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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夜闻烛火亮,虚伪父子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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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观平坐了半炷香时间,来也快,去也快。
燕三给火炉填上焦石,心想只怕主子还不会休息呢。
果然一会儿元玉台裹着大氅挟一身寒风进来了,“快坐,伯律,一路冷吧。”李正怡招手让元玉台坐下,“喝杯热茶。”
元玉台握着杯子暖手,好一会儿才说话:“深夜到访,打扰二郎了。”
“我特意命燕三烧热火炉就是为了等你和圆江来。”
“沈郎呢?”元玉台缓缓呷口茶,继续道:“他晚了可要罚他不许吃东西。”
李正怡笑道:“这个你如今可罚不到他了,他长大了,你还当他是小孩。”
元玉台愣了一下才笑道:“是了,我到现在还能想起他当日在那庄子里那般严厉责问他们的场景,说什么必不会放过背叛二郎之人。”
“圆江确实赤子心肠,有时虽不稳重,但胜在忠心。”元玉台从这话里品出一些微妙的不满,连忙道:“伯律对二郎也是一片赤诚,绝不敢背弃。”
李正怡眼里闪过一丝精光,却垂下头道;“是我不好,忍不住反复质问伯律。”
“伯律可会怪我,我明知伯律一心为我,却还是频频反复诘问伯律,是我不对。”
“宗熙曾经被人见弃,险些丧命于人手,所以忍不住这样对人。”
元玉台倒是听李正怡第一次主动说起他疑心重的事,好奇看向他,“当初我前往宋州担任刺史,手下有个叫柯文的副使,主动照料我许多,并不因为我是被贬出京而对我轻视,我心里很仰重他,可后来,他却派人刺杀我,若非燕一他们,只怕我与那宋九牧一样丧命宋州了。”
“原来如此。”元玉台喃喃道,随即安慰李正怡:“伯律必全心全意对二郎,绝不背弃!”
李正怡笑笑,“我自然知道,可就算知道,也会忍不住,只望伯律不要与我一般计较。”
说话间沈方海也来了,脱下身上披风递于身后燕六,先过来与李正怡道:“二郎,多日不见,你清减不少,必是在寺庙吃的不好。”
“国寺讲究吃斋,当然瘦了,不过你倒是高了。”李正怡拉着沈方海要他与身后燕六相比:“先前圆江只到燕六胸口,如今长到肩膀了,再过一两年也能赶上燕六了。”
沈方海十分不好意思摇摇头:“只怕我不长了。”“怎么会,”李正怡道:“圆江如今也才二十岁,会长的,还会的。”
“总要超过伯律吧?”果然这话一说出来,沈方海立刻挺了挺胸膛:“我一定会超过元伯律的。”
元玉台摇摇头,淡淡道:“那我拭目以待。”“你!”
李正怡笑起来,燕四也说:“先前燕二也常说要高过燕一,可惜……还是矮他半头呢!”
闹了一盏茶时间,李正怡开口说起正事:“此次我好不容易出来,一定要在此事打压李正忻,最好能让他被圣上嫌弃。”
元玉台点点头道:“伯律前日与段先生说起,段先生手中有四殿下与陆明石通信的证据,可以治他一个勾结党羽的罪。”
李正怡摇摇头:“只怕一个陆明石算不上让圣上生气。”
“那……要是四殿下想与江御史来往呢?”沈方海突然道。
“圆江有证据?”李正怡和元玉台同时看向沈方海。“我见四殿下和江御史的儿子来往,还有四殿下写的书信,不过江御史没有回过。”
李正怡重重捶了一下桌子,“甚好,这样就足矣!”
李正忻想拉拢江向敏,可江向敏若是这么容易被拉拢,他也不会坐到御史大夫这么多年了,简直痴心妄想。
不过圣上最厌烦旁人拉拢江结,当初自己不是还装模做样写过一道弹劾江结的折子吗,也因此与江结不能来往。
“圆江,你只把那些信整理好,交给段秋明段先生,其他什么都不用管,记住了?”
沈方海点点头:“是,圆江谨记。”
李正怡看向元玉台:“伯律,接下来要看你我的了,猜猜我想从何弹劾李正忻?”
“先由段先生检举四殿下意图拉拢朝臣,再由姜先生提及刑部案子,从政务上脏四殿下一手,而后由我说起山东道陕州还有个刺史之职暂缺,可以考虑四殿下。”
李正怡笑笑:“前两步都对,最后一步不对,我要自己去说。”
“二郎……当真?”元玉台迟疑问道,沈方海也十分不解:“这种事二郎不是从来不会主动出面吗?”
“以往我确实要避嫌,可事到如今,我再不站出来,只怕暴露了伯律,这也是我为何不让圆江去同圣上说信件一事的原因。”
“如今只有我和李正忻,不是他就是我,日后我若败了,你们也大可当从来没有跟随过我,跟着李正忻也好。”
“人总要多一条后路,背水一战、破釜沉舟,是于我而言;但于你们,跟着谁都可以做他手里的一把刀,为天下天平盛世筹谋部署。”
李正怡眼眸内含深意,看向二人道:“懂吗?”
元玉台却摇头道:“伯律绝不做背信弃义之人!若非二郎,宁一身为白衣,绝不入朝为官!”
沈方海眼中亦有泪,紧紧握住手中杯子:“圆江也是。”
“圆江只盼跟随二郎,旁人一概不理不看,不仅是二郎为明主,更为二郎多年照料栽培!”
李正怡重重呼一口气,笑着拂去沈方海眼角泪珠:“我只是解释我的想法用意,不叫你们心中以为我偏心,与我有嫌隙、生分,没叫你们这般一个二个的神情激昂。”
“你们一心为我,我自然也要为你们考虑,这才算是携手共进,好了,天也不早了,你们也别回去了,我明日一早让燕四他们送你们。”
“是,多谢二郎。”“那圆江告退。”
如此李正怡才歇息睡下。
一夜无梦,李正怡早起没听到国寺的钟声还有些不适,看见燕二才明白过来,自己已经回到府上了。
今日早朝,圣上只说恢复平亲王的职务,一切照旧。
自李正怡再次出国寺,来往应承之人并不在少数,特别是两三日后有段秋明和姜怀渊牵头弹劾李正忻,且桩桩件件都砸在了圣上的心窝上:拉拢江结、与唐家余党来往过密、轻纵原犯有私收贿赂之嫌。
江结为撇清干系,直接告假在家,刑部于诲耒也适时拿出一些证据,表明李正忻的嫌疑。
圣上的脸色十分难看,不紧不慢盯着李正忻道:“安荣,你可有什么话要辩驳?”
“臣并未做过私收贿赂之事……”李正忻脸上沁了一层薄汗,“臣不知……那信件出自何人之手,臣未曾写过这种东西……”
“当日你三哥也是这样同朕这样说的,非要朕一点一点查吗?”圣上面色不好,语气也十分重,甚至拿出了李正愉。
“安荣,不要让朕对你失望,若你真和你三哥一样,朕该有多失望?”
这话说的重,李正忻忍不住道:“是,臣的确想与江御史利好关系,本以为不打紧,是臣一时糊涂,年少愚昧无知,请耶耶责罚!”
“宗熙,你觉得该如何对安荣呢?”
早朝后,圣上特意把兄弟俩留下,对李正忻一番拷问,又问李正怡该如何处理。
李正怡面上沉思,心里皱眉,这事情难免太顺了,总觉得不该如此,为何圣上偏偏留下他问如何处理呢?
难道圣上知道自己的想法,总不会是元玉台和沈方海出卖自己吧?
除此之外,李正怡想不到还有别的解释了,但现在还要先把圣上和李正忻敷衍过去。
“安荣还小,大人不如先饶了他这一次,以后他不会再犯这种错了。”
李正怡不敢多说了,要是圣上不问他,他要说上一嘴,可圣上要是把话抛给自己,那可就要谨慎小心,否则一不小心就是坑。
“宗熙,你是长兄,要严苛对待安荣才对,你只管说,此刻只有咱们父子三人,此事不要当成国事,只轮家事。”
“耶耶,家国一体,您为君主,那么这国事与家事就是分不开的,宗熙不敢妄言!”
圣上皱了皱眉,李正忻也是看了一眼李正怡,没想到他如今改了对耶耶的称呼,怪不得要留下他处置自己呢。
“安荣知错了,一切全由耶耶和二哥做主,”李正忻跪在地上,抬起头道:“安荣愿自请出长安,悔过自己的错失,还望大人成全!”
李正怡为不可察的皱了皱眉,一切都朝自己当初的预期去,却让他有一种不真切的感觉,莫非这其中有诈?
去户部路上,李正怡招手示意燕四去找郑平水,告诉二舅,晚间他会过去。
等到散值,李正怡携着夜色进了郑安年的房间,如今他身子好与不好的拖着,看着气色十分不好。
李正怡不免关切道:“大舅,您还好吧?”郑安年闻言瞪他:“我一切都好,这些也不过是喝苦药催出来的面色枯黄,算不了什么。”
郑平水本来高兴有人替自己挨骂,笑着笑着看见郑安年一记眼刀向自己连忙收了嘴角笑意:“咳、二哥,怎么了?”
郑安年无声骂了句“还说不是你教坏的”,看见郑平水摸着鼻子往外走,才咳了一声道:“深夜前来,是否有要事?”
李正怡敛了表情,道:“确实,舅父,今日这一切顺得不同寻常。”他把殿中事情一一告知郑安年。
郑安年也十分奇怪,“确实蹊跷,不过也无所谓,只要目的达到就好,你还需要让燕三他们留意李正忻。”
“自然,宗熙不敢放松警惕。”
“诶呀!这药好苦啊!二郎,我兄长每日喝的都是这种药啊?”郑平水觉得自己舌根子都木了,皱着脸说。
李正怡失笑:“二舅,您何必要去尝大舅的药啊?”
郑平水还是皱着眉,摆摆手道:“我随意用筷子沾了一点,谁知道呐!”
燕四凑过来,笑嘻嘻:“嗨呀,郑伯伯,这药苦得很呢,快吃个甜的压压。”
郑平水从他手里拿过一颗蜜饯,塞进嘴里笑道:“我知道了,你小子是不是也尝过这药啊哈哈?”
“当初主子掉了一点碗底,我就偷偷旋了一点,舌头差点没给我苦掉!也不知道主子是怎么喝下去的?”
“对对对!我二哥是怎么喝下去的?”郑平水和燕四凑到一起,嘀嘀咕咕。
燕三轻轻咳了一声,看了看李正怡。
李正怡忍笑,招手示意他过来,没想到燕三也会有这样的小动作,“吃了那泄心散容易缺少味觉,那汤药里本就有许多苦参一类的药,以便刺激味觉,他们吃着当然苦了。”
“原来如此。”燕三点点头,站直身子,正巧对上燕四探究的眼神:“你跟主子嘀嘀咕咕说什么话呢?”
“一会儿告诉你。”燕三作口型,正好李正怡吩咐燕四去找郑家三郎。
郑平水道:“二郎,你打定主意了?”“是,还望舅舅助我。”
“自然,只是你要想好,这一步,也许会使你陷入不复万劫之地,前功尽弃。”“宗熙绝不后悔!”李正怡十分笃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