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寻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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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个遗腹子，父亲在他出生前就死了，虽说是家里最小的儿子，但也没受多少优待，还有个霸道的五哥，动不动抢他吃的玩的。
“你还给我！”林苍伸出短短的手指想从五哥手里抢过本属于自己的拨浪鼓，“这是母亲给我的。”
五哥一把把他推倒在地：“娘给你的又怎样，我就是要了！”
那天下了雨，院子的地上有脏污的泥，林苍看着自己肮脏的衣衫。
是不是，今日又要被母亲打骂了？
“好疼啊，太子殿下真是不懂怜香惜玉。”林苍说，“把小姑娘吓走了也就算了，还这样对伤员。”
李妄拿了根麻绳将他绑了起来，还往他嘴里塞了块布：“你自己凑上来的，怎能怪我无情。”
最后在他身上套了个麻袋：“赵澄，将这东西送到丞相那去，让他看好自己的狗。”
麻袋里那只狗起先剧烈地蠕动，在发现根本没用时，便放弃了挣扎。
而李妄穿上了夜行服，离开自己的营帐，一个人骑马下了山。
那个夜里月朗星稀，他骑着快马，有时能惊起几只飞鸟，它们拍着翅膀，在看不见的地方飞起，飞向漆黑夜空。
沿途风景很好，但他无心欣赏，夜色伴着他穿过深林，来到一座小院前，他带着头死狼，推开了院门。
院中的人有些惊诧，愣愣地看着他。
“你怎么来了？”林荡在院中桂树下小酌。
李妄微微喘着气，把那头狼往前一丢，看了看他面前的酒盅：“自然是怕美人月下独酌太过寂寞，连下酒菜都给你带来了。”
林妄一笑：“你们杀狼用的是毒箭，吃了我怕是不知还有没有这条命在。”
“没用毒箭，怎么舍得毒你啊？”李妄关上院门，开始思考怎么烤狼。
他先拿匕首剖开狼的腹部，将里头的内脏都掏了出来，看得林荡直皱眉。
“怎么，想我把这些留着？”李妄兴致很高，“你还没吃过狼肉吧？”
“谁说的，我什么没吃过？区区狼肉罢了，早吃过了。”林荡一拂袖，不以为然道，“当年我父亲从边境回来，给我抓了头狼来玩，然后被我一剑杀了煮汤喝了。”
“哦？”李妄把狼头砍下，用水冲了一遍狼身，开始剥狼皮。
刀刃划破皮肤的声音从断口处传出，李妄一气呵成，很快将整张皮都剥下来了。
“是不是该多弄只来。”李妄看着面前不剩多少肉的狼碎碎念道，然后马上就要把它放到架子上烤。
林荡实在看不下去他一点都不娴熟的技术，怕新鲜的狼肉就这样被李妄糟蹋，把他遣去一边喝酒了。
林荡洗干净狼肉，拿了个盆，往里面倒了酒，放了葱、姜、蒜一干作料，然后把狼肉放了进去。
他洗干净手，在衣服上擦了擦：“得泡上至少两刻钟，否则肉会很腥，而且没味。”
“啧，洗完手就往衣服上擦的习惯你何时能改改？”李妄靠在树边不满道。
林荡：“……”所以你刚才有没有听啊。
林荡走近了，坐在李妄身旁，抓着他的手把玩：“我想你了。”
李妄也不收手，任他摆弄：“嗯。”
林荡笑着吻了吻他的指关节，然后道：“一股狼血味。”
李妄：“……”
“不过我喜欢。”林荡揽过李妄的肩，让他靠在自己怀里，白天在马上颠簸，夜里又独自行到山下，让他有些精力不济。
然后是一阵沉默。
“我今日见到你堂弟了。”李妄忽然开口。
林荡一时没反应过来：“你说的是哪个堂弟？”
“我见过的那个。”李妄抿了一口酒。
林荡恍然大悟。
樾国被灭国之后，将军府散了，更遑论外戚，林荡被拿住关在牢里，都要李妄去将他偷出来。
“林苍？他是如何活下来的？”
“丞相。”言简意赅。
林荡若有所思：“那倒是有意思。”
“你们俩一个救了我一个救了林苍。”林荡从枝头摘下一朵桂花，放在鼻尖闻了闻，笑说，“我们俩还水火不容。”
“可以了吧？”李妄盯着面前跳动火焰上的肉。
一整块狼肉被火烤得流油，在架子上噼啪作响。
林荡用筷子戳了戳那块肉，确定熟了才割下一块递给李妄。
“味道怎么样？”林荡问。
李妄嚼着肉说：“你自己吃吃看就知道了。”
于是林荡的嘴唇就这么猝不及防地贴了上来，叼走了李妄露在外面的一半肉。
李妄不满地瞥了他一眼，自己又去割了一片肉吃。
林荡忽然在身后抱住了他。
“我想你了。”四个字轻轻地从头顶传来。
李妄转头，看见了林荡带着笑意的眼底倒映的火光，明亮得像灿阳。
李妄不禁勾唇，回抱：“嗯。”
轻巧的话音像一片羽毛，落在林荡心间，在他心底的柔软处不轻不重地挠了一下。
“我听见了。”李妄指着林荡心脏的位置，“它也在说喜欢我。”
林荡看着李妄一张一合的嘴唇，没带多少思考，便吻了上去。
火堆上升起一阵青烟，大概就是这一缕缕烟火，化作了人间风霜，世间雨雪，又到天上，成了云雾。
都说酒足饭饱思那啥，林荡还真有点，但李妄不给他机会。
“我得回去了。”李妄拍拍身上的尘土。
“明早再出发也不迟啊。”
“明早出发定赶不上狩猎开始，届时会惹众人生疑，我半夜出来已是不容易了。”
林荡拗不过他，只好让他走了。
“怎么也没穿件披风，虽说是初秋但夜里也冷。”林荡埋怨道。
李妄没答，兀自上马走了，出院子时，余光看见一个黑影在墙后，他转头想看清，黑影却不见了。
一个人走山林中的夜路，李妄非但没有犯怵还悠然自得，毕竟去时为了让那人吃上更新鲜的肉走得急了些，回去的路上才有时间看看身畔的景色。
漫天星辰映亮了前行的路，那一轮弯月也甘拜下风。
都说月色凉如水，星光却比这更甚。
“是该拿件袍子披披。”李妄摸着身下黑马的鬃毛。
行到半路，他实在困倦，眯缝着眼睛，打算在马上小憩。
却看见了熟悉的麻袋。
和麻袋里不停扭动的人，活似条蛆。
李妄突然不困了。
“唔……&%*”他听见马蹄声，剧烈地动起来。
李妄面无表情地用匕首划开了麻袋，里面的男人一看见是他，停止了扑腾，眼中的眸光顿时暗淡了，感觉整个人都打蔫，嘴里也不再叫唤。
但只是一瞬。
下一瞬，林苍便眼巴巴地看着李妄，楚楚可怜的眼神仿佛下一秒就要挤出泪。
李妄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的蛆，又面无表情地拿下了堵住他嘴的布。
“我……”
“闭嘴。”不等他开口，李妄便抢先道。
林苍只好用原先的眼神继续看着李妄。
在被林苍一瘸一拐跟了半里路之后，李妄终于忍不住道：“别跟着我。”
“你救了我，于情于理我该报答你。”
李妄瞥了他一眼。
林苍一脸无奈道：“左列说我没用，将我赶出来了，连麻袋都没给我拿掉。”
“活该。”李妄勾勾唇，“我不养瘸子。”
“过几天我伤就该好了，只要您肯给我用药。”
“我肯啊，毕竟你和林荡颇有渊源。”
林苍激动的看着他。
“我呢，给你用点鹤顶红，别说是过几天，你明早伤就能好，连治都省了。”
林苍垂头丧气地跟在马后边走。
一轻一重的脚步声走在路上，李妄听得有些不耐烦。
“你要上马吗？”“其实，我那时就觉得你和林荡关系不一般。”
林苍愣了愣，对他笑笑：“好啊，太子殿下请我上马，在下在所不辞啊。”
李妄伸手将他拉上马。
“我和他都给你夹东西，你却只吃了他的肉。”林苍气鼓鼓。
“我本就不喜欢吃菜。”李妄淡淡道。
“可我听说……”
李妄打断他：“听说的事情最不可信。”
曾几何时，也有一个人这么和李妄说过。
不过到如今，听说的事都成了真，他曾笑那群人的自以为是，却不得不在几年后，拿同样的理由搪塞林苍。
李妄带林苍回了营帐之后与他约法三章，大致便是别被人家发现之类的，毕竟秋狩还有最后一天。
林苍乖乖点头答应。
然后第二天，他起得比鸡还早，等到李妄睁眼，连营帐里第二个人的痕迹都找不到了。
“人呢。”他问赵澄。
“啊，那位公子说营帐中待着太闷，要去山林里溜达，让您别管他就是了。”
李妄打了个哈欠：“那随他好了。”
“千万不要迷路，千万不要迷路，千万不要迷路。”左意宛在马上碎碎念。
远处的黄昏漫透了云彩，在山林里洒下金色的余晖，而近处的左姑娘，则无家可归。
其实也不过是在山林里找不到路罢了，这么一大片林子，找不到路正常。她自我安慰。
黑夜吞噬了最后一抹阳光，天上布满了星星的同时，左姑娘还在林子里迷着路。
“究竟往哪走才是大家的营帐啊。”她小声嘀咕。
遥远的天边升起一缕烟，在夜空里炸开了花。
是秋狩的信号，可惜左意宛早几百年就把那东西弄丢了，只能眼看着烟花在空中散开、消失，却什么都不能做。
“林苍还没回来？”李妄缓缓放下茶杯。
“是啊。”赵澄如是说道。
“意宛！意宛！”外面传来喊声。
李妄和他对视一眼。
李妄起身拿剑：“看来，得再去林子里一趟了。”
“你也要去找左意宛？”
李盲盯着他的眼睛微微睁大，不可思议地说。
“在我之前，还有多少人要去找她啊？”李妄被他的反应逗笑了。
“也就是，几个皇子，几个大臣家的公子哥吧。”李盲掰着手指头，等十个手指头掰完了还没说完。
“那我得去啊，这等邀功的好事。”李妄说。
李盲一脸嫌弃地看着他：“得了吧，就你？人家邀功是求娶，你邀功是拒绝人家，谁会让你找到。”
李妄突然问：“你怎么不去啊？”
“吾，不贪慕功名，更不好女色。”李盲说，“左意宛那样的，也不能看上我啊。”
李妄叹着气从李盲身边走开了。
篝火旁一群人围坐，都在叽叽喳喳议论着什么。
丞相夫人苦着脸埋怨左丞相，而皇帝脸色也不悦。
“我早说了不该让意宛来这围猎，你非说这是个锻炼的好机会，现在好了，出事了吧？”
“皇上已派人去山中寻她了，现如今你急躁又有何用。”
许厌姝挺着大肚子，靠在皇帝肩头：“秋冷妹妹别急啊，总是会找到的。”
李妄忽然插嘴，对一直没说话的李逾白行了礼，道：“儿臣上山时正好也带了一队护卫，既然意宛妹妹在林中迷失了，不如让儿臣的人一同去找寻。”
李逾白看了他一眼：“去吧。”
“这事怎能劳烦太……”子殿下亲自出马。
“那就多谢太子殿下了，等意宛回来了，我定要她好好向大家谢罪，如此耽误大人们的时间。”陶秋冷在背后拧了一把左列。
这话一出，围坐在篝火旁的王公大臣们纷纷起身去林子里找人，一个都没闲着。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寻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