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面书生》魅月妖笛

3、第二章

　　第二章
　　“两位公子请放心，他只是这几日进食太少，有些营养不良才导致身体发寒，又经过打斗耗尽力气所以昏了过去，只要正常吃饭几天就能调养过来，至于身上的淤青我给他开些活血化瘀的药膏，洗澡后涂上即可。”
　　“有劳大夫了。”南宫离笑着拿给大夫一锭银子。
　　“他就快醒了，我先让孩子他娘熬一碗小米粥。”头发花白留着羊角胡须的大夫拱手走了出去。
　　“多谢。”南宫离和南宫晴书同时拱手。
　　这是医馆后院中的一个小厅，厅中一床一桌，四把椅子，桌上一个茶壶，四个茶杯，显然，这个厅是专供需要躺歇的病人之用。
　　南宫晴书搬了把椅子坐在床边，南宫离则坐在桌边拿了个茶杯自斟自饮。
　　这个侄儿自从见了小乞丐后就有些不正常，该不会是有那种嗜好吧，那种嗜好——断袖之癖，如果真是那可就有得玩了，南宫离有趣的笑着，颇有些不负责任的想。
　　蓬乱的头发被撩到脸旁，露出一张满是油污的小脸，让人完全看不出长相，浓密的睫毛微微晃动，有着漂亮形状的眼睛缓缓睁开，清冷中带着茫然，却在目光碰到南宫晴书的刹那转为惊诧，带着快乐，带着喜悦，带着释然，带着憧憬。
　　污黑的小手颤抖着抬起，想触摸却又不敢触摸，好像面前的是一场瑰丽华美的梦境，只要一碰一切便会如镜花水月般消散无踪。
　　“你是天神吗？”
　　一口茶狂喷而出，南宫离弯下腰拼命的咳嗽，他敢发誓，这是他自从武功有成后第一次岔气。
　　金色的阳光透过窗子照射在南宫晴书的身上，雪白的衣衫染上了淡淡的金黄，几缕乌黑的发丝滑到胸前，在阳光下折射出绚丽七彩的虹，背光的脸有些看不真切，在看到小乞丐醒来的那一刻露出安心的笑容。
　　眼前的男子有着如春风般温暖柔和的笑容，浑身上下都散发出阳光的气息，这是他从来没感觉过的温暖。
　　“你是天神吗？”他伸手想要触碰那温暖，却又害怕那温暖一碰就会破碎，于是他小心翼翼的问道，“你是天神吗？”
　　南宫晴书一愣，本来要说的话被一下子噎回肚子，呐呐的不知该如何回答。
　　半晌，南宫晴书才回过神来，“呃……我姓南宫，南宫晴书，很高兴见到你。”声音带着些变声期男孩的沙哑。
　　只是，这话怎么感觉不太对劲？
　　“哈哈……咳咳……他……咳咳……咳咳……他可不是……咳咳……不是天神，他是我……咳咳……我的小侄儿……咳咳咳咳……”
　　南宫离又咳又笑，涕泪横流，南宫大侠的一世英名毁于一旦。
　　原来不是神，有些失望呢。
　　收回小手，眉头拧起，“情书，情书儿，是送给情人的情书儿吗？好奇怪的名字。”
　　“……这个……”南宫晴书尴尬的红了脸，“咳，嗯……是……是晴天的晴，晴天的晴。”
　　“哈哈……哈哈哈哈……咳咳……咳咳……情书……情书儿……咳咳，老天爷……咳咳……我怎么从来就……咳咳……从来就没有想到过……哈哈哈哈……”南宫离咳得更欢了，也笑得更欢了，可惜没人理他。
　　“晴天的晴……”低下头，一会又抬起，眼光中又有些迷蒙，“很像呢。”
　　“像什么？”
　　“人如其名。”
　　脸越发红了，两人都静了下来，屋里只剩下南宫离的笑声和咳声。
　　怪异的扭头瞥了一眼，“那个一直在傻笑的家伙是谁？”
　　“我的小叔叔，南宫离。”
　　“哦……”
　　“这是什么地方？”小乞丐翻身想要坐起。
　　“敬安医馆。”南宫晴书伸手帮忙。
　　“青城的敬安医馆？”
　　“嗯。”
　　小乞丐的身体猛地抖了下，眼神骤然变得清冷。
　　“我昏了很久？”
　　“只有一会。”
　　“这样……谢谢你们救了我，我想你们最好赶快离开。”
　　小乞丐坐起后又想要下床，南宫晴书忙拦住他。
　　“你的身体还很虚弱，最好不要下床。”
　　“你醒了，粥已经熬好了，趁热喝吧！”大夫端了碗粥走了进来。
　　南宫晴书接过粥，“我来喂你吧，你现在一动就会浑身酸痛。”
　　轻轻的推开粥碗，“谢谢，但是我必须马上离开。”
　　“放心吧，有我们在不会有事的，先乖乖把粥喝掉，嗯？”南宫晴书柔声安抚道，仿佛哄孩子似的。
　　小乞丐低头看看热腾腾的粥，再抬头看看眼前的少年，少年面容清俊，脸上还有微红，轻轻的笑着，温温的，暖暖的，让人觉得莫名的安心。
　　“你是说，你们会保护我吗？”清冷的眼瞬间有光彩划过。
　　虽然明知不该期待，虽然理智告诉他应该赶快离开，然而他真的好想感受那种温暖，好想呆在他的身边，哪怕只是一刻也好。
　　“是呀，我们会保护你的。”
　　那瞬间的光彩如同一把利刃般划过少年的心，让他的心骤然刺痛。
　　也许他过往的经历使他看起来成熟冷漠，但他终究只不过是个需要关心的孩子呀，于是，他笑着承诺，“我们会保护你的。”
　　光彩由眼底蔓延上眉梢，扩展到嘴角，最后变成一个灿烂的笑脸，仿佛天地间所有的幸福都集中到他一个人的身上，那笑，灿烂的耀眼。
　　“我相信你，晴书哥。”声音脆脆的，溢满了甜意。
　　他知道，只要他们愿意，他们绝对有能力的。
　　清瘦污黑的小手举到空中，南宫晴书举手握住。
　　“先喝粥吧。”
　　南宫晴书舀了一勺粥递到小乞丐身前，小乞丐吹了吹，然后低头喝下，南宫晴书又舀了一勺。
　　“有很多人向这边来了。”南宫离突然走到床边。
　　“他们也该来了，否则也不是他们了。”小乞丐转头看向屋外的阳光，又恢复了小大人的感觉，淡淡的说道。
　　屋内一时陷入了安静之中，一会儿之后，小乞丐才回头转向南宫离，“离叔叔，你有没有十两银子？”语气变得非常轻快。
　　“有，当然有。”
　　“能不能借给我？”
　　“当然能。”南宫离拿出十两银子递给小乞丐，疑惑的道，“可是，你借十两银子要干什么？”
　　“打赏下人。”小乞丐神秘的一笑。
　　“大夫，这有没有纸笔？”他又转向大夫。
　　“等一下，我马上去拿。”大夫扭头出去。
　　“晴书哥，我还要吃。”
　　南宫晴书微微一笑，又舀了一勺粥，“你知道来的是什么人？”。
　　吞下一口粥，小乞丐耸了耸肩，“倚翠楼的人。”
　　“倚翠楼！倚翠楼的人在抓你？”南宫离骤然大叫。
　　“怎么，难道离叔叔害怕了？”小乞丐挑眉看向南宫离。长眼睛的人都看的出南宫离不是害怕，事实上，他很兴奋，非常兴奋，兴奋地手舞足蹈，抓耳挠腮。
　　先是又哭又笑又咳，然后听到倚翠楼在抓他时又非常开心，但中间又有一小段时间表现的很正常，难道离叔叔有间歇性疯傻症？
　　小乞丐怪异的瞟了一眼南宫离，然后同情的看向南宫晴书，有这样一个叔叔想必很辛苦吧。
　　如果南宫离会读心术，不知道他会不会痛哭流涕，他的一世英名呀！
　　“怕？这世上还没有我南宫离会怕的呢！只不过我是想……嘿嘿……我要带晴书侄儿去倚翠楼他不肯去，我想绑他去又怕大哥责罚，所以我想如果我们被倚翠楼顺路抓去了，那不就是光明正大的进去了？”
　　“小叔叔！你到底在说什么？” 南宫晴书哭笑不得，被抓进倚翠楼也算光明正大的进去？总之小叔叔就是一心一意想要拐带他进妓院吧？
　　他现在心里是一百二十个赞同小乞丐没说出口的想法——有这样一个叔叔，的确辛苦。
　　“好吧好吧，不去倚翠楼，不过这小子是倚翠楼的人，我们把他带在身边，也就相当于把倚翠楼带在身边。”
　　这样能等价吗？看来离叔叔真的智力有问题！
　　天哪，谁来救救他，为什么他有这样的小叔叔，南宫晴书在心里长叹。
　　“好吧，呆会他们到了我就为你赎身。”南宫离兴高采烈的，自顾自的做了决定。
　　“嗯，离叔叔，很抱歉，恐怕要让你失望了。”小乞丐看着南宫离，语气中却带着笑意，“我不是倚翠楼的人，我娘才是。”
　　“你娘？”两人齐声疑惑道。
　　“纸笔拿来了。”大夫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盘上放着笔墨纸砚。
　　“有劳大夫了，还要麻烦大夫做个见证。”
　　休息了一会，又吃了些粥，小乞丐已经恢复了些体力，他从床上跳下，来到桌边，铺开一张纸写到“卖身契”。
　　卖身契？跟着围到桌旁的三人都傻住了，然后他们看到的却更让他们目瞪口呆。
　　他要将自己卖给南宫家？他们什么时候说要买他的？为什么他们不知道？
　　价钱是一百两？谁给他一百两？南宫离？南宫晴书？南宫离只记得自己借给了他十两？
　　东方梦雨？虽然名字很大气，但那好像是女孩子的名字吧？
　　他好像是个小乞丐吧，为什么他不仅会写字，而且还能写得那么漂亮？
　　不对，他说他娘是倚翠楼的，难道他有一个望子成龙、想借由儿子脱离苦海的娘？可是这岂不是要等到头发都白了？
　　？？？
　　写好后，两个大人和一个半大人都木然的按照一个小乞丐的指示签字画押。
　　恐怕就算现在要卖的是他们自己，他们也不会发现吧！
　　“我娘要将我卖给城北的张老爷，契约未立我就先逃了，他们现在来抓我，有我娘在，只要官府出面干涉，我想你们也不能公然和官府作对，可是现在有了这张卖身契……”小乞丐笑着解释，仿佛在说别人的事情。
　　他并没有继续说下去，三人却都明白了他写下卖身契的用意：现在有了这张卖身契，从律法上来讲，他母亲已经没有权利再将他卖给任何人了。
　　虽然江湖中人不是很在意官府，可是也很少有人会主动招惹官府，因为没有一个门派或家族经的起朝廷的千军万马，当然，聪明的皇帝也不会去招惹那些杀人不眨眼的武林高手，杀千军万马难，但是要杀一个躲在千军万马中的皇帝却有很多种方法。
　　“城北的张老爷？”大夫一跳老高，完全失去了他妙手救人的长者慈爱风范。
　　“张老爷有什么问题吗？”南宫晴书疑惑的看向老大夫，想着能让他如此失态的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物。
　　老大夫刚要回答，却听外面人喝马嘶一阵混乱。
　　一伙二三十人鱼贯而入进入院子。
　　“大夫，我看你就不要出去了，直接去后堂吧！”南宫离皱眉，向老大夫拱手施礼，然后当先而出。
　　小乞丐把卖身契折好塞给南宫晴书，两人也都施礼后跟着出去。
　　老大夫感激的看了他们一眼，顺着门进了另一个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