考出去的大学生,吃百家饭长大。后来因为我哥的事情,我们家跟宗族里闹翻了。他们说我爸忘恩负义,要把我们赶出去。”

      “后来我们就搬走了。”

      没说几句,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跑出来个两三岁的小女孩,很漂亮的孩子,收拾得干干净净的,看到宁程就甜甜地笑。
      “小叔叔!我妈妈知道你们回来了,让你们去家里吃晚饭。”

      宁程的表情明显柔软下来,摸摸她的头。
      “好。”

      等她走了,他才转头告诉肖因。
      “她是我堂姐的女儿。”
      “就是那个,跟我哥一起被卖的小堂姐。”他顿了顿,“后来我们一家找我哥时,把她找了回来。”

      肖因骤然抬头。
      呼吸有些急促。

      她闭了闭眼,难免去想。
      如果当时没有阴差阳错,许暮是不是早就也被找回来了?
      他也就不会……

      但不能去深想,只要一细想她就会忍不住想哭。
      许多事情就是这样,一步步变成了悬而未决的遗憾。

      直到走到宁程那位小堂姐的家门口,肖因才终于想起身后跟着一起来“采风”的江沥。

      她回头去找他的影子,没找到,眼皮一跳,摸出手机准备打电话时,江沥终于在村口出现了。

      他不知道是去了哪里一趟,手上居然多了瓶红酒和礼盒。
      肖因随意扫了眼,瞳孔微缩。
      那瓶红酒是个价值不菲的法文牌子,甚至有点年代,绝对不是这地方能随便买到的。

      她瞬间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匆匆避开宁程的视线,几步迎上去。
      “你跟我过来下。”到江沥面前,她闭了闭眼,把人拉到角落。

      才难以置信地开口:“不是,你这哪来的?。你要干什么呀?”

      像是验证她的猜测,江沥悠悠地将红酒拎好,才冲她微微一笑。
      “你说这个?刚问岛上熟人借来的,刚好送人用。”

      肖因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你送谁的……算了,管你送谁的。”
      她下意识以为他应该是要拜托谁办事,才送这么贵的礼物。
      沉默了下,有些为难:“但我们现在要去宁程堂妹家做客,你现在拿着这个,要是被人家误会了——”

      江沥明显被她话里区分明显的“我们”和“做客”两个字眼取悦到了。

      偏偏肖因还不知道他的心情为什么又转好了。
      看他不以为意的模样,皱了皱眉,试图跟这位小少爷掰扯一下人情世故。

      他却悠悠地开口:“肖小姐以为我是要送给谁?不是误会,就是送他们。”

      肖因陡然抬眸:??
      “你跟那位堂妹认识?”

      江沥双目无辜,坦然开口。
      “不认识。”

      顿了顿,江沥懒洋洋笑着,漫不经心地帮肖因将一缕散落的发丝拨开,耐心地循循善诱。
      “我们是朋友。那么肖小姐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去你那位朋友的堂妹家做客,备点礼物不是应该吗?”

      肖因当然早就备好了礼物,她有些头疼:“你这也太贵重了,而且人家不一定喜欢这种礼物。”
      走近了仔细看,她更心惊胆战。
      这酒明显是藏酒,开一瓶就是上几十万。

      第一次见面送这,别人只怕会以为她有病。

      肖因还试图说服他,江沥却已经把酒放到了她怀里。
      兀自叹了口气。

      “你那位与家人失散的朋友,对你而言重要吗?”

      肖因怔了怔:“当然重要。”

      “那就当是我们代替他送的。”江沥的嗓音很低,像是带着蛊惑,“那这位堂妹,于你那位朋友而言,重要吗?”

      “重要。”

      “所以,没什么贵重的,一瓶酒而已,我……我外公别的没留下,从前的藏酒多的是。”江沥风轻云淡地笑笑,得出结论,“走吧,肖因,第一次上门,我们正式一点。”

      肖因今天脑子一直晕乎乎的,没转过来,直到被他半带着,踏进那栋三层自建楼,她才骤然清醒——

      不是,许暮的堂妹,跟他有什么关系?
      这里他谁都不认识,怎么就能代替许暮,给人家送这么贵重的东西了?

      还有,什么她朋友他朋友的,怎么就扯到第一次上门了??

      肖因总觉得哪里都不对劲,但是明显已经无解了。

      又因为江沥已经虚虚拉着她,踏入那栋三层小楼的院子里,伸手就已经把红酒和礼盒递了出去,姿态放得很谦逊。
      “第一次见,打搅你们了。”

      迎接他们的是许暮堂妹的老公,叫朱顺水。
      应该是宁程提前打过招呼了,脸上没有露出半点意外。
      “不打搅不打搅,应该的。你们路上辛苦了,快请进。”

      他恰好是个烟酒商,自然接过红酒,随意瞥了眼,认出来的瞬间,他呼吸一紧促,难以置信地抬头看向江沥,又瞪着眼睛看向宁程。
      突然就觉得怀里的东西有些烫手。
      他结结巴巴地开口。
      “宁程,小程,你这位朋友是……”

      宁程显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瞥了眼江沥,莫名有些不顺眼,装作没看见般,先介绍肖因。
      “噢,这位就是我跟你们提到的肖因姐,是我哥哥的……朋友。”顿了顿,他表情暗了暗,才不情不愿地介绍江沥,“这位叫江沥,是跟肖因一起的,我不熟。”

      “你这……说什么呢。”朱顺水的表情僵了僵,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把妻子喊出来招待客人,又急忙把宁程拉进了厨房。

      堂妹是个很漂亮的姑娘,就算已经为人妇,还是妆容精致,家里也收拾得干干净净的。

      她看到肖因,又看到江沥时,先是愣了愣,才笑着走过来。
      “欢迎你们,快坐,饭很快就好。”

      “不用忙,我们今天来只是想随便跟你们聊聊。”肖因笑了笑,拉着她坐下。

      被肖因突然拉住,堂妹明显有些局促,她身后还缀着两个小孩。

      小的是她家的小姑娘。大的男孩约莫七八岁,据说是她姐家的孩子,她姐一家外出打工,这孩子就常年住在了她家。

      两个小孩很活泼,堂妹坐下也不得安宁,但还是很高兴地跟肖因聊天:“你们就是宁奚的朋友吧?专门登岛帮他寻亲的吗?他有没有说,什么时候才有空自己过来呀?”

      肖因愣了愣:“宁奚?”

      “就是程程的哥哥啊。哦,他在那边是不是不叫这个名字?”

      肖因点点头,本来是准备告诉她许暮的名字的,但电光石火间,她突然想到旁边坐着的江沥,紧急闭嘴了。

      她点点头,犹豫了下:“他其实——”

      “姐,你能过来一下吗?”宁程突然从厨房里探头。

      “来了来了。”

      他们一家不知道在厨房里说了什么,迟迟没人出来。

      留下肖因跟江沥在客厅里大眼瞪小眼。

      肖因没好气地小声吐槽。
      “都怪你,给人家出难题。你让别人拿什么还礼?”

      江沥愣了下,眼底有明显的茫然。
      “什么还礼?”

      “你送别人这么贵重的东西,礼尚往来,别人肯定也不会让你空手走,你——”
      肖因直直看着他,意识到他的表情,似乎是真不知道有这么回事。

      沉默片刻,狐疑地开口:“你平日送礼,别人都不还礼吗?”

      当然不会当场还礼。
      他给别人“送礼”,送的都是合同和股份,目的都是为了换回更多利益。

      其他的小礼物都是锦上添花,当然也不会真有人等价还回来。

      江沥有些好笑,却忍住了,佯装困惑地看向她。
      “还要还礼?”

      肖因扶额,轻轻吐出一口气。
      “你家里,就没人教你这些礼节吗?”

      江沥眼神闪烁了下,像是沉默片刻,才轻轻撩起眼皮,漫不经心地耸耸肩,笑了下。
      “没有。我家人都死光了,谁教我?”

      肖因噎了噎,以为他又在开些地狱玩笑,但看他的表情认真,她又怔了怔。

      她后知后觉,好像认识这么久以来,确实没听江沥提及过他的家人。

      难道,真的都不在了?

      她本来踏进这个小渔村,伤感的心情,变得更加复杂了。

      肖因心头一颤,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看着他垂落的薄薄眼皮,她抓了抓头发,不由得心软,叹了口气:“算了,我回头跟她们说说。”

      江沥看她的专注力终于从那些陈年往事里被转移开了,心情颇好,也不再装模作样。
      懒洋洋倚着沙发笑起来:“不用,我来处理就行。”

      不多时,那个墩墩的小男孩拉着他妹妹跑出来了,好奇地围观他们片刻后。

      突然发出石破天惊地疑问。
      “姐姐,你是宁程叔带回来的女朋友吗?”

      江沥:??
      他瞳孔放大,快速眯着眼睛直视那小男孩。
      “她不是,胡说什么呢。”

      “就是哇,我听我姨姨说了,宁程叔今天要带什么女朋友回来。”

      江沥向来一针见血,但此刻却怎么都说服不了一个固执认定了自己观点的小孩。

      这小破孩就笃定地认准一个事实——

      肖因就是他宁程叔叔的女朋友。

      他甚至还能给江沥细数原因。
      “我宁程叔说过他要找全岛最靓的女朋友,那就是这个姐姐哇!”

      “而且我宁程叔叔打游戏贼六,见过的女孩都喜欢他。他刚刚说什么这姐姐就看他打游戏了。”

      “中午他自己也给我小姨带电话了,说是要带个女朋友。”

      “而且而且……”

      江沥只想打这小破孩一顿,面无表情地幽幽盯着他。
      “闭嘴。”

      可惜他的眼神杀伤力对一众合作伙伴有效,此刻对着个娇宠长大的小孩却完全无效了。

      他信誓旦旦:“那你说,不是宁程叔,那肖因姐姐的男朋友该是谁?”

      江沥……艹
      他抵了抵牙,有些想骂人。

      那小破孩还怜悯地看他一眼:“你明明一起来的,这都不知道啊。所以我说的就是真的啊。”

      江沥闭了闭眼,气得牙痒痒,不行,必须把他拎过来揍一顿。

      偏偏肖因却因为这小胖子话语里搞笑的称呼和夸奖,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她抓住江沥的手腕。
      “你干嘛?跟个小孩子计较什么?”

      江沥幽怨地看她一眼。
      “还笑,这小子胡言乱语你还维护他!”

      肖因伸手拍拍他手背,示意他张开手掌。

      给他塞了颗巧克力糖,打发小孩子似的帮他握紧,她才好笑地开口:“他说的是我,你急什么?”

      话音落下,氛围突然一窒。

      小胖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厨房去了,点了把火就跑,完全不负责。

      肖因暗暗后悔,刚要不动声色地收回自己的手,下一秒,炙热的掌心却反握住她的手指。

      那枚快被她握化了的巧克力,又悄无声息地回到了肖因掌心里。

      她心脏莫名一空,正觉得怪怪的。

      厨房却突然打开了。

      几个人端着菜出来。
      堂妹宁莹莹的眼底,明显是红的。

      肖因的笑容尽数收敛,她像是突然清醒,没有再迟疑,快速冷静地收回自己的手指。

      路过垃圾桶时,她沉默了下,垂下眼皮,把那颗早就化了的糖丢了进去。

      江沥看到了。
      他的笑容也荡然无存。

      只能用冷淡掩饰自己的所有情绪。

      桌上,他突然笑笑,开口:“那瓶酒是我外公的藏品,今天算是一件喜事。”
      “所以特意带了过来。”

      堂姐夫朱顺水当然也是这个意思,早就把酒备上了。
      “哎呀,忘了拿分酒器了。”

      他瞅了眼还眼眶红红,情绪失态的宁莹莹,拉着她上楼拿分酒器去了。

      江沥醒好酒,瞥见肖因搂着两个小孩,但脸色苍白,不时皱眉侧头轻咳一声。

      他也皱了皱眉。
      意识到应该是海边入夜后温度骤降,她今天没来得及拿外套。

      他情绪也算不上好,当然也忘了带外套。

      江沥关上餐厅的窗户,沉吟了下,还是决定去问问这屋子的主人。
      他跟宁程说了声,对方忙着布菜,示意他自己上二楼去问就行。

      江沥于是径直上了二楼,本想就在楼梯口等待人出来。

      下一秒,细碎的谈话声却从走廊尽头隐隐约约传出。
      “你真是,哭什么,你跟你那位堂哥,也不算熟,人去世这么多年了,你哭一会儿就算了,怎么客人上桌了你还来这出。”

      “谁说不熟了?当初要不是我那位堂哥,我早就被打死了……呜呜,还不让我哭会儿了。”

      江沥皱了皱眉,自觉得失礼,正准备无声离开,却听到那位堂妹夫轻轻叹了口气。

      “莹莹,人死不能复生,我们节哀就是。只能以后多帮他赡养赡养堂姑母。所以我们自己还是得往前看不是?我跟你讲,今天餐桌上那两位来历应该不一般,我们好好招待……”

      江沥敛下眼皮,愈发觉得索然无趣。

      突然,宁莹莹轻轻开口,声音哽咽:“你让我怎么接受啊?明明,明明终于宁程给我发消息,跟我说的是有个好消息。”

      “他当时明明都亲口说了,找到他哥了。还要带他未来嫂子一起来家里拜访。怎么……怎么人来了,却告诉我他当时没听完,他哥已经走了七年了呢?”

      朱顺水叹了口气:“别胡说了。什么嫂子不嫂子的,还要把人圈住不成。我看那姑娘是个长情的,惦记个已经没了的人,本来就够难受了。”

      宁莹莹也叹息:“宁程跟我说,她才是真的走不出来的那个。”

      他们不知道江沥就在后边。
      他脚步突然变得僵硬,脑海一片空白。
      好半天,他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也没有回餐厅,他走到院子外,在黑暗的角落里,慢慢点燃了一根猩红的烟。

      江沥没有酗烟的习惯。
      一根结束,他垂下眼皮,本来要离开的,却发现李言复发了好几条消息。

      李言复:【靠,老子有朝一日,居然也能被养鱼了!这次这个死丫头,居然喜欢上了个大学生,嫌弃老子眼角有褶子了?老子哪里有,我明明才刚满29好不好?!】

      江沥敛下眼皮,回复:【你该庆幸,她喜欢活人总比死人好。】

      李言复发了一连串问号。

      江沥却没有再回。

      桌上开了那瓶红酒,大家看似追忆往事,把酒言欢。

      但许暮是这里所有人唯一的交集。
      怎么都不可能绕开。

      谁都是强颜欢笑。

      朱顺水看出了点端倪,试探性地把话题往肖因身上引。
      却没想到,“那位”却始终表情淡淡,垂着眼皮看自己手里的红酒杯,喝水般,姿态慢条斯理地一饮而尽。

      红酒见底,总不好不招待客人了。
      朱顺水又拿了白的来。
      “自家酿的特产,没什么度数,随便喝喝。”

      肖因只顾着跟宁莹莹聊天,喝了点酒,说到伤感处,没忍住一起落泪。

      她也就完全没注意到,江沥居然喝那么多红酒后,又喝了快一斤白的。

      甚至饭后,宁程拉肖因去他家老宅看看时。

      肖因去跟江沥讲,她眼里他都是完全清醒的。
      他甚至在跟谁打电话,镇定地指挥对方。
      “不错,就是放那里。”

      肖因确定他点了头,应该知道自己的去向,她便放心地跟宁程去隔壁许暮家的老宅了。

      完全不知道,江沥那通打给李言复的电话里,只有刚刚那句话是语序正常的。

      李言复莫名其妙:“你还没解释,刚刚到底什么意思呢?”
      他后知后觉:“靠,幸灾乐祸是吧,老子被戴绿帽你还让我庆幸?”

      江沥嗤笑一声:“这算什么,又没让你跟个死了七年的死人争。”

      李言复愣了愣,敏锐地察觉到了个惊天八卦,也不伤心了,兴冲冲地追问。
      “什么什么七年?”

      江沥却嗓音一冷:“李言复。”

      李言复脖子莫名一凉:“算了算了,不问了。”

      下一秒,江沥扶着额头,沉吟开口:“放保险箱里加热有什么不对?”

      江沥这通电话打了很久,终于在李言复苦不堪言的恳求里挂断了。

      他于是便一个人静静坐在餐桌旁,望向外边的月亮。

      直到那个小胖子又跑了过来。
      “对不起啊,我好像误会了。小姨骂了我一顿。”

      他爬上餐桌,突然恍然大悟般,贼兮兮一笑,凑近江沥。
      “我知道了。你喜欢肖因姐姐对不对?”

      “你那么生气,是因为你也想当她男朋友。”

      江沥嗤笑一声,闭着眼睛养神:“胡言乱语。”

      小胖子还在头头是道:“那你该追过去啊。宁程叔那么厉害,肖因姐姐了解后肯定更喜欢他。你怎么不追过去?”

      江沥喝了点,有些发沉,扶着额头,只觉得耳边嗡嗡地,不耐烦地冷笑。
      “小破孩,你懂什么。”

      “哎呀,你游戏又打不过宁程叔叔,也不会哄小孩玩,你还不主动去追。”

      江沥只觉得胸腔里的闷气无处可施,他睁开眼睛,瞳孔幽邃,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好半天想不起来,只能混沌地冷笑。
      “我游戏不行?来,起来。”

      很快,等肖因从老宅回来时,就收获了一个抱着她大腿,哇哇大哭的小胖子。
      “肖因姐姐,他太过分了!一直追着我杀,越两座塔都要杀我,呜呜呜。”

      肖因被他哭得脑子嗡嗡,试图理清楚发生了什么。

      下一秒,却对上另一双幽邃,泛红的眼睛。

      像是杀红了眼。
      紧接着,小胖子手机里操控的人物像是又被打死了,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她愣了愣。
      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她难以置信地皱起眉。

      拍拍小胖子脑袋。
      “姐姐帮你教育他。”

      然后冷着脸,几步走到江沥面前。

      那张平日里总是懒洋洋的脸,此刻却面无表情,冷得像是刚从雪堆里捧起来。

      仰着头,漠然又挑衅地看她。

      肖因手背不慎碰到他胳膊,才意识不是她错觉。

      这家伙大晚上穿着件T恤坐在院子里,不冻得脸发青就怪了。

      她更觉得莫名其妙,正要开口,下一秒,他却突然伸手,轻轻环抱她的双腿。

      他一双长腿屈着,窝在院子的小木椅里,而肖因是站着的。

      这样被他一抱,肖因还没来得及把人推开,下一秒,他已经自然地,重重将头,刚好贴到了她小腹上。

      肖因今天穿的是一条薄纱裙,几乎没有存在感,被他冰凉的脑门一贴,她倒吸一口凉气。

      偏偏他还要像富贵那般,几不可察地蹭了下。

      霎时间,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觉从小腹蔓延全身。

      肖因瞳孔微缩,心跳如擂,瞬间忘了自己的本来目的。

      她推开他的头颅。
      “江沥你发什么疯。”

      他自她被风吹乱的纱裙里抬头,双目像沾了水,又像幽邃银河里倒映满星辰。

      他难受得眉心微皱。

      喃喃自语般,带着几不可察的委屈:“肖因因,你看看我。”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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