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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徐徐索索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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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郎知道你阿姐的性子吗?”李正怡小声问。
“知道啊,不过我阿姐现在在他面前和在我们面前就是……”
“判若两人?”李正怡又说,赵观平立即道:“对对!真的就是判若两人,每次去见简郎都是换新裙子,打扮得可隆重了。”
正好赵起月这时推门出来了,李正怡瞧她换了新染的石榴裙,特意梳了发髻,也重新贴了花钿,当真是女为悦己者容。
赵起月看见李正怡下意识捂住额间,李正怡抢先开口道:“很好看!阿姐这样打扮如仙子入世。”
“哦,”赵起月使劲抿了抿嘴,压住唇边笑意,跟赵观平说:“我出去玩了,一会儿就回来。”
“好,那阿姐你快些回来啊。”两人拿了弹弓去林子里打鸟雀。
“这打鸟其实很简单的,”赵观平给李正怡示范手势,又道:“先前阿姐每次都能打十几只雀子呢。”
“雀子蒸着吃也挺滋补的,”赵观平兴致勃勃的说起各季时节适合的吃食,末了又道:“阿姐的医术也很好的。”
说到赵起月,李正怡有些好奇赵起月怎么和简綦认识的,于是问道:“阿姐和简郎怎么相识的?”
赵观平说得有些颠三倒四,“当初阿姐也去过战场的,她是跟着伯父去照顾受伤的战士,但她是女子嘛,总是被人言语羞辱,阿姐就晚上偷偷拿弹弓找那些人的麻烦,然后遇见了简郎,呃……简郎大概是个什么小头头,帮阿姐教训了人,一来二去就相识了。”
“那你见过那个简郎吗?”李正怡有些担心,怕赵起月与人私下来往平白污了清名。
赵观平点点头道:“嗯,我见过的,伯父他们也都知道简郎,说等阿姐过了十七,就把他们的事情定下来。”
“哦。”李正怡松了口气,既然家中长辈都知道,那自己就没必要担心了。
“其实、这边民风跟长安不同,若两情相悦、就不必在意这些虚礼的。”
赵观平努力回想赵起月的话,继续道:“二郎若有心仪的女子,大可以直接私下询问,她对你也有意的话,就可直接上门求娶。”
“啊?以后再说这个吧。”李正怡摇摇头,心想若以后自己有了心仪的女子,一定要明媒正娶,八抬大轿的将心仪之人娶回家。
“对了平郎,你可知姨父说话的忌讳?有次我在校场无意说了个死,他就说我要我去找棵树,要拍南面三下。”
“是啊,伯父一直这样的,兴许当兵的忌讳这些吧。”
赵观平歪头沉思,“郑伯伯也有这个忌讳,不能听见什么死呀残呀之类的。”
“也是要拍东西的,不过只要是木头就行,不拘是什么桌子、凳子、门,木头就好。”
舅舅可真省事,李正怡暗想,为保心安,我以后还是去拍树吧。
伯父这样真麻烦,赵观平心想,都是木头,拍三下了事就好了,没必要这么刻板。
李正怡跟着赵观平玩了一会,就继续回郑家看书了,他也收到先生的回信了,让他好好照顾自己,又说觉得他的旧书放着也是放着,便拿着赠人了,不过留了他的第一本论语。
今日又有些事情想告诉先生,李正怡提笔写信:
【孔先生道席:敬请尘安,今乃寒冬之月,怡挂念先生膝痛,望先生万保全自己。游历在外,不能躬自服侍,乃怡之罪,絮絮琐碎,望先生不厌叨扰。
今有女子十六,心怀白玉,甘州风化不似长安,情意绵者自定终身。怡不解,觉此过于潦草,不知先生有何劝告。
二月来,怡随伯习拳,不敌短刀,盖知兵不厌诈、出其不意方为上策,所可知以事败得吃谏,所得教训,记忆犹新。
舅予怡一稚童,言其照料怡,实乃八岁小儿,反其所愿,私以为舅为难怡,不知所想,不敢疑问,愿先生点拨一二。
近知一事,如言语冒失,于树南三下,可抵闪失。怡离京先生所言令人心忧,望先生记此事,击树南三,万望先生听怡一言,不胜感激。
今日得闲,问候先生,亦为反省,溺与玩乐、不思进取,盼先生回字书责,若得一字必不敢再犯,多谢先生。
书短意长,不便赘述。】
写了信,李正怡拿出书来看,想了想又把信拆开添了一句,“习武繁忙,唯今日与平郎玩乐一时辰”,他还特意把“一时辰”这三字写得显眼,希望先生能看清。
是,他玩了,但这些天也就玩了一个时辰,既希望先生劝告,又不想让先生失望,我这封信写得,真是矛盾极了,李正怡暗想。
接下来的日子里,李正怡依旧跟着赵决明学着使刀。
这日倒让他发现云燕的不对之处,他以为往常自己不在,云燕就跟着舅母照看家里,没想到云燕每日也早早离家,且没人觉得奇怪。
晚上临睡前,李正怡特意挑明烛芯,审问云燕道:“平常你都去哪了?”云燕见他这般郑重其事,颇为忐忑回答:“我跟着人习武去了。”
“去哪?”
“我、我也不知,每日都是人来找我的。”李正怡默了半晌,眯着眼道:“舅舅知道这件事吗?”
“知道的,有次郑伯公还送过我去。”
既然如此,自己倒不如去问舅舅,李正怡暗自思量,熄了灯,“那歇息吧。”
边关的墙都极厚,四下寂寥无声,云燕小心翼翼开口问:“二郎,您、是不是不要我了?”他的身子都颤抖着。
李正怡连忙拍拍他以示安慰,“没有,不是的。”不想直接摸到一手泪,连忙掀开被子坐起来。
“我只是想知晓你平日去哪了,你不知我就去问舅舅,并没有要弃你而去之意,不哭了。”
“真的?”云燕声音带颤,李正怡认真道:“真的,绝无此意。”
小孩子哭得快,好得也快,云燕得了话,就安心歇息了。
李正怡心下叹息,舅舅果然是找人为难自己的,他为何要这样做呢?胡乱思索半天,李正怡也是沉沉睡去。
又这么两个月后,校场比试,李正怡拿出刀,赵观平拿出了……两把刀。
赵决明的脸色都变了,赵观平背后郑平水笑得见牙不见眼。
赵观平左挡右砍,硬生生把刀当成盾牌。
李正怡,再败。
赵决明铁青着脸,拿出身上仅剩的一块碎银子扔向郑平水,颇为气急道:“我不赌了!走!都跟我回去学射箭!”
于是乎,李正怡、赵观平两个小娃娃被他抓回去练了一下午的弓箭,直累得李正怡连胳膊都抬不起来了。
晚上郑平水拎着两瓶黄酒、半块酱肉笑吟吟敲开赵决明家的门,名为喝酒,实为道歉。
喝了酒,赵决明的气也就消了,毕竟郑平水这样行事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哎呀,慈利呀,你可不要跟我学坏了。”
“我现下只担心你把平郎教坏,你要是把他带坏了,小心我兄长半夜来找你。”
“不敢了、不敢了!”郑平水急忙道,他这般说,赵决明也就不跟他一般见识了。
相识多年,还不了解郑平水吗,赵决明安慰自己,至少郑家只有这么一个不靠谱的,观平呐,你可千万别被教坏了!
赵决明回家细细观察了赵观平,见他言语如往常一样,才放了心。
第二日,李正怡总算有机会询问舅舅云燕的事了,郑平水道:“云燕是文家的苗子,年龄尚小,以后是可以成为暗卫的,他每日都去文家在甘州的地界练习,否则以后怎么出人头地?”
原来文家是个专门培养暗卫、刺客的江湖势力,郑平水和文家少家主文庄相识,所以找了个小孩来给李正怡添麻烦,但文家又舍不得荒废了云燕的天赋,所以每日接他去训练。
李正怡虽然听得一知半解,但也明白了云燕不会有危险,于是不再担心,每日专心跟着赵决明学射箭。
一晃已是一月了,生辰郑刘氏给李正怡下长寿面,赵起月和他关系好些了,过来给他送生辰礼后,就猫到厨房要看郑刘氏煮面。
“起月来了,是要学我这手艺以后煮给二郎吗?”
赵起月羞红了脸,郑刘氏还不知道她与简家郎的事,她也不好到处宣扬,正不知如何答复时。
李正怡出言道:“舅母好手艺,莫说白玄嘴馋,就连栕奴也想日日过生辰,让舅母单煮汤面给我呢。”
郑刘氏喜得眯眼嗔笑道:“就你嘴甜!惯会哄人开心!”
“栕奴句句实话,不敢有半句谎言。”李正怡故作委屈道:“舅母这样说就是觉得二郎在骗人了?”
郑刘氏忙道:“没有没有,二郎从来不骗人的。”
气氛融融,一片和乐。
过了生辰,郑平水要李正怡去看兵书,每日与他在沙盘上点兵布将,李正怡每每听到郑平水夸赞自己就想告诉舅舅,纸上谈兵不可行,自己兵书背得滚瓜烂熟,也不能打胜仗,但他却不知郑平水自有考据。
郑平水多加要求,惹得李正怡有段时间做梦都在背书,云燕有时听他说梦话说的都是“其失在君好用世俗之所誉,而不得真贤也。”
不下苦功夫,哪里能有真学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