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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祭祀圣心伪,怀情娘子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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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正是李正憺的忌日,圣上是在第二天才知道此事的,只问了一句“是否有可疑之处”。
孙总管窥着圣上脸色,嘴唇蠕动道:“是,昨日、是五殿下的忌日,宫人都说三殿下死状恐怖,怕、怕不是五殿下鬼魂……”
“荒谬,鬼神之说岂可当真,”圣上呵斥一声后,又道:“除此可有其他可疑之处?”
“并无,没有圣上的旨意,无人敢私自探望三殿下。”
孙总管问道:“不知圣上是否要追查下去?”
“罢了,厚葬了吧。”圣上本就极其厌恶李正愉,摆了摆手,便让人退下了。
再过几天,李正怡就该回来了,此次李正怡祭祀十分圆满,赢得朝野上下称赞。
一早入京,赶了一夜的路,别说人了,就连马都累了。
“燕三,入京后,好生安顿这些侍卫,他们这一路护送我也不容易。”
“是。”
李正怡入宫,燕三怀里揣着银票不动声色放到为首的人手中,说道:“这一路舟车劳顿,平王知你们幸苦,特意命我请大家喝茶的。”
两人推辞几下,那银票就到了侍卫长手中。
李正怡知道收买人心,一点小恩小惠并不能带来什么,就算指望不上这些人什么,可钱财事物照样不能吝啬。
“陛下安,臣前来述职,回禀天门祭祀一事。”李正怡正想说沿途所见,只听圣上道:“起来回话吧。”
李正怡愣了一下,心道怪哉,难道这次久别,让圣上对他另眼相看了?
他依言起身,坐到一旁椅子上,这才说出所见所得。圣上也是连连点头,父子之间难道一派和气。
末了,圣上道:“二郎这一路也辛苦了,不如先回去休息吧,朕看你这眼下都有了青痕。”
“多谢圣上关心,臣先告退了。”李正怡心中奇怪,难道圣上要同他演父慈子孝这一出,是打量着他还年少要对他好?弥补他过去的亏欠?
当真可笑,李正怡今年已经二十九了,不是十九,也不是九岁,自十六岁奉旨出宫,三年边关,三年宋州,二十三岁再入长安,这么多年的漠视冷淡,难道会因今日一句关心改变?
无论圣上再如何对他,与李正怡而言,都只是过眼云烟,经不起一丝波澜。
回到府上,张雪颜挺着七个月的孕肚站在庭院当中等着李正怡。
“二郎,我腿脚不便……”张雪颜摸了摸肚子,脸上带着羞意:“实在脚肿的难受。”
李正怡快步过来扶住她:“腿脚既然不舒服,就不要走动了,我扶你进去吧。”
身旁侍女也连忙扶住张雪颜,走到房中坐下,李正怡倒杯水给张雪颜:“喝些水,你有孕辛苦,歇一歇。”
“不辛苦的,雪颜情愿为正郎生下孩子,这是正郎第一个嫡子,雪颜这次拼命也要护他周全。”
李正怡拍了拍她的手背,嘴上道:“说什么傻话,什么人都不值得你拼上性命的。”
张雪颜握住李正怡的手,在她肚上放着,认真看着李正怡道:“孩子值得,这是我与、正郎的孩子,我一定会好好待他的。”
张雪颜一直想唤他“怡郎”的,只是当初成婚不久就被李正怡说了,他曾经的妻子也那般唤他,让自己不要这样唤他。
张雪颜心下猜测,李正怡也许是觉得旁人都不是那位菱歌娘子,所以谁也不能如那位徐娘子一样唤他;或许,李正怡是怕被勾起伤心事,所以不愿再听到这个爱称。
只是眼下,两人这样坐着,安静、恬好,让张雪颜难得有了逾越的心思。
或许、或许,或许自己如今也有了身孕,正郎能看在孩子的份上,纵容自己呢?
再者徐娘子已经故去多年,她的孩子都已经长大不记得她了,她为何还要占着正郎的心呢?
“正郎,我、我能不能不这样唤你,”张雪颜小心翼翼道:“我能不能唤你、怡郎?”
多年未听到人这样唤自己,李正怡难得一愣,随后脑海里浮现的还是当初徐菱歌害羞带怯垂下眼睛同自己说:“我觉得唤你怡郎更好呢,怡郎觉得呢?”
张雪颜久听不到李正怡的回答,心下了然,但眼中还是忍不住有泪,哭自己痴心妄想、哭自己诉愿不成。
“雪颜知错了,不该这样想得……”
她用帕子胡乱擦拭眼泪,被李正怡握住手腕,扯出帕子替她擦泪:“一切随你,别哭了,对身子不好。”
张雪颜却紧紧环住李正怡脖子,伏在他肩上哭得更厉害了,“怡郎……怡郎……”
李正怡拍着她的背,柔声劝道:“不是都让你唤了吗,怎么还要哭啊?还不高兴吗?”
许久张雪颜才止住哭泣,抽抽噎噎解释道:“雪颜高兴,就是因为高兴才哭的……让怡郎见笑了……”
“你我夫妻之间,说什么笑不笑的,让人上些热汤,擦擦脸吧,下次不要哭了。”
李正怡拍拍她的手背:“好好休息,我还有事情,晚上来陪你。”
张雪颜拽住李正怡的袖子,“我、我有了身子不便伺候怡郎,倒不如怡郎去如夫人哪里吧。”
李正怡笑笑:“你有孕辛苦,我来陪陪你。”
何必委屈一个为自己孕育孩子的女子呢,李正怡不忍心。
李正怡去看了看三个孩子,关心他们的学业、衣食,共同用膳之后才回到书房。
各种各样的文书积攒了三叠,燕三分别介绍道:“主子,这是户部送来的,这是旁人给您的信,这是门状。”
又有人想投奔自己,李正怡想去拿门状看,手一换,还是先看了二舅的信。
【……近来一切都好,不久前回从战归来,忙寄信以慰心安,望长安不必挂念……】
知道二舅一切无事之后,李正怡这才松了口气,而后才去查看送来的门状,一封封翻看之后,挑拣出十个人的,送去让段秋明和赵观平盘查有无可疑之处。
看户部送来的文书到晚膳时分,一天的事务才算料理完了。
第二日李正怡朝后被圣上留下关心,询问近来衣食如何,种种琐事,甚至还问了李梦华的婚事、有无中意人家。
李正怡一一敷衍过去,只道一切都好,不需圣上挂怀。
这么两三日之后,李正怡还是摸不清圣上的想法,直到这天圣上装似无意问道:“二郎,你二舅威名在外,你可有什么想法?”
“并无,舅舅在外多年,匈奴心中有惧再正常不过,只是匈奴怕的不是舅舅,而是陛下,有陛下这样的仁君明主才能有舅舅这样忠心耿耿的臣子相护。”
藏不住了,圣上的心思果然不是关心在意自己,而是想引自己与舅舅离心。
“二郎怎么也尽阿谀奉承之言?”
圣上眼眸一沉,笑道:“你我父子二人,何必有那么多虚言,二郎只管畅所欲言。”
李正怡也笑道:“宗熙字字真心,绝无虚言。”
父子两人对视极久,或者该说,是君与臣相互较量,最后圣上摆了摆手道:“罢了,你先回去吧,改日再来。”
“是,臣告退。”带笑退下,踏出两仪殿的瞬间,李正怡收了笑。
哼,什么父子亲情,当真全是空谈。
李正怡啊李正怡,你这辈子都别奢求这些虚无的情意了,总是得到了也会失去。
真心假意,蜜糖下裹着的是杀人刀子,为了那点甜,落得一口血,根本就是不值得。
回府之后,李正怡悄悄出府将此事告与郑安年,郑安年连夜寄信告知郑平水。
叮嘱郑平水接了任何圣上的密信都要与长安互通消息,只有如此,三人才不会被离心。
李正怡知道圣上在想什么,怕是要让郑平水与自己有嫌隙,无论是收回二舅的兵权,还是免去大舅的官职,对李正怡而言,都是损失。
圣上怕不是要借自己的口,免了大舅二舅的权威,以达到削弱自己的目的,到时候自己就成了刀下肉,任人宰割。
而圣上最近频频封赏李正怡,先下令重修宅邸,扩建苑林,又加封其为平亲王,赏赐黄金玉器,还赏了三位美人给李正怡,被李正怡以张雪颜有孕,怕其伤心生产不利拒绝了。
这么连续多日赏赐,朝中谁不以为李正怡深得圣心,就连元玉台都高兴着来祝贺他。
“二郎,我看圣上这是打定主意,要立你为储君了!”
李正怡笑笑,托腮问道:“是嘛?那伯律是替我高兴吗?”
“自然啊,我为二郎的谋士,二郎的一切就是伯律该考量的。”
“那我若说,圣上根本没有这个意思呢?”
李正怡收回手,低眉翻动桌上纸张,并不解答自己方才的话,而道:“最近新得了些均州的大模纸,你写字漂亮,我都留给你。”
元玉台愣了一下,先道:“多谢二郎。”后有些惴惴不安问道:“二郎方才的话,是何意啊?”猛然之间,他想起张泊说的那句“只是你的心愿怕是难了”,莫非张泊与二郎早有联系?
不对,当日之言是在二郎祭祀之前,张泊怎会未卜先知,知道圣上的想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