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获他》冷拆

4、遇见他

　　迟梨哪敢辩解，惶恐地说了句“对不起”就溜了。

　　其实回过头来想一想，如果他真像传言那样可怕，在早检听见她说坏话的时候就不会善罢甘休，更别提还帮了她这么个忙。

　　迟梨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最后两节课上完，中午放学，人来人往，她不好意思过去看江问钦的情况，打算下午早来会儿看情况再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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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秋之后叶子黄的很快，随风簌簌地落在地上，踩上去脆响。

　　这片原本是拆迁区，因为原住居民死活不肯搬迁，后来又闹出一件好大的事儿，承包商不得不暂停项目。

　　迟梨那会儿还小，隐约听迟重信提过一嘴，好像是谁家的小孩子大半夜跑到这边来玩结果搞丢了，人找到的时候被埋进土里掉了半条命，好不容易才救活。

　　出过事的地界就算盖了楼房也会影响销售量，可惜这块地，靠着江北一中，最往北走就是市中心，是个地理位置很不错的地方。

　　迟梨家的早点铺就在拆迁区后面，经过一片荒草遍布的空旷地，进入市场左拐就到了。

　　迟重信早早做好了饭等她回家。

　　中午时间紧张，她吃完饭睡一觉就得上学了。

　　赵君棠把糖醋小排夹进她碗里，催：“别愣神了，吃完了快进屋午休。”

　　“…哦。”

　　还是迟重信发觉她不太对劲，问：“梨子，今天开学发生什么有趣的事了？跟爸爸妈妈讲一讲。”

　　“唔。”她咬了下筷子，“有趣的事儿倒是没有。楼层接水房里的阀门坏了，我捣鼓的时候没注意水卡在槽上，热水一下子喷出来了……”

　　“啊？！伤着哪里没有？”赵君棠一下子紧张起来。

　　迟重信也放下饭碗，过来挽她的衣袖。

　　迟梨躲了下，说：“我没事。当时有同学看见了，拽了我一把，我倒是没烫着，但他胳膊被水溅到，通红一片。”

　　赵君棠一拧眉：“哎哟，别给烫伤了吧。”

　　迟梨摇头：“看情况不严重，他用凉水冲了胳膊，我也去医务室给他买了烫伤膏。”

　　赵君棠颔首，一本正经道：“你得给人家好好说声谢谢，烫伤可不是小事。下午上学前让你爸给你点钱，买些零食给他送过去。实在不行，你问问他什么时候有空，请他到家里吃顿饭。”

　　“好。”

　　迟梨扒拉两口饭，回屋午睡。

　　上学前，迟重信塞给她一百块钱，剩下的让她留着改善伙食。

　　迟梨下午借着去洗手间的机会在七班门口溜达一圈儿，没瞧见江问钦，以为他又被叫到办公室了，晚间去食堂的路上听七班的人说他一下午没来，班主任气的七窍生烟。

　　迟梨想：原来是逃课了……

　　开学第一天，他干出这样的事倒也不稀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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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撩开食堂的门帘，不锈钢盘子乒乒乓乓撞击的尖锐声音简直要刺破耳膜。每个窗口前都排着长队，一楼挤得水泄不通，座无虚席。

　　迟梨和孔伊人上了二楼，这里人稍微少一些，她们各自点了份米线，找地方坐下吃饭。

　　孔伊人突然叹了口气。

　　隔了三秒，又叹了一口。

　　迟梨忍不住问：“你怎么了？”

　　孔伊人筷子戳了戳不锈钢餐盘，发泄不满：“江问钦逃课就自己走呗，非得拽着方子御，我本来就不容易见到他，唉。”

　　迟梨无语：“那你当初还不如选理科，努努力，说不定能跟他考到一个班。”

　　孔伊人哭丧着脸，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恐怕在追上他的步伐之前，我爸妈会先把我给解决了。”

　　迟梨幸灾乐祸地笑。

　　从食堂出来，迟梨想着赵轻莹回宿舍洗头没吃晚饭，便到超市给她买了袋面包和牛奶，路过零食货架的时候，顺手拿了几包薯片，让阿姨一起装起来。

　　孔伊人扒拉一下塑料袋，发现没有她喜欢的口味，立刻猜到她的用意：“你给江问钦买的？”

　　“知我者，伊人也。”迟梨没什么可隐藏的，实话讲：“我爸妈说得好好感谢他，特地给了我钱，还让我问一问他有没有时间到家里做客。我想着做客就算了，像他那种小少爷肯定吃不惯粗茶淡饭，所以买些零食聊表心意呗。”

　　“可他晚自习又不一定会来。”

　　迟梨想了想，道：“先买着，以防万一。”

　　果然，晚自习学生会的人来点名，声音在整个走廊里回荡，她清楚听到对方喊：“高二七班江问钦，方子御，缺课记一次——”

　　孔伊人给她传纸条：意料之中，他上个学期晚自习就没来过，连带着方子御也被通报批评，迟到早退，这俩人家常便饭了已经。

　　迟梨潦草地写：唉，我另想办法吧。

　　直到放学她也没想出什么好办法，只能到高二一班的门口找秦悦婷。

　　见到她的时候，迟梨紧张的手心里全是汗。这女生长得忒有攻击性，化着淡妆，及腰的长发，及膝短裙，每一点都完美的触碰了江北一中的校规。之所以没有人管，还不是因为她和江问钦一样“特殊”，都是生在金字塔，自身又很有实力的孩子。

　　秦悦婷听说了上午江问钦因为一个女生烫伤手臂的事情，起初还觉得无所谓，他这人一高兴就喜欢管闲事，可后来听说那女生是迟梨，一股无法言说的危机感油然而起。

　　现在倒好，她竟然自己找上门了，还拿着一大包零食。

　　秦悦婷耷拉着眼皮，不屑地冷哼：“有事？”

　　迟梨比她矮了一头，向上看人的时候杏眼湿润，无辜又真诚。

　　她把那一大袋零食递过去，道：“这是给江问钦买的，感激他上午见义勇为，不然被开水烫的人就是我了。可他没来上课，我想着你们关系好，托你捎给他，顺便帮我说一声谢谢。”

　　“……”
　　秦悦婷颇感意外地挑眉。

　　她见过好多不知死活的女生打着各种旗号围在江问钦身边打转儿，最后都被她收拾的服服帖帖，唯独迟梨，她好像压根儿没这方面的意思，而是真心实意在道谢。
　　尤其那句“你们关系好”真是大大的取悦了自己。

　　秦悦婷接了塑料袋，颔首：“知道了。”

　　迟梨松了口气，说了句“麻烦了”，然后背着书包从教学楼离开。

　　孔伊人在花坛边等她。

　　迟梨一出现，她小跑过来，问：“顺利吗？”

　　“嗯，”迟梨冲她竖起大拇指，“还是你厉害，猜的真准。一开始秦悦婷还爱答不理的，我说是因为她和江问钦关系好才找她帮这个忙，她立马就高兴了。”

　　孔伊人挽着她的胳膊，得寸进尺道：“那你不得感谢感谢我？”

　　迟梨好脾气：“行，想要什么？”

　　孔伊人大言不惭地开口：“明天早点来，借我抄抄你的数学作业。”

　　迟梨：“……”

　　/

　　江北市医院顶楼VIP病房。

　　江问钦搬了把椅子坐在窗户边给老人削苹果，胳膊上涂了烫伤药，一片土黄色，散发着刺鼻的味道。

　　下午是方子御硬拉着他逃课，因为胳膊上陆续起了水泡，又疼又痒，像火在烧，必须得来医院处理。拿了药膏，他懒得回学校，于是方子御在附近网吧打游戏，他在医院陪江雄海。

　　老人年纪大了，牙齿掉的差不多，啃不动苹果，只能用牙花子一点一点地磨。好不容易吃完一块，江问钦还要再喂，他扭头躲开，看着小孩儿受伤的胳膊，心疼地啧了一声：“怕是要留疤哟。”

　　他一笑：“没事儿，这是勇敢的勋章。”
　　——小时候江问钦不老实，爬上爬下摔坏了，老人就拿这话哄他不哭。

　　江雄海咧开嘴，笑骂他是个小猢狲。

　　晚上医生来查房，确认江雄海的身体恢复挺好，这周做个全面检查就可以安排出院了，最后千叮咛万嘱咐以后务必要注意饮食，毕竟是入口的东西，老人可承受不住下一次“万一”。

　　江问钦连连答应，亲自把医生送出门。

　　楼梯口出来个人，是秦悦婷。
　　她刚从学校赶来，为了见他特地吩咐司机从家里带了套裙子提前换了，只是手里拎着的零食袋跟她这一身对比显得格格不入。

　　江问钦眼神一下冷了，倚在墙边，长腿一伸，不让她进屋。

　　秦悦婷有点委屈：“你胳膊没事儿吧？”

　　江问钦从口袋里摸出打火机，“咔哒”摁亮，又熄灭，如此反复，倒像是在压抑某种汹涌的怒火，可眸子却冷静清亮。

　　沉默了足足三分钟，他才爱搭不理地道：“谁让你来的？我不是说过了，别往我爷爷跟前凑，也别自以为是往自己身上贴标签。”

　　“我知道，没忘，”秦悦婷小心翼翼地打量他的神色，心底发怵，“我听说你受伤了，来看看……”

　　“行，现在算看完了，赶紧滚。”

　　江问钦转身进屋，用脚把门踹上。

　　“砰”地巨响。

　　秦悦婷身体颤了颤，一想起当初他知道江爷爷住院那个要杀人的暴戾样儿就开始打怵，在外面站了会儿，发觉他是真没打谱管她，一时气不过，把手里的零食袋扔进垃圾桶，转身走了。

　　/

　　次日五点，天还没亮，马路边静悄悄的，风里仿佛带着冰碴子，方子御从网吧里待了一夜，一出门，冻得畏畏缩缩。

　　再看看旁边只穿了件夏季制服的江问钦，他真心真意地发问：“哥，你不冷？”

　　“还行。”

　　冷到是不冷，他体温向来比较高，但饿是真饿了。

　　这一片的早餐店还没开门，两人百无聊赖的沿着马路往学校的方向溜达，忽然，方子御一拍脑门，道：“走啊，去校花家吃饭。”

　　“……”
　　江问钦那眼神仿佛在看智障。

　　方子御解释：“她家开早点铺的，离学校不远，吃完了正好回教室补觉。如果咱们运气好的话，还能见着校花刚睡醒是什么样儿……”

　　话音未落，江问钦踹了他一脚。

　　方子御喊了声“卧槽”，一个踉跄差点摔个狗吃屎，他忙扶墙稳住身形，拍掉那条全球限量款黑色长裤上面的印子，嚷嚷：“我开玩笑的！”

　　江问钦没搭理，拦了辆出租车，报上地址。

　　方子御紧挨着他坐在后面，看见他胳膊上缠着的白色绷带，问：“还疼不？”

　　昨天医生拿那么长又粗的一根针给他挑破水泡，他愣是眼睛都不眨一下。

　　江问钦摇头，“没你想的那么夸张。”

　　方子御夸他牛逼，顿了顿，随即纳闷道：“你去过校花家？怎么会知道地址？”

　　江问钦靠着椅背闭目养神，随口道：“没去过，以前在那片打架的时候，凑巧看见她从那儿出来。”

　　方子御恍然大悟地“哦”了声。

　　/

　　挂着粉色玩具熊的房间里，摆在床头的闹钟响了两次，被窝里的人哼哼唧唧地翻了个身，伸出胳膊好像要在空气中抓住什么，接着一个仰卧起坐猛地坐起来。

　　迟梨拉开房间的窗帘往下张望，果然，杜霆宇那一伙人还在路边，阴魂不散。

　　房间外，赵君棠喊：“梨子，起来没啊？”

　　“嗯！”

　　她飞快洗漱完，穿着睡衣蹭蹭跑下楼拿早餐。

　　赵君棠正忙着给学生们装早餐，一看她这样，赶紧说：“你换了衣服再下来，像什么样子。”

　　迟梨嘴上说着知道了，转身进后厨找迟重信，“爸，想喝豆浆。”

　　“你自己盛，”迟重信围裙上全是面粉，手掌心还有面糊，忙着揉面团，“包子拿保温箱里的，吃个茶叶蛋哈，补充蛋白质。”

　　迟梨端着满满一盘子，撩开帘子从后厨出来。

　　门口的喧嚣拔高了一个度。

　　她不经意地抬眼，和刚进门的江问钦直直的对上。

　　他怎么会来……？

　　江问钦表情淡淡的，像不认识她一样，很快移开视线，在门口的位置落座。

　　方子御过来点餐，笑呵呵的和她打个招呼：“早上好啊……”
　　校花。
　　你的小兔子睡衣真可爱。
　　后面两句话，他因为来之前挨了踹，憋着没说。

　　迟梨回应“早上好”，视线却一直瞥向江问钦，发现他胳膊上的白色纱布，心里一紧：伤的这么严重吗？

　　赵君棠听见他们打招呼，问：“梨子，是你的同班同学吗？”

　　“不是，”迟梨把手里的早餐放下，给她帮忙装袋，“门口坐着的那个男生就是昨天帮我忙的人。”

　　赵君棠瞧了眼，瞅见他缠的白色纱布，“唉哟”一声，把迟重信叫出来照看生意，然后解了围裙主动过去说话。

　　江问钦懒洋洋地靠着墙玩手机，余光瞥见那一抹兔子图案的睡衣，眼皮随即掀起来。

　　看见赵君棠的那瞬间，他脸上划过一丝错愕，接着听见妇女歉意地道：“小伙子，你这胳膊伤的严不严重啊？不然，给你家长说一声，我们出钱带着你去医院瞧瞧。”

　　方子御端着早点过来，看见这一幕，幸灾乐祸地翘着二郎腿看热闹。

　　“不……”
　　江问钦嗓子发哑，赶紧清一清，道：“不用阿姨，已经去看过了。”

　　赵君棠“哦”了一声，让迟梨多给他们拿了些肉包子，临走前说：“敞开肚子吃，这顿不收钱哈。”

　　方子御特高兴：“哎，谢谢您。”

　　江问钦嘬了口豆浆，顿了顿，心有灵犀似地看向木质楼梯。
　　迟梨扒拉着墙，探出小脑袋，白生生的小脸蛋透着粉，杏眼无辜水灵，尤其那张唇，紧闭的时候也像在笑。

　　江问钦扬眉：？
　　迟梨满脸歉意地冲他作个口型：抱歉。

　　“……”
　　江问钦不动声色地垂眸，实在不知道她哪儿做错了。

　　/

　　指针缓缓转动到6:20，楼下传来孔伊人高亢地嗓门：“梨子，大梨子——”

　　迟梨推开房间窗户，回应：“来啦——”

　　她“蹭蹭”地跑下楼梯，照例被赵君棠揪住硬塞了颗苹果和零花钱，往外走的时候，江问钦坐过的那桌已经收拾干净了，一点儿他来过的痕迹都没有。

　　路边的那群人把烟丢在地上踩灭，立刻跟上来。

　　迟梨今天心情好，没搭理他们。

　　“哦对了，昨晚我逛学校贴吧，发现特别劲爆的一件事，”孔伊人兴奋的时候眼睛里仿佛有光，“关于江问钦。”

　　迟梨指尖微颤，“嗯？”

　　“他在考场里揍的那个男生人品不行，拿手机作弊，又偷拍女生的裙底，转学之后又犯了这个老毛病，现在被劝退了。当初江问钦警告过他几次，没用，忍无可忍了才揍了一顿。”孔伊人语气特别崇拜：“原来他也没那么可怕，起码心肠是好的，比某些天不亮就跟踪骚扰女生的装逼男好了上千上万倍。”

　　迟梨想起几分钟前，他坐在喧嚣吵闹的早餐铺里，孤傲到像与世隔绝，只穿了件夏季制服，也不知道冷不冷……

　　唉，操心这些干嘛，反正与她无关。
　　迟梨啃了口苹果。

　　殊不知，她们前脚刚走出小巷子，一直跟在后面的那群人就被堵了。

　　光线昏暗的巷子里，江问钦倚着墙，眼底卷着疲倦，浑身都泛着懒劲儿。

　　杜霆宇这帮人不是蠢货，刚上高中那会儿，他们不服气找江问钦打过架，知道这小子是个不要命的主儿，每一记拳都往人的死穴砸。
　　他们吃过亏，所以不敢轻举妄动。

　　偏偏江问钦一言不发，足够令人畏惧发抖。

　　杜霆宇想绕过他们，结果脚下刚一动，江问钦就站直了，旁边的方子御也站过来，明显是为了拦住他们。

　　杜霆宇半尴不尬地扯嘴角：“哥，我可没得罪你吧，你这是……”

　　江问钦眯了眯眼，声音低低沉沉：“我不想打架，前提是你们老老实实的在这儿待二十分钟，让她安心吃完苹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