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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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暮西斜，倦鸟归巢，无论行商客旅还是江湖游侠都投了旅店，大街上渐渐变得安静起来，当然，这并不包含一些专门从事夜间行业的的店铺，譬如妓院。
在所有妓院当中，最出名无疑是倚翠楼，倚翠楼老鸨经营有方，楼里各色姑娘齐聚，有的纯净似冰雪，有的高雅如幽兰，也有的妖媚似红莲，而且倚翠楼同其他妓院最大的不同就是倚翠楼的姑娘并不是有钱就能包得下的，在特定的情况下她们也能选择自己的客人，然而这一条不但没有使它的客人减少，反而使更多的文人墨客以得到倚翠楼姑娘的青睐为荣。
一个宽敞的大厅，厅里挂满了红灯笼，映得楼下的姑娘们显得愈发娇艳，厅下摆了二十多张四方桌，一多半桌上已经坐满了客人，有的谈笑，有的和楼里的姑娘调情，有的则已经迫不及待的拉了怀里的姑娘去开房了，大厅的右角有一个楼梯直上二楼，二楼三面均是雅间，房里一应设施俱全，外面是一小排走廊，而正对大门的走廊却非常宽，事实上它不仅是走廊，还是舞台，偶尔倚翠楼会举办一些选美大会让熟客们选出最受欢迎的姑娘，最受欢迎的姑娘也有一些特别的待遇，譬如选择自己的客人。
现在楼上摆放着一面屏风，屏风上画的是一个阁楼，楼窗轻启，窗内一衣衫半裸的绝色女子，女子香肩如玉，雪乳半裸，藕节似的小腿在罗裙下若隐若现，看得人血脉贲张，秋水似的瞳眸淡淡的看着面前的铜镜，素手执笔画眉，嘴角微微翘起，媚意横生却又不失雅致，窗外一只彩蝶绕柳而舞，柳旁题了四句诗：“春风拂翠柳，玉蝶换新裳，对镜点朱唇，为谁画红妆。”
诗句并不高深，也不雅致，只是最普通的大白话，然而配上画中的绝色女子，却让所有的嫖客心里犯痒，恨不得伸手进去掏抓几下，只望今夜怀中的女子有画中人般娇媚，只望那美人的颜色是为自己而娇。
“哎哟，公子，头一次来我们这吧，我们这可都是城里最好的姑娘……”
谄媚的言辞，卑微的笑脸，浓妆艳抹的丑脸，让人看了有些食不下咽的感觉，然而她这样做的真正目的是——鲜花还得绿叶陪，越丑陋卑贱的鸨妈越能显示出女儿的美丽不凡。
一个头发散乱，浑身是土，衣衫残破的小乞丐走进倚翠楼，很多初来的嫖客都诧异的看向那个瘦弱的身影——要饭要到妓院，这小子也太……
鸨母只是淡淡的瞟了一眼，就继续去接待别的客人，而奇怪的是楼里的打手保镖竟也对此视而不见，任由小乞丐朝后门走去。
倚翠楼前楼乃是众公子老爷寻欢作乐之处，后院则分为左、中、右三阁，中阁为妈妈和姑娘们的住处，左阁是打手下人们的住处，而右阁却是由很多单独的院落组成，院内风景幽雅，布局高雅大方，却是为一些公子贵族金屋藏娇之用。
残阳愈发西斜，光芒也由灿烂的白金转为暗淡的金红，长长地树影投在泛着红光的地面上，几只鸟雀偶尔鸣叫，不知怎么，竟让人从心底泛起一股深沉的无奈和凄凉。
一间屋子里隐隐传出女子刻意压低的怒吼。
“教你不听是不是，早就告诉你今晚你爹会过来，你竟然又跑出去打架，你是故意的是不是，我告诉你，今晚你要敢给我搞砸了，以后就别想我会给你饭吃。”
女人娇颜扭曲，桃花水眸中有着深刻的期许和怨毒，玉手打在小乞丐的小屁股上，打的手心泛红，小乞丐却只是低着头，一声不吭。
许是觉得打的没劲了，女人一把推在小乞丐的背上，推得小乞丐一个踉跄。
“马上去洗澡，把自己收拾干净了，一会儿你父亲就要到了。”
朱窗轻启，清风吹得房内轻纱飘扬，灯影摇晃，屋内三人围桌而坐，桌上摆满了佳肴美酒，美人玉手扶盏，轻轻举杯，眉宇间一片如水温柔，傍晚的怨毒仿佛已随清风散的无影无踪，“秋郎，这就是你的儿子，我还没有给他取名字呢，就等着你给他取个好听的名字，你看，他长的和你多像啊！”
男人剑眉星目，白面无须，俊美无铸，风流倜傥，唇边总是带着谦逊的微笑，他便是有玉面郎君之称的秋凛霜，然而只有少数人才知道，他俊美优雅的外表下隐藏的是一颗冷酷无情的心。
秋凛霜看了一眼伸到眼前的酒杯，也不抬手，低头一饮而尽，皱眉打量坐在他左手边的小男孩。
小男孩一身黑色绣金边锦袍，显得小小的身躯纤细中又有一种说不出的挺拔，黑色的长发用一条黑色的丝带束起，垂下的长发散落在肌肤上越发显得肌肤似雪，细细的剑眉微微扬起，薄唇轻抿，黑曜石般的眸子也正在打量眼前的英俊男子，这个人就是他的父亲吗？
两道视线在空中相撞，秋凛霜的表情从不以为然到惊诧，再到疑惑，最后绽出一抹满意的微笑。
他知道，眼前的这个小男孩将来必有一番成就，起码，他的面貌就绝对不负他玉面郎君的名声，他决定了，他要给玉凤一个妻子的名分，为了这个儿子。
可是，给他取什么名字好呢？
有了！秋凛霜刚要说话，却见小男孩已经跳下椅子，站到椅前看着他。
秋凛霜微微一笑，温柔的道：“怎么，你要说什么吗？”
“父亲大人似乎对我很满意是吗？”小男孩紧紧的盯着秋凛霜的眼睛。
秋凛霜一愣，“当然，有你这么出色的儿子，我怎么能不满意呢？”
“父亲大人又不是我，又没有考过我，怎么就知道我很出色呢？”
秋凛霜怀疑的回头看了眼玉凤，他怎么觉得这孩子对他充满了敌意呢，玉凤轻盈的凑到他耳边说了几句，他便又转回头笑道：“你母亲说你很认生呢，哈哈，不要叫我父亲大人，叫我爹就可以了。”
玉凤微笑着点头道：“是啊，叫爹就可以了。”眼神却显出警告的神色。
秋凛霜继续道：“我只看你的眼神，就知道你一定是个出色的孩子。”
“是吗，那恐怕要让父亲大人失望了。”小男孩嘴角微微翘起，眼神中充满了嘲讽和不屑。
“闭嘴，竟敢这样顶撞你爹，你给我滚出去。”玉凤的突然厉声喝道。
秋凛霜狠狠的瞪了玉凤一眼，又转向小男孩道：“哦？为什么？”
“因为我不是你儿子。”小男孩直视着秋凛霜的眼睛，一字一顿道。
“不是我儿子？”秋凛霜看看玉凤恐惧怨毒的神色，又看看和自己儿时长得有七分像的儿子，一时有些转不过来。
如果真是自己儿子，玉凤又何必如此恐惧，如果不是自己的儿子，又为何长的和自己如此之像，他家可是九代单传。
小男孩似乎看出了秋凛霜的疑惑，继续道：“因为我是你女儿。”
女儿……如此英俊帅气的小公子是自己的女儿，秋凛霜似乎有些转不过弯来。
“咚”的一声，椅子翻倒。
“滚！滚出去！我就当自己从来没生过你！”玉凤一边竭斯底里的大吼，一边跑过去想要伸手撕扯小男孩，手在半空却被另一双大手紧紧扼住。
“他说的是真的？你骗我？”秋凛霜一把扯住玉凤，先前的优雅从容早已不见，现在的他就像蓄势待发的毒蛇，只要回答不合他意，便要暴起伤人。
玉凤不敢说话，只是看着他瑟瑟发抖。
秋凛霜扯着玉凤，另一只手微微发力，男孩身上的衣服瞬间成了碎片飘飘落地。
“贱人！从今天起，你就属于倚翠楼了。”
“啪”的一声响，屋里两道人影闪过。
“呸！”玉凤张嘴吐出几颗牙齿，摇摇晃晃的从地上站起来，羊脂玉般的脸上五道指痕显得触目惊心。
清风吹拂，月光给大地披上一层银霜，隔壁的院子里隐隐传来“嗯嗯呀呀”的暧昧叫声，玉凤恨恨的看着站在眼前仿佛金童般的玉女。
“你这个小贱人，我生你养你，你竟敢如此对我。”
清脆的巴掌声惊起几只归巢的飞鸟，女孩应声倒地。
“我要做妓女，我要做妓女你也别想逃掉，不是有很多老爷喜欢玩小孩吗，明天我就把你卖给他们，让他们玩你玩到死。”玉凤眼中的怒火足以将躺在地上的小小身体燃烧的尸骨无存。
女孩蜷缩着身体躺在冰冷的地面上，高高的昂着头毫不畏惧的与她对视：“父不爱，母不慈，子不孝，不想要女儿的父亲要来无用，不想要女儿的母亲，要来——亦无用。”
她从小就知道她的出生不被期待，直到这一刻她才明白原来她竟是被如此的怨恨着，抬头看着月光下那个有些扭曲的脸庞，这个人，真的是她娘吗？
青城是一个交通要道城市，往来的行商客旅、江湖游侠多在此城停留，补充物资，停脚休息，因此青城的青楼、赌坊、酒楼也就特别多，每天来往客流量相当大，可谓鱼龙混杂。
日近中天，快入夏的天气已经有了丝丝灼热，两匹白马并蹄飞驰，不一会就到达一座城门口，巨大的青石铸就的城墙气势雄伟，城楼上苍青色的“青城”二字刚劲有力。
缰绳一扯，两匹白马人立而起，由急动瞬间化为极静，充分显示出两名骑手超绝的马上功夫。
白马并肩缓缓行入城内，城内行人纷纷自觉让路。
马上是一大一小两个白衣公子，两人面容清秀，眉宇间有着二三分的相似，墨色长发由白色丝带束起后垂散在如雪的衣衫之上，气质儒雅飘逸却又不给人疏离之感，相貌都不是十分俊美出众却能自然成为众人的焦点。
“晴书侄儿，要说这青城吗，最出色的就是倚翠楼的女人，谪仙楼的酒菜和聚宝坊赌场了，倚翠楼和聚宝坊我虽不敢领你去，不然你爹非得打断我的腿不可，不过这谪仙楼却是一定要去品尝一番的。”
大公子嘴角上扬，笑得仿佛一只狐狸。
“不过你要是想去的话，咱们可以偷偷的去，不告诉你爹就是了，来，偷偷的告诉小叔叔，你比较想去哪儿呢，是倚翠楼还是聚宝坊，怎么办呢？两地都是好去处，嗯，不如这样好了，我们先到谪仙楼吃过午饭，下午到聚宝坊赌上一把，看看咱们最近运势如何，晚上再到倚翠楼长长见识，倚翠楼的姑娘，那真是……啧啧……”
“咦，晴书侄儿，你的脸怎么红了，哎，还越来越红，不是我说你，都十四岁了，也老大不小了，还这么害羞怎么行，想当年你小叔叔我……”
“小叔叔！”南宫晴书俊脸通红。
“哎，什么事？”
“今天天朗气清，惠风和畅，真是出行的好日子呀！”举头看天状。
南宫离啼笑皆非，他这个侄儿呀，怎么就不开窍呢，想当年他这个年纪的时候可是有名的风流公子了，好吧，他决定了，为了南宫家着想，他一定要替大哥好好教育好下一代。
可怎么教育呢？
带他去倚翠楼，不行，那个臭小子一定不会去。
把他打晕了直接带过去，这样会不会太激烈了些？而且大哥那边……
“小杂种，只要你肯跪下认错，并从我们裆下爬过去，我们今天就放过你。”
童稚的声音却骂出肮脏粗鄙的语言，两人不由都打住思绪，看向声源处，却只能看见几圈人墙。
无论何时何地，爱看热闹的人永远不会少呀！
策马驶近，只见几个小乞丐正在围攻一个小乞丐，被围攻的小乞丐体力已经不支，大部分时间都在挨打，然而他却一声不吭，蓬乱的头发下一双眸子冷灿若寒星，透漏出超越年龄的坚韧和决然，冷冷的盯着围攻他的乞丐，被瞪到的乞丐略一迟疑，肚腹上就挨了一拳。
“他妈的！打死这个婊子养的！打死这个小杂种！”被打的小乞丐狠狠的啐了一口，抡起拳头猛的扑了上去。
白影一闪，他突然发现他的拳头再也挥不下去了，抬起头，一个噙着淡淡笑容的清俊男子正握着他的拳头，再扭头，被围攻的小乞丐身旁站了一个白衣小公子，其他小乞丐都警惕的盯着两个不速之客。
“你没事吧！”南宫晴书笑着去扶小乞丐，却见小乞丐身体摇晃了一下向后倒去，只得一把将他抱在怀里。
小乞丐个子不高，却身材修长，骨骼匀称，可以想象如果他能正常的长大成人，他一定会拥有极好的身材，身体有些瘦，距皮包骨的境界却还有段距离，破败的衣服中隐隐透出一块块青紫，小小的身体透出丝丝凉意隔着衣服传到南宫晴书身上，不知为何，想到在马上时看到的那冷厉的眼神，南宫晴书竟觉得心口有些闷闷的。
“放开我！”被抓住的小乞丐使劲挣扎。
“啊，抱歉。”南宫离蓦地放手，小乞丐蹬蹬倒退几步。
阳光照在南宫离的俊脸上，他笑的如同阳光般灿烂，愈发使人想一拳揍去他的笑脸。
“我劝你最好不要多管闲事。”小乞丐摇晃着被握痛的手，狠狠的瞪着他。
“抱歉，恐怕这个闲事我们管定了。”南宫离笑着再次道歉，语气中却毫无歉意。
“你们会后悔的，我们走。”
“欢迎回来。”南宫离笑着摇手道别。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