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鹿长安》盼望生

98、江山动荡、风雨欲来笑威胁

　　推开寝殿的门，李正怡信步走到内室屏风前，行礼道：“耶耶安好。”
　　“宗熙，朕问你，安荣在哪里？”屏风后，圣上的声音断续，像是提不上气一样。
　　“四弟？”李正怡佯装不解：“安荣不是上任陕州了吗，此刻应该早已到达灵宝郡了，耶耶若是想见桐奴，只消一道圣旨下去，就可召他归京。”
　　“你还跟朕装！是你抓走了他，你说，你把他关到哪里了？”圣上勃然大怒。
　　李正怡此刻连笑也笑不出来了，原来他和圣上谁也没有信彼此。
　　他不信圣上，装出悉听教导的模样，暗地里依旧绑了李正忻；圣上不信他，做出父慈子孝的场景，明贬暗护送走李正忻。
　　“大人，宗熙实在听不懂您的意思，不过还是要劝您一句，生气伤身子，万望您保重身体。”
　　屏风之后，圣上竟是气得掀被起身，冲过来扶住屏风，指着李正怡骂道：“竖子！你简直不知死活！”
　　李正怡站在原地，看着孙总管扶住圣上，神情恳切道：“大人，宗熙还是那句话，我实在不明白您的意思，只是有一句话想说。”
　　他一个字一个字说：“四郎不见了，那我便去找他。”
　　到底宗熙是您一手栽培，与您的心思如出一辙，只是您想不到，我没有真的被松辛住持的话劝到，因为宗熙这么多年不得你庇佑，也平安长大了。
　　正如你漠视我一样，我对您也是可以漠视的。
　　这话气得圣上浑身哆嗦，指着李正怡又道：“来人！把李正怡给朕打入天牢！”
　　室内两个侍卫彼此对视一眼，外殿的侍卫齐齐进来要围住李正怡。
　　燕一和燕三留在殿外，李正怡身无长物，却不甘束手就擒，他双手背在身后不急不忙道：“谁敢！本王收圣上之命要去寻回四殿下，倘若误了时辰，你们就等着身受牢狱之苦！”
　　圣上噎了一下，咳的撕心裂肺，咳声尽，孙总管喊道：“有血！快传太医！”
　　侍卫相互犹豫，都在思量是另投新君，还是追随旧主，孙总管这一声乱了他们的阵脚，两个侍卫跑去传唤太医，剩下的人依旧围着李正怡，只不过犹犹豫豫快要把手中长矛放下了。
　　“谁要缉拿本王？来啊！”李正怡知晓一旦乱起来这些侍卫的心就散了，他不费吹灰之力，信步走出侍卫围劫的包围圈。
　　楚太医进去正好与李正怡打照面，李正怡并未看他，自顾站到江结身边，道：“江御史，宗熙奉圣上之名搜寻四弟的下场，先告辞了。”
　　江结迟疑一下，刚想拦住李正怡劝他心存善念，不可做出不孝不忠之事，就听到殿内传来一声大喊，连忙走进去关照圣上。
　　李正怡勾勾嘴角，他劝了圣上不要生气动怒，怎么就不听呢？那入虚丹本是慢性毒药，一两年死不了人，最忌动怒，可惜了。
　　燕一和燕三内心焦急，围上来低声问道：“主子，没事吧？”“还好吧主子？”
　　李正怡摇头，吩咐道：“走，去调一卫御林军我那好四弟去，还有，把这殿内护卫长找来，晚上我有话要对他说。”
　　“是。”
　　李正怡眯了眯眼睛，见旭日高升，心道此刻该是黄昏暮色才最适合圣上，垂朽之木，一把火也就烧了，只是他做不出这种事，明面上弑君与暗地里下毒可不是一回事。
　　朝中有不少人盼着圣上死，可大家口中笔下全是望陛下圣体康健、延年益寿，只盼万岁。
　　且慢慢熬吧，最多到八月里，圣上必死无疑。
　　三个月，三个月缠绵病榻，受一受孤苦病痛，也不枉咱们这一场父子情分了，倒是您离开，我一定亲自为您扶棺木，以便弥补宗熙当初不能送别先生的遗憾。
　　一定替您在唐大将军面前斟满三杯酒，告慰他老人家的在天之灵。
　　一定替您好生安抚唐麾下，告诉他，您当初疼了两年的大皇子是他的孩子。
　　圣上啊，您的这辈子已经快要走到尽头了，不知您回顾一生，是否会后悔当年打压唐家、执意求娶唐皇后，又偏心对待嫡庶，只当我们几个是您手里的棋子和玩意？
　　此后几天，李正怡一直亲往照顾圣上，可是圣上却日渐衰微，一日不比一日了。
　　郑尘畅跟在冯从乐身后多日，此刻也算扬眉吐气了，拉过一众侍卫，只道：“圣上病重，诸位随我听从平亲王的吩咐，寻找四殿下。”
　　谁不知道他这话的意思，只问谁不愿听从平亲王呢。
　　不过谁不知他的意思，也该看看如今还有谁可以选择？性命垂危的圣上，还是不见踪迹的四殿下，又或是襁褓里的六殿下？
　　“说起来，你们觉得若日后平亲王即位，会不会杀了六殿下啊？”一个侍卫随口闲聊说道。
　　“我觉得肯定会！平亲王这些年手段还是有的，当初三殿下欺凌公主，不就被他弄死了吗？听我一个兄弟说，那狱里墙上都是血！”
　　“嗐！谁说不是呢！”另一个侍卫压低声音道：“听说三殿下的手脚硬生生被拧断了，还是被挑破脚上血管，血尽而亡！”
　　“不对啊，我怎么听说是五殿下的魂魄作祟，是鬼神害死了三殿下啊？再说平亲王也没有去过天牢啊，怎么杀了三殿下的啊？”
　　“是没有明着去，可是他要是悄悄去，难道还专门跑到你家告诉你一声啊，说不定你当时还正搂着婆娘困觉呢！”
　　几人哈哈笑起来，最后才有一个人说：“所以三殿下真的是平亲王杀的？”
　　“嘿你看这个人，怎么傻不愣得的，你管这么多干吗？要为三殿下报仇啊？哈哈哈！”
　　“就是，你问这么多干嘛，反正又不管我们的事！”“就是啊！”
　　七嘴八舌吵嚷起来，最后也没争执出所以然。
　　索性又都把话绕到六殿下身上：“六殿下是不是要过一岁生辰了？”
　　“是啊，明日就是五月八了，可惜没人会想起来给六殿下庆生吧？”
　　“呀，小老弟，你不是记得吗，你给他过去啊哈哈哈！”
　　“过你娘的腿！”
　　“诶，那你们，现在满宫不都是平亲王的吗？他为何还这么天天去伺候圣上啊？这个时候躲懒也不会有人骂他啊？”
　　“要不然说你傻了！平亲王现在悉心照料圣上，说不定圣上一高兴就下道圣旨，让平亲王名正言顺登基啊！”
　　*
　　“朕看得穿你的蛇蝎心肠！你休想让朕下诏书与你！”圣上大概想把药碗攒到地上，可惜他手脚无力，那药碗摔在毯子上，泅湿出一片褐色的痕迹。
　　“宗熙知道圣上不喜自己，也不敢奢望什么，只是想照顾您罢了。”李正怡面不改色，捡起药碗，放在一旁托盘里。
　　“去，找桐奴！给朕找他！”圣上喊住李正怡，一时头脑发懵，不顾一切喊了出来。
　　李正怡心中冷笑，转过身来毕恭毕敬道：“是，宗熙定会遵照您的吩咐。”
　　圣上喘匀气，又忙道：“只要你找出桐奴，朕就下诏书给你，让你即位！”
　　“宗熙志不在此，圣上不必以此要挟，您的吩咐我一定照做。”李正怡只觉好笑，倘若这样哄骗的话他会信，那还有什么好争的？不如一头撞死在宫墙上。
　　“宗熙告退，不打扰圣上休息了。”李正怡欠身离开。
　　寝殿里又恢复了安静，死一般的寂静。
　　离开前，李正怡吩咐下去：“不许任何人给圣上喂水，只当没听见他传唤。”他倒看看圣上能有多大的忍耐力，一直不喂水，熬得人意志不坚定。
　　接下来该去找郑尘畅和赵决明。
　　只要李正忻不出现，圣上就算拿出圣旨又如何？十六宅内的那帮王亲老的老，笨的笨，傻的傻，就算圣上再不待见自己也不会考虑他们。
　　只要圣上见不到李正忻就好，可要让一个人消失，最好的办法就是杀了他。
　　这样才能保证圣上会有可能依赖自己。
　　找李正忻？怎么可能，把李正忻送到明面上，自己就离死不远了，他还没这么笨，只是李正忻手中还有一样自己想要的东西。
　　李正怡每日伺候圣上，却想起了另一件事，找不到四殿下，不还有一个六殿下呢吗？
　　恰巧这日正是李正恒五月初八的周岁生辰，圣上多日不见他的孩子，必定十分想念他吧，父子情分可不能因为长久不见就断了。
　　江结守在寝殿外，明知拦不住李正怡，却还要守在门外，李正怡不知该说他忠心耿耿，还是愚不可及。
　　大概这就是愚忠吧，江结每日亲自服侍圣上喝药，李正怡在时便守在门外，时刻听着室内的动静，豁出一副不怕死的模样，只要李正怡敢弑君，便要一头撞死李正怡。
　　李正怡为了堵住旁人的议论，万一有人说他弑父，也好把江结拉出来，所以也由着他去了。
　　“圣上，臣有一个坏消息要告诉您，臣还未找到四郎，还望您保重身体，千万不要在四郎回来前离世了。”
　　“毕竟只有您好好的，四郎他才会好好的。”李正怡意味深长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