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安》火因景三

4、可怜小孩

　　那时他才10岁，被他父亲逼着整日蒙着眼睛摸黑，说是为了锻炼他听声的能力，但不想顺带治了个怕黑的毛病。
　　之后李妄偷跑到他们家时，林荡还拿这个去哄他。

　　李妄看了他一眼：“随你。”
　　然后这家伙就在床上对他动手动脚，摸摸这摸摸那。
　　李妄毫不犹豫地取了根绳子把他绑在了柱子上，拿了块布把他嘴堵了，又拿了个塞子把自己的耳朵堵了，在林荡幽怨的眼神中美滋滋睡觉去了。
　　之后一连半个月都是如此。
　　林荡，从来不是个安分的人。

　　至于为什么半个月之后不让他住主殿了，因为他腿好了。
　　俪湘往窗外放飞了只鸽子：“一天到晚正事不干净在阿妄面前扯皮，换作是旁人早被他扔出宫了，大可能连命都没了，他不过是要和你分房睡，又有何不可。”
　　“七个月呢，有什么好急的。”林荡喝了口杯中的酒，“除非那皇后年纪大了，身体不好，提早生产了。”
　　俪湘要来捂林荡的嘴：“若是被人听到了阿妄又要花大力气把事摆平了。”
　　“行行行。”林荡不满地抿了口酒，“也就你这能让我喝两口了。”

　　与此同时，宫中的李妄收到了俪湘的信，只三个字：一壶酒。——俪湘
　　“计较那么多做什么。”李妄笑了。

　　“我得去找个人。”林荡说，“钱照例记他账上。”
　　又补充道：“别说这是酒钱。”
　　“知道了。”俪湘说。
　　可怜这人殊不知自己早被卖了。

　　就这样浑浑噩噩两个月过了。
　　为了更好地分房睡，林荡的禁酒令早被李妄撤了，有时还会带点酒去偏殿与林荡对酌。
　　“明日，是我母妃生辰。”李妄低头喝了口酒，眼里不见悲喜，“也是——她死的日子。”
　　“嗯，我陪你去看她。”林荡说。
　　“我不能去。”李妄说，“你也不行。”
　　“为何？”
　　“幼时她大费周章与我撇清关系，把我送到皇后那去，我怎能辜负她的一片苦心。”李妄不在意地笑了笑。
　　“……”林荡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你是知道真相的。”
　　“她想让我信的不是这样吗？”
　　“你醉了。”林荡说。
　　李妄脸有些红，还是笑着的：“醉了又如何，死了也没几个人在乎。”
　　林荡也笑了：“谁说的，好歹我在乎啊。”
　　“谁要你在乎。”李妄眼尾泛红。

　　“我送你回主殿。”林荡说着，抱起了李妄。
　　“谁要你送，我自己有腿。”
　　林荡只好把他放下来，看着他摇摇晃晃地往前走。
　　跟了他一路，总算跟到了殿门前，实在看不下去他那个样子，把他弄到了床上。

　　“李妄。”林荡在他耳边说，“李妄？”
　　李妄紧闭双眼，没回复。
　　“稍微起来喝点水啊，否则明早定要头疼的。”
　　“唉。”林荡微叹。真是与六年前别无二致。

　　他看着床上面色红润，嘴唇微张的人，突然心生歹念。
　　“反正喝醉了，你醉我也醉，干了什么都是情有可原。”林荡邪魅一笑，“小太子啊，今日可算落到我手上了。”
　　此时李妄翻了个身。
　　“算了。”

　　他让人准备了桶热水，把李妄剥了个精光，放到桶里去泡着了。
　　沐浴完毕，他正给李妄穿衣服的时候，面前的人缓缓睁开了眼。
　　正当林荡想为自己辩解点什么的时候，李妄的嘴唇就这么贴了上来。

　　林荡将李妄压在床榻上，要解去他刚穿好的中衣时，李妄突然翻身，跨坐在了他身上。
　　林荡笑了笑，想压回去，却见李妄从枕头底下抽出了一把匕首，抵在林荡脖子上：“六年前我问过你，你亲手送我离府，现下又与我纠缠不清。”

　　“林荡，你送我走了，往后，怕是再难见面了。”李妄凑近了，要去亲他。
　　“不见就不见了，命要紧。”林荡后退一步，笑着躲开了他。
　　“好。”李妄垂眸笑了笑，“我早该料到的。”

　　“我是你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李妄眼睛里蒙着雾：“林荡，你真当这世上有这么好的事？”
　　可林荡好似聋了，把他的话置若罔闻，还靠得更近了。
　　“你舍得杀我吗？”林荡笑着看他。
　　李妄的匕首锋利无比，就这一下，便在林荡脖子上划出一道浅痕，鲜红的液体从伤口处流出。
　　李妄愣了一下，被林荡看准时机，抓住了李妄两只手腕，瞬间位置倒转，李妄被他压在了另一头，头磕在床头的“哐”声和匕首落地发出的“当”声在李妄脑海里回响。
　　“林——荡——”李妄从牙缝里抠出两个字，挣扎着逃开，可林荡力气大得出奇，他根本不能动弹，只能乖乖就范。

　　李妄突然一口咬住了林荡脖子上刚划的伤口，舔舐着上面带着腥味的血液，像是品尝着什么佳肴。
　　林荡总算有点反应了，李妄只听到了一丝轻笑，然后对他更狠了。

　　六年前，李妄刚杀了刘妃，听说生母有个故人叫俪湘，提着血迹未干的剑便一个人跑出了皇宫。
　　“这位公子，您找……”老鸨这位身着华服的公子提剑冲进青楼的的样子，突然说不出话来了。
　　场上的客人娼 妓都被这横生的变故吓了一跳，虽然愣完还是各做各的事，但还是忍不住频频回头。

　　李妄丢了一袋钱给那个又矮又胖的女人，低低地喘着气说：“俪湘。”
　　然后他第一次见到了他姨母的女儿。
　　“我母妃死前还给我留了什么东西！”李妄红着眼睛。
　　“我不知道。”俪湘淡淡地看着他。
　　他将那把剑抵在了俪湘脖子上。
　　“我不知道。”那时的李妄身体还没抽条，她平视着李妄，“但她去过樾国林府。”

　　李妄收剑，只留下一句多谢，像阵风走了，只留下俪湘一人在房里。
　　“你会后悔的。”她轻轻地说。

　　“你是？”林汶看着面前这个衣服上染了血的小男孩。
　　李妄开口就问：“你见过莫轶吗？”
　　林汶愣了愣：“莫，轶？”
　　莫家的妹妹，几年前还来找过他的，还在他府上留了样东西，说是若他儿子能有机会来，便把那东西给他，算是种纪念。
　　一晃就是七八年，在他马上要把那件事忘干净的时候，莫轶儿子就来了。
　　“你……你先进来。”

　　一晚上，李妄被梦魇包围着，怎样都睡不好，林荡只能把他抱得很紧：“让我睡个安生觉吧，祖宗。”
　　他眼睛半睁，抱怨道。
　　李妄虽然睡着了，但在他说话之后真的不动了，仿若真听见了。
　　不过，总觉得这幅画面什么时候出现过。

　　大概又是六年前的事。
　　“他前几日刚知道自己娘没了，你与他年纪相仿，哄哄去。”林汶对自己儿子说。
　　“我没娘都十几年了，也不见有谁哄过我啊。”林荡嘀咕着，还是照做了。
　　房间内的李妄正坐在桌前看着那把制作精巧的匕首发愣。

　　“你别难过了，咱们都是没娘的人。”林荡一双丹凤眼含着笑，看着他。
　　“我出生时母亲就没了，可我知道这事之后也没多大反应，你好歹和你娘相处过吧？”

　　李妄沉默良久，看了他一眼：“是相处过。”
　　“对吧，那至少比我……”
　　“一天，也算相处吧。”
　　林荡一个好字还没出口，便听到这么一句话。
　　“出生就不要我了，口口声声是为我好，瞒我十三年不告诉我。”李妄说，“除了她还多活了十几年，确实是比你好。”

　　那天晚上他们聊了很多，聊到两人都困了。
　　“这是你父亲给我留的屋子。”李妄吸了吸鼻子说。
　　“我怕黑，院中没灯。”林荡一脸恳求地看着李妄。

　　那一晚，李妄脑子里全是各种光怪陆离的梦，老动来动去，怎样都不老实。
　　林荡干脆抱住了他：“安生点吧，祖宗，我还要向父亲交差呢。”
　　半梦半醒间的李妄突然不动了，林荡满意地笑了笑。
　　但第二天，林荡还是没法和父亲交差。
　　因为这个姓李的小孩，根本就一夜没睡。

　　但今时不同往日了，李妄在林荡怀里是真睡着了。
　　“醒了？”
　　李妄刚睁开眼，映入眼帘就是面前衣衫不整的人，他拍了拍疼痛不已的脑袋，努力地回忆着昨晚的事。
　　他喝酒了，林荡也喝酒了，他被林荡抱了一下，又自己走了一段，林荡给他洗了个澡，然后给他换衣服，然后……
　　李妄倏地睁大了眼睛。
　　林荡看着他这幅样子笑了。
　　李妄看向他的脖颈，伸出手，摸了摸。
　　“不是很怕疼吗？”李妄摩挲着那道已经结痂了的伤口。
　　“家里夫人能忍得很，不能给他丢脸。”林荡抓着他的手，放到嘴边亲了一口。
　　“舌头不想要我可以帮你割了，那匕首还在地上呢。”李妄毫不客气。
　　林荡讨好地在他嘴边又亲了一下：“我错了，下次也不是不敢。”

　　李妄坐起身，想捡地上的匕首，林荡却眼明手快地先他一步拿走了匕首，然后把它插进了鞘中，藏到了身后。
　　“刚醒就找这东西，将来哪个姑娘会嫁你？”林荡对他眨了眨眼睛。
　　少年李妄只是冷着脸看他：“别动我东西。”
　　“你娘留这东西不是为了让你记挂她的。”林荡收起脸上的笑，说，“她想让你忘了她。”
　　“你还我。”
　　“人要学会向前看，别整日活在过去的事情里。”林荡继续说，“说到底，你其实怨她比想她多吧？你怨她送你去旁人殿里，你怨她十年不与你相认。可你有想过她的难处吗？”
　　“我……”
　　“她一介舞姬，被皇帝临幸，又喜获龙子，以为自己能从此平步青云，结果自己的孩子被刚失了孩子的皇后夺去。她，不会难过吗？”
　　李妄突然笑了：“我，不会难过吗？你从小没娘当然不痛不痒，你爹待你那么好你当然不痛不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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