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弟弟 ...
-
“天罡殿的黎公公来报,圣上要见太子殿下。”赵澄隔着房门说。
李妄正枕着林荡的腿小憩,闻声笑了笑:“这才一日,父皇便知道了。”
林荡盯着他的眼睫:“你去吧,应付你父皇要紧。”
“你说本太子薄情,自己还不是一样,用完就扔,现在就想着赶我出去了。”李妄披上外袍。
林荡走上前在他嘴角印上一吻:“这总行了吧?”
遣散了殿里的下人,李妄跪在九级台阶下,身披龙袍的李逾则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我听闻你寝殿里有个男人?”李逾的话再明白不过了。
“是。”
在李妄准备好被铺天盖地骂一顿时,李逾突然叹了口气:“注意分寸,别闹得人尽皆知,你也面上无光。”
“父皇说的是,儿臣知错了。”李妄愣了一下,不动声色地把原本要说的话咽了下去。
“是朕亏欠了他们母子俩。”李逾看着李妄离开的背影。
“吴叔,你就帮帮我吧。”林荡一脸谄媚。
“你个小没良心的,好事不来找我,坏事净找你叔。”吴念中说着,递给他一块令牌,“要多少人?多久以后?”
林荡如获至宝,立马接过令牌:“嗯,约莫几千吧,大概四五个月吧。”
“几千人?我这是武馆不是军营。”吴念中要从他手上抢回令牌。
但林荡哪是那样的人,他立马把令牌放入了衣袋里:“吴叔,说好的十坛忘语酿,我又不会食言。”
“还不是靠着你家太子的。”吴念中一脸嫌弃地说,“还有好些天呢,这么早把我令牌取走做什么。还回来还回来。”
林荡依依不舍地把令牌拿出来,装可怜道:“那,到时你可不能食言,人家的命都是你的了。”
“滚滚滚。”
忠精武馆的弟子们从没见过自家师父如此生气地追打着一个人,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看着吴念中在大堂里追着林荡,而林荡则像只猴子,这钻钻那藏藏:“借过借过。”
“小兔崽子你往哪跑!”吴念中拿着鸡毛掸子,破口大骂,“又偷我酒喝!”
林荡他爹是个将军,经常隔三差五地不在府中,而林荡嘛,又是个怕闷的,天天上街找群狐朋狗友到处玩。
“这家武馆里的啊,各个都武功高强,尤其是馆长,听说当年为了和人抢地盘,一个人打了一群,林荡,你不是说要找个人对打吗?找他啊。”
然后林荡找了,人家不应战啊。
林荡苦口婆心劝了好久,那姓吴的只说让他好好读书,以后有出路,别只会打打杀杀。
“你不是很能打吗?应战都不肯,算什么忠精武馆馆长。”
眼看他不为所动,激将法也不成功,林荡突然抛出杀手锏:“我这有几坛上好的杜康酒,您看?”
“在哪打?”吴念中无可奈何。
“随意啊,我都行。”
于是就以林荡被打得鼻青脸肿作为结尾。
“我好歹要给你酒的,你就不能下手轻点?”林荡捂着脸说。
“酒。”吴念中只说了一个字。
“酒酒酒。”林荡说着,让人取来了他爹藏了几年的杜康。
他爹发现酒没了是一年后的事了,大概是以为那酒是自己儿子喝的,便也没问下去了,毕竟自己儿子啊,性子也随了自己了。
“那事太危险,若是成功了自然风光无两,但若是……”吴念中一脸担忧地看着林荡,“你们想过全身而退的法子吗?”
“我没有,他不一定,不过咱们太子殿下是谁啊?是皇上都奈何不了的人,肯定有办法的。”林荡笑笑说。
“?”李妄拿着书卷的手放下了,“我没想过退路。”
“那,若是败了?”
“一起死呗,难不成林将军不愿意?”
“这……愿意倒是愿意,只是……我心疼你啊。”林荡开始闭着眼睛说话,“那日我在狱中的样子太子殿下也不是没见过,连脸都看不清啦,白瞎了你这么一张神仙般的皮囊啊。”
李妄知道这个人又开始不说人话了,干脆没理他,继续看自己的书去了。
退路嘛,想肯定是想过,只是行不行得通只有事情发生了才知道。
“过几日皇宫秋狩,我得和他们去禁林,约莫五六日才能归来。”李妄刚下朝回来,脱了朝服,“你在这住着不安全,我在城郊有一处宅子,到时你去找俪湘吧,她自会带你去的。”
“我就不能呆在这啊?”坐在床上刚睡醒的林荡问,“皇宫里多舒服,要什么有什么……”
“你若是被人认出来了,那可不是活得舒不舒服的问题了。”李妄一字一顿点着他胸口说,“是你有、没、有、这、条、命、在、的、问、题。”
秋本是丰收的季节,五谷成熟,瓜果飘香。
尤其是今年,半年里风调雨顺,粮食收得比往年多了一倍,于是秋狩比往年更盛大,不仅是皇亲国戚,从三品以上的官员也一同去了。
李妄着白银盔甲,飞身上马。
只听一声轻响,一边披甲戴盔的士兵将一支箭射向云端,二尺长的箭破空而上,发出尖锐的鸣哨声,直直没入云端。
一群人立刻驾马向远处飞驰。
“呜~”跑动的野狼被一箭穿心,应声倒下。
李妄的随从赶紧跑上前捡起野狼的尸体。
“这头狼到时候先单独放到我帐中去。”李妄看了看他说。
“是。”
狩猎用的箭有两种,一种是淬了毒的,专门杀虎狼这种带攻击性的野兽,还有一种是普通的箭,用来杀野兔野鸡那些小东西的。
所以秋狩开始之前,护卫们特意提醒了大家注意安全。
“啊!”李妄瞄准了一头野虎,传来的,却是属于人的惨叫。
他心头一惊;“你没事吧?”
躺在地上的男人强颜欢笑:“公子以为呢?”
“还站的起来吗?”李妄垂眸看他,这张脸……倒是像极了某个人。
男人摇摇头。
李妄只好下马把他弄上去。
“你……叫什么名字,是哪人。”李妄面无表情地控着马。
“我姓林。”他小声说。
李妄怔愣了一下。
“就是你想的那个林。”
像是确定了什么,李妄心头的迷雾散了。
林荡没有什么兄弟姐妹,那这人会是?
“我是他堂弟,叫林苍,若是没记错,应当是与殿下一样大。”林苍仿佛洞察了李妄的心,没等他问出口就自己和盘托出了所有事。
李妄很不喜欢这种被人摸透了的感觉,就好像,自己被这个快瘸了却云淡风轻的男人看穿了一样。
“箭里淬了毒,你腿可能半条要保不住了。”李妄打断他。
林苍突然不说话了,似乎在思考着李妄的话。
“而且你再多说一句我便先将你腿打折了。”李妄拿着缰绳,护着他身子的手紧了紧。
林苍讪讪闭嘴。
“太子殿下在哪啊?”左意宛问随从。
“小的也不知啊。”随从面无表情地说。
“啊。”左意宛一脸失望。
她原本就不喜欢这些骑马射箭这些东西,要不是太子殿下也来……
她忽然看见一个银白色的影子骑着一匹白马,像阵风从密林中掠过。
可为何他前面还坐了一个人?
“太子殿下。”第一天秋狩结束后,左意宛站在李妄帐前,抓着自己的帕子。
“你一个女孩子家家,这样贸然去人家太子营帐中,怕是有伤风化啊。”母亲的话还在耳畔,但她还是不管不顾地来了。
“意宛妹妹有何事啊?”依旧是冷漠而疏离的问话。
左意宛怯生生的声音从外头传进来:“意宛想与太子殿下单独聊聊。”
“现在?怕是不太方便。”李妄回答。
床铺上的人一脸看戏的表情,盯着坐在一边面色不善的李妄。
营帐外的人像没听,径直掀帘进来,她显然是没想到自己鼓足勇气来表白,却看见原本应只有李妄在的营帐里竟躺着另一个男人。
左意宛一下子转头跑走了,心还在砰砰地跳着,她大口地呼吸着林间的空气。
原来——那些传言都是真的。
原来——她仰慕已久的太子殿下,真是个断袖。
那些风言风语她早有耳闻,但没想到有一天她能这么猝不及防地确认这事。
等等,床上那个男人她好像见过,不过也只是匆匆一眼。
“左丞相,您这女儿可是真国色啊,比那语情公主也绰绰有余。”
年轻男人喝了口茶,笑笑说。
左意宛低着头对父亲行礼,偷偷地打量着父亲对面自己从未见过的男人,却也因为他的话不由得抿抿唇。
但她没看见自己父亲黑了脸:“林公子说笑了,小女自幼愚钝,也没几分姿色,怎能与公主殿下相提并论。意宛,先下去吧。”
左意宛颇有些不服气,不情不愿地退出了房间。
“太子殿下那还有七个月动手。”男人晃了晃茶盏,“丞相您可要快点了。”
林苍的身份,被人看见就是死路一条,但这个人的范畴,显然不包括丞相一家。
所以即使李妄连医官都没叫,也放心他被左意宛看见。
“丞相的人,不该出现在我李妄的帐中。”他一把把人拉到地上,穿着银白靴子的脚在林苍膝弯上用力踹了一脚,“劝你尽快回去,和他说你完不成他给的任务。”
“啊!”林苍原本就带伤的腿轻而易举地跪了下来,磕在地上,像只被人抓住的野兔,只能任人摆布。
林苍苍白的脸上浮起一抹笑:“你对我为何不能像对林荡一样呢?当年也是,现在也是。”
李妄不由得眨眨眼睛,当年……
他好像确实见过林荡的这个堂弟,只是那时他和林荡都不太熟,更遑论给他表弟好眼色。
林荡夹给他一筷子兔肉:“你以前大概也吃过这个吧,但这个和你们皇宫里不一样,是前几日我父亲自己去山林里猎的。”
林苍也小心翼翼地给他夹了一筷子青菜:“配着吃吧。”
李妄面不改色地吃了那块肉,而青菜嘛,连碰都没碰过。
她最喜欢吃菜了,听说是小时候便四处漂泊,吃不上好东西,整日以吃野菜为生,最后居然喜欢上了那味道。
所以生母死后他一度逼自己吃各种菜,到最后看见绿色都犯怵,也没喜欢上吃菜。
但林苍不知道啊,就觉得自己受人冷落了。
也没什么的,早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