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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做戏演情深,虚心暗试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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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两天,郑安年病重的消息便传到李正怡耳中,他没想到大舅能为自己做到如此地步,他还记得自己当初喝了那药有多难受,只盼圣上会看在大舅病重的份上放自己出去。
郑安年病重,郑平水也演了一出大戏,交出兵权,声泪俱下,泣不成声道:“兄长病重,只怕以后不能为陛下做事了!只盼陛下能善待小妹和宗熙……”
此时已是正月十九,上元节那场宴席之后,郑安年一病不起,昏昏沉沉烧了四日。
“今日便是二郎的生辰,求陛下让二郎来探望他舅父,否则日后二郎必定心有愧疚。”郑平水刚刚交出兵权,今日又是李正怡的生辰,难得让圣上多出了一点心情。
“去,传平亲王出国寺,见他舅父。”圣上的吩咐一下,郑平水又立刻叩头:“多谢陛下垂爱!多谢陛下体谅!”
李正怡在郑府见到庭院当中摆着的棺材时还吓了一跳,而后又是无限心酸,或许当初先生离世时也是这般。
郑安年只是吃了药,郑平水见李正怡后,就吩咐人把解药给兄长灌下去。
李正怡在旁伺候,郑平水却有话说,拉着李正怡走到庭院僻静处:“二郎,你怎么回事,兄长同我说,你整日没个正形,是怎么回事?”
李正怡茫然:“我?二舅,您又同我玩笑,我何时没正形了?”
郑平水背着手,皱眉道:“我怎么知道啊,二哥那天把我狠骂了一顿,说我不教你好的,当真冤枉!”
李正怡想起几次被大舅骂的场景,于是笑道:“大约确实是宗熙的错,只是怪也怪不到您身上,是姨父教的我。”
郑平水闻言果然笑眯眯的:“对喽!要我说也不管我的事,都怪慈利!”
李正怡心里憋笑,面上点头:“二舅言之有理!”
两人说了一会话,郑平水才想起来问正事:“接下来怎么办?”
李正怡胸有成竹,“二舅,我要进一趟宫,要同我那父亲大人好好叙一叙这多年的父子之情。”
这个“父亲大人”说得郑平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见李正怡这种咬牙切齿又故作云淡风轻的狠厉,有些不适,摆了摆手道:“那你去吧。”
“二舅,我先告退,还请您与大舅说一声,宗熙马上就回来服侍大舅。”李正怡拱手告辞,郑平水不甚在意:“去吧,这有我呢。”
深夜入宫,李正怡还要庆幸燕三当初带了自己的令牌。
“圣上,平亲王求见。”
圣上眉头皱了一瞬,随即松开道:“宣。”“是。”
李正怡入两仪殿,跪下行礼:“耶耶安好。”
圣上闻声抬眼,难以置信:“你说什么?”李正怡再次叩首道:“耶耶安好,宗熙与大人许久不见,心里十分牵挂大人。”
圣上一时有些愣住了,顿了顿道:“快起吧,你怎么来了?你大舅哪里去了吗?”
“回耶耶,已经去了。大舅病重,宗熙帮不上忙,心里又惦念着另一件事,所以深夜入宫求见。”
“咳、什么、什么事啊?”
“宗熙是来向耶耶认错的,”李正怡长跪不起:“当初被阻边关,宗熙不知耶耶内心打算,自怨自艾,以为耶耶不喜宗熙,没想到一切都是耶耶为宗熙考虑,所以才没有及时召宗熙入京。”
“宗熙错在不能及时体会耶耶苦心,非要旁人指点,才能领悟。”李正怡继续道:“当初宗熙去往宋州前,不知大人是为锻炼宗熙品行,只顾埋怨大人对宗熙不管不问。”
“宗熙确实有错,还望大人责罚!”
“快起,这些都是多年前的事情了,宗熙何必再提过往,反倒让你我父子更加难过。”
圣上亲自起身从书桌后移步扶李正怡到凳子上,李正怡亦是紧紧抓住圣上的手:“宗熙无能愚笨,自请重入国寺,此生不在踏足红尘,也好反省过往错处。”
“胡闹,这种话也是随便说的?”圣上呵斥道,又说:“既然你知晓自己的错,那国寺也不必再去了,好好留在户部做事吧,或者你想去哪里任职,与朕说。”
“宗熙自知罪孽深重,只怕不能做好政务,还是算了,待在王府做一个闲散王爷也就罢了……”
“何必,朕知道你聪慧,不必多说了,如此,你还是回到户部任职吧,”圣上拍了拍李正怡的肩膀道:“你是朕的儿子,朕知道你有才能,也希望你成才,所以当初特派朕的先生教导你,孔先生不负朕望,二郎当真极得朕心。”
父子间没有隔夜仇,好像只要李正怡低头认错,愿意说出以往种种都是自己不对,那么陛下就可以宽宏大量,不与他一般计较从前种种。
李正怡却只想说,真是虚伪至极!
不仅是圣上,更是他自己,必须要装出惺惺作态之势,才能在这宫中活下去。
既已经让圣上相信了自己悔过,那么下一步也该算一算别人的账了。
李正怡招手示意燕三附耳过来,低声吩咐事情下去。
燕三点头,从车窗出去,悄悄消失在夜幕之中。
马车到府上,张雪颜和李知归早早守在门口,前来迎接:“怡郎!你终于回来了!”“耶耶!”
李正怡扯住李知归的手,带着张雪颜一同走回自己的书院,与张雪颜交谈,关切问她最近如何。
书院里李知鸿和李知寻也快步上前扑上来抱住李正怡的腿,喊道:“耶耶!”
李正怡松开张雪颜和李知归,抱着两个小的,走到书房内放下。
李正怡和张雪颜坐下说话,三个孩子打打闹闹,燕四附耳道:“主子,如夫人求见。”张雪颜明显也听到了,开口道:“如夫人也十分想念怡郎,这些时日不见,她也心下不安,怡郎见吧。”
李正怡这才点头,白雉随嬷嬷一起进来,给李正怡和张雪颜请安:“王爷、王妃安好。”
“公主呢?”李正怡本以为李梦华会随她一起来。
“公主身子不适已经睡下了,王爷是有要事找她吗?”白雉坐在嬷嬷拉来的凳子上,答道。
李正怡摇头,心知恐怕只是李梦华不愿见自己,“我多日未回,留你们在府上真是委屈你们了。”
张雪颜和白雉都摇了摇头,李知归凑过来窝在李正怡怀里,童言童语道:“耶耶在外也很委屈,跟耶耶比起来,莲奴不委屈,只是想耶耶想得厉害。”
李正怡摸摸他的头,抬眼扫过张雪颜和白雉:“他的话也是你们的话,我都知道,今日天也晚了,你们都回去睡吧,明日还要仔细学习。”
三个小的由嬷嬷抱走,张雪颜和白雉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有说话。
“今日晚了,你们也散了吧,明日我还有事要处理,先去睡吧。”
张雪颜咬着嘴唇,娇声道:“怡郎……”白雉福了福身子也说:“王爷,那奴先告退。”
张雪颜这才离开。
人都走了,李正怡才向屏风后面出声道:“出来吧。”
赵观平往手中哈气,搓着手走出来,“二郎,你可真是艳福不浅。”
李正怡似笑非笑,“平郎若没别的话说,我明日先给你许三门亲事。”
赵观平连连摆手:“不了、不了,我消受不起,的确有正事,我想问一问你下一步的打算。”
“下一步自然是对着李正忻去,平郎,你知道这一步我是非走不可的,”李正怡轻轻敲了敲桌子:“除非我身死,否则,谁也拦不住我。”
若是有必要,李正忻留不得,可是李正怡现下总对圣上抱有怀疑,倘若真的如此简单就能与圣上冰释前嫌,那他这么多年漂泊在外所受苦楚又算什么?
他不会这样轻饶自己那些年受过的苦。
边关迟迟不得入京,白眼讥笑、轻视谩骂,若只用一句“我知道错了”就能偿还,那也不该是他来说,真正错的人不是自己。
凭什么天子就不能有错,凭什么一切都要他来承担,李正怡在国寺时常常在想,为何他和李正憺都是一类的人。
明明是唐皇后的错,李正憺受了忽视冷落,向自己哭泣询问他哪里做错了,才惹得唐皇后如此不爱他,什么暗想也许唐皇后不是他的生母。
当时李正憺才九岁,就被唐皇后喂下放有相思子的毒粥,那么多的忽视冷待,凭什么要落到檀奴身上?
害得檀奴向自己求证,他真的是皇后的儿子吗?为何阿娘不记得他爱吃什么、讨厌什么,为何要与他一个孩子过不去?到底是身上落下来的肉,为何得不到该有的疼惜、照顾?
“二郎、二郎,你在想什么?”赵观平犹豫许久,出声问道。
“没什么……”李正怡摇摇头,端起茶挡在嘴边:“我只是在想该如何把李正忻赶出长安。”
“赶出长安?”赵观平微微瞪大眼睛:“你这是何意?”
“他留在这迟早也是祸害,离得远些,圣上就算真的想即位于他,不见人不就好了。”
“若留下懿旨传位于他,那就让他死了,去阴曹地府即位吧。”
李正怡一字一句说得极其轻描淡写,却让赵观平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真的动了杀心。
“观平,今日天也晚了,你明日去看一看我大舅,先回吧。”赵观平张张嘴,只道:“好,那我先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