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殓】刻骨铭心》清风竺酒

2、第二章

　　“你是说，你看见了沃克家族派来的杀手？而且发现时已经处于死亡状态？”

　　侍从单膝跪地，肯定道：“对，我们发现时已经没了声息。有人提前一步把他们给处理掉了。”

　　约瑟夫慵懒地躺在沙发上，晃了晃手中装着一小半红酒的高脚杯。

　　他盯着那水光潋滟的波光，约瑟夫眼前浮现出清晨那名入殓师瘦弱的身姿。

　　可他清楚地记着，他跟入殓师的交集仅有两面之缘，入殓师完全没有理由去帮助自己。

　　约瑟夫沉默一会，开口道：“杀手怎么死的?”

　　侍从：“是被人毒死的。只是那天下雨，洗刷了一切印记，恕属下无能，没能找到下毒之人的行踪。”

　　红酒的味道香醇浓厚，涩味带着果香味顺着喉咙流下，缓平一切急躁的情绪。约瑟夫舔舔嘴唇，笑得肆意。

　　“无事，这事不用往下查了。我们继续准备好接下来的计划。”

　　〈四〉

　　约瑟夫·德拉索恩斯，曾因“革命”逃离法国，途中弟弟意外死亡，父母也在不久后郁郁而终。谁也没能想到，年轻的德拉索恩斯家族继承人能够在短时间内卷土归来，以狠厉果断的手段拿回本属于他们家族的资源，并与多名家族联手，形成一个大的集团。

　　在别人的眼中，约瑟夫·德拉索恩斯是一个将近完美的人。绝世的容貌，优雅的举止，谈吐中透出一股贵族的高雅气质，令无数贵族小姐尖叫心动。

　　自从在陵园见面后，约瑟夫再也没见过入殓师。他曾派人查过入殓师的背景，却连入殓师的居住地都没能查出来。仿佛这个人从没来到过世上一般。

　　一般而言，如果动用手段都没能找到人的去向，那就只有一个可能，那个人隐藏了自己的行踪，主动抹去了自身的痕迹。

　　对于他而言，入殓师的存在是个不确定的因素。

　　最近要处理的事物又极为繁忙，每日不是参加各个贵族的宴会，就是在不断拜访贵族和皇室之间徘徊。便暂时将小小的不稳定因素抛在脑后。

　　三个月后。

　　今年的冬天格外寒冷，已经连下了三天大雪，整条道路盖上了一层厚厚的雪。昏黄灯光照应雪花轻飘飘的舞姿，在半空旋转、跳跃，最后轻轻落下。

　　大街上空无一人，没有人愿意在零下几十度的雪天出来散步。风静静吹过幽暗的巷子，以及隐匿在黑暗中的蓄谋已久。

　　卡尔穿着暗灰色的披风，整个面庞隐藏在一把黑伞的阴影之下。他低头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间，步子加快了些。

　　拐过一个弯，迎面碰上一队杀气腾腾的人。

　　瞬间，几个黑黝黝的枪口对准了卡尔。

　　“有没有看到一个银色头发的男人，如实交代！”领头人阴森森地说道。

　　卡尔略显迟疑：“好像，看见了。”

　　“说！”领头人往前跨了一步，黑色的枪几乎抵在卡尔额头上。

　　卡尔身子缩了缩，往后一指，“刚刚有个银色头发的看起来很慌张地往那边走了。”他迟疑了一下，继续道：“好像是往……德拉克斯公爵居住的地方走了。”

　　领头人冲后面的人点一下头，“追！”

　　接着他眯着眼，眼神落到卡尔手中拎的箱子上，起了疑心。“这是什么东西。”

　　卡尔低着头，手僵硬地抬了抬箱子，低声道：“我是一名入殓师，这是给死者上妆的工具……”

　　领头人眼神中透出一丝嫌弃，粗暴地把他推到一边，警告道：“最好别让我发现你在撒谎，否则别想见到明天的太阳。”说完，他匆匆向前奔去。

　　卡尔被推得一个踉跄，在领头人转身的一瞬间收起害怕的表情，再次确认附近没有人后向着左边的巷子快步走过去。

　　狭窄的巷子里一丝灯光都没有，卡尔闻到弥漫在空气中的淡淡血腥味。

　　刚往前走了两步，一把锋利的刀突然抵在他的喉前，一股玫瑰香味混着血味一同钻进卡尔鼻尖。

　　“别动。”暗哑的声音出现在卡尔背后。

　　卡尔皱了皱眉，反手握住微微颤抖的手，不顾锋利的刀尖已经划破他的皮肤，“你受伤了。”

　　“伊索……卡尔？”听到熟悉的声音，约瑟夫愣了愣。“我记着你，你是那个入殓师。”

　　卡尔快速地说：“这里不安全，先走。等安全了再细说。”

　　趁着刚刚骗过的领头人没反应过来，卡尔拉着约瑟夫往反方向走。

　　入殓师的手没有想象中那么冰冷，细长的手指覆盖住他小半的手掌，为冻得僵硬的手提供一丝暖源。

　　约瑟夫任由他拉着，视线隐晦地落到卡尔的后脑勺，另一只未牵着的手指微微弯了弯。

　　卡尔带着约瑟夫七拐八弯，小心翼翼避过刺客的眼目，走入一家不起眼的小庭院。

　　“您先坐好，别牵扯到伤口。”卡尔说着，轻手把门关上。他前脚刚把门锁好，后脚被约瑟夫单手擒住双手按在门上。

　　“你怎么知道我的位置。”约瑟夫靠近伊索耳侧，嘴角微微翘起，轻声问道。在外人看来仿佛是一对恋人在耳鬓厮磨。

　　湿热的气息喷洒在卡尔的脸上，有些泛痒。

　　两人姿势贴得非常近。可仔细一看，约瑟夫但漆黑的瞳孔中暗藏了几分杀意。倘若被他发现一丝不利于他的行为，下一刻便会毫不犹豫地将刀插进卡尔的心脏。

　　像是一只充满警惕的狼，受伤了也不退缩，冲着敌人露出尖锐的牙齿。

　　卡尔的手腕被攥得生疼。他身体并不算很好，因为体格天生偏小的原因，跟身高力大的人硬碰硬完全讨不到好果子吃。

　　烟灰色的眼眸转向约瑟夫，那眼中满是平淡，好像无论是生亦或是死都置身于外，面对任何事都无所谓。

　　哪怕现在把他杀了，恐怕卡尔的神情也不会发生任何改变。

　　“绷带在柜子最上层。”卡尔突然道。

　　约瑟夫没说话，手攥得更紧了。

　　卡尔轻叹一口气，声音放软了些。“先疗伤，其他的之后再说，好吗？”

　　“您放心，我是站在你这一边的。如果我想要您的命，那我早就动手了。”

　　约瑟夫的状态确实很糟糕，他想了想，决定退让一步。

　　察觉到身后人精神放松下来，手也渐渐松了劲，卡尔轻轻挣脱束缚，转身扶着约瑟夫坐到沙发上。

　　趁着这个机会，约瑟夫看清了房间的全貌。

　　一张桌子，两把椅子，一个茶几，两个柜子和……一排并列在墙角的棺材。

　　约瑟夫微微挑眉，对于入殓师居然会在房间里放棺材略感惊讶。

　　怪不得世人对入殓师有诸多偏见，也不敢与他们有过多接触。他们的习惯真是……常人无法理解。

　　另一边，卡尔帮着约瑟夫脱下大衣，手上却摸到一片温润的液体。

　　血红色的，染湿了一大片大衣。

　　只是大衣颜色是黑色的，所以在外面看来并不明显。再看约瑟夫将近惨白的面色，想来撑到现在已经是极限了。

　　卡尔眸色暗了暗，修长的手指掀开内衬，几道触目惊心的伤痕暴露在他视野下。

　　卡尔先为约瑟夫上好药，动作轻柔地仿佛是在呵护一件易碎的瓷器般，可依旧使得约瑟夫倒吸一口冷气。而后他再拿绷带一圈圈缠绕上，整套动作显得十分熟练。

　　约瑟夫笑得眯起眼睛，“入殓师课程还学习怎么包扎呢？”他扫了一眼腰间的绷带，“还挺熟练，私底下一定练过很久吧？”

　　“只是在游历中浅学了一些，生存的必备技能。”卡尔淡淡说道。

　　约瑟夫腰腹处传来阵阵撕扯般的痛感，即便上了药也没能很好地缓解几分。额头布满细密的汗水，打湿了额前的银发，表面却露出气定神闲的神态，宛如坠入湖中的天鹅，高傲又孤冷。

　　银发贵族出奇地冷静，一双黑色眼眸仿佛要将人的魂吸进去。“你该回答我的问题了。你怎么知道我的位置的？”

　　卡尔收拾桌上的瓶瓶罐罐，“碰巧路过。”

　　空气中的温度瞬间降下来，连带着约瑟夫的脸色沉下来。他气极反笑，“你觉得我会信你的鬼话？”

　　“是什么东西能让人大半夜地孤身来到小巷，然后还碰巧看见了我？”

　　“......”卡尔沉默了。

　　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大力的敲打声。

　　“开门！查人！”

　　约瑟夫神经一下子紧绷起来。

　　那群人找上来了。

　　他万万没想到他们居然会如此嚣张。约瑟夫清晰地知道这不过是漏网之鱼最后的临死一搏。可如果鱼挣扎地厉害，殊死一搏，也有可能扎破猎捕者的脖颈，两败俱伤。

　　卡尔冲着约瑟夫，手指放在唇前，示意噤声。他动作快而轻巧，打开棺材板把约瑟夫拉进去，而后又不发出一点声响地将棺材板子盖好。

　　约瑟夫的视野变得一片漆黑。

　　他看不见东西，只能听棺材外面传来了轻微的撕破衣裳的声音，和门口越来越大的声音

　　他听见门被人打开，随后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领头人的声音传来，“搜，我倒要看看小兔崽子能溜到哪里！”

　　“老大，这里有血迹。”下属说道。

　　约瑟夫心里一惊。时间太过仓促，现场他存在的痕迹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收拾干净。

　　普通人家里出现血迹，怎么也很可疑了。

　　但棺材外的领头人似乎并没有起疑，“笨！这我也看得到。我让你找人，看血干什么！”

　　“这人家里怎么有这么多棺材，怪吓人的……”有人嘟囔着。

　　搜寻的人一步步靠近棺材。

　　“不好意思，因为我的身份是入殓师。”卡尔解释道。

　　“是你。”领头人认出卡尔，随即不屑道，“什么怪癖。”他大步迈过来，双手一扒，检查棺材的内部。

　　约瑟夫听到上方的盖子被掀开，随后又盖上。“老大，这里也没有。”

　　他们把屋子翻得乱七八糟也没找到约瑟夫的痕迹，领头人眉头皱得更深了，大手一挥，“走，查下一家。”

　　确认人完全离开后，卡尔快步来到棺材前，打开棺材盖。

　　他家里的棺材是双层结构，一个棺材中间有一个隔板，而隔板下面还有一层空间。棺材有一部分嵌在地面中，所以在高度上并没有让领头人起疑。

　　约瑟夫从棺材里爬出来，一瞬间，他感觉自己像个诈尸的人一般，躺入棺材又出来，甚是奇妙。

　　他目光落在卡尔身上，意外地看见卡尔胳膊上渗血的绷带。

　　约瑟夫皱眉迅速凑近，抓住卡尔的胳膊，力气大到卡尔疼得忍不住嘶了一声。

　　粗略绕上的绷带松松垮垮，隐约露出里面的猩红的血肉。

　　他一下子想明白了，为了掩盖留在室内的血迹，卡尔临时弄伤了自己。这样，即便是领头人，也不知道那血迹是属于约瑟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