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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逗乐与月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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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几天,谢宣思总来找李正怡,吃饭的时候总贴着李正怡,他那一群兄弟也总跟着谢宣思围着李正怡。
李正怡也乐得跟着这些人能听到天南海北各种各样的事。
倒是那群人怕他难受,趁谢宣思不在跟他解释过,“哎,小兄弟你别跟小结巴生气,他也挺不容易的。家道中落,被流放到这,小孩刚开始天天哭。就算你不是贵人,听他说说话总是行吧?算大哥求你。”
李正怡被五六个彪形大汉围着,只能仰着头说:“……嗯,好。”他第一次见这样求人的。
谢宣思祖籍山西解池人,其父在长安任职,他是在长安长大的,天和十七年,他父亲得罪唐皇后的大哥唐途南,获罪被流放,路上谢家大人病死,只留下谢宣思一人。
这是谢宣思跟他说了一遍又一遍,但李正怡根本不信,大理寺、御史台和刑部上下那么多官,怎么可能单冤了你的大人?
李正怡想反驳谢宣思,说话做事要有证据,不是空口白舌说的话就能让人相信的。
但他忍住了,因为此时他只是一个小士卒,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了解,所以每次都把谢宣思的话当成耳边风。
谢宣思和旁人已经说过许多遍了,没有人理过他,或者没有办法为他做主。
因而多李正怡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左不过是自己的一个念想罢了。
他盼望着有一天能给父亲洗刷冤屈,还大人一个清白。
小半个月很快就过去了,李正怡渐渐变得麻木了,他能一边满不在乎的抹掉脸上的血一边端着碗吃饭。还能抽空照顾一下比他小两岁的赵观平。
“平郎,我给你擦手,你快些别哭了,不疼的。”李正怡一边给他捂住伤口,一边哄他。
“我疼……”
“好好好,疼,吹吹就不疼了。”李正怡捧着赵观平的手,小心呼气,“不疼了啊、不疼了。”
又过了半个月,郑平水终于把李正怡和赵观平接回瓜州府内去了。
回到府上第一天,郑平水拉着一个八九岁的孩子对李正怡说:“二郎啊,这是我特意找了伺候你的。”
“舅舅,您觉得是他照顾我,不是我照顾他?”李正怡看着还不及他胸口高的小孩,拒绝了。
郑平水却是满不在乎道:“自然是他照顾你啊!快去给二郎磕个头!”
“不行,舅舅,他太小了,实在不能照顾栕奴。”
郑平水略一迟疑,皱眉道:“这么说,二郎不要他?”
李正怡犹犹豫豫答道:“多谢舅舅好意,只是这孩子他实在年龄太小……”
“行吧,那我就把他杀了算了。”郑平水抽出腰间佩刀,直接架在小孩的脖子上。
李正怡有些惊到了,忙问:“欸!舅舅,我不要他,他就死了?”
郑平水停住动作,开口道:“送回文家会让他生不如死,还不如我了断他。”
“那、这小孩我收下了,舅舅饶了他吧。”李正怡连忙把小孩扯到自己身后,半挡在他身前。
郑平水收了刀,随意点点头道:“好好照顾他,他还小。”
李正怡忙道:“是,栕奴遵命。”
“你去休息休息,晚上带着你去找你姨母。”
“是。”郑平水撂下话走了,留下李正怡和那小孩面面相觑。
最终还是李正怡试探性开口问:“你叫什么名字啊?”
“您还没给我取。”小孩仰着脸回答。
“那我便叫你,云燕,好不好?”
天幕云边流燕过,不畏刀戈横人间。
“好,多谢主子。”云燕怯生生答道。
李正怡见他年幼,忍不住关心道:“你几岁了?”
“回主子,属下八岁。”云燕一板一眼回答,李正怡暗想大约这就是他们的规矩。
“云燕晚上自己一个人睡可以吗?”李正怡忍不住想逗逗他。
“回主子,属下不能一个人睡。”这有些出乎李正怡意料,不过七八岁小孩害怕也是正常。
“那我们一起睡,我去给你填床被子。”李正怡从箱子里拖出一床被子,云燕便像尾巴一样跟在他身后。
“好了,晚上咱们一起睡,你现在累吗?”李正怡蹲下同云燕讲话。
云燕老实点头,“回主子,属下确实想歇会。”
“那你去吧,”李正怡摸了摸他的头,“还有,不必喊我主子,喊我二郎就好。”
“是。”
云燕去歇息了,李正怡翻书箱子找出平日用的纸笔,给长安中人写信。
第一封给圣上,言明他还未见到郑峤业,问候圣上身体安康,向皇后和母亲问安。
第二封给先生,挂念先生身体,将沿途趣事记录告知,诉说自己近日所见所感,请先生不要牵挂。
写了信,李正怡继续看书,现下不在长安,他也不会在书上随手涂写了,安安分分在册子上做批注。
一本礼记重新翻看,还没看一半郑平水就来敲门了,“二郎,我进来了。”
“舅舅请进。”李正怡起身迎接。
郑平水见他在桌前坐着,向内室一看,云燕在床上躺着,立马就笑了,好小子,适应的挺快。
“舅舅!”李正怡将两封信递给郑平水,“还请舅舅帮我送至长安。”
郑平水摇摇头道:“现下还不是送信的日子呢,等到了九月初才有人往长安送信呢。”
“啊,那好吧,多谢舅舅告知。”李正怡收回信,垂首立在一旁。
“有给你大舅写信吗?”郑平水忽然出声询问。
李正怡摇摇头,有些为难,“我从未见过大舅,不知说什么……”
郑平水心中叹口气,教导道:“这有何难,你与舅舅们是血亲,自然是什么都能说的,要是实在不知该如何开口,便找两个不会的问题向他请教。”
“是,栕奴记住了。”李正怡心中盘算着问什么好,被郑平水拉住胳膊,“走,咱们去见你姨母。”
到了赵家,郑平水拉着李正怡给赵决明和赵郑氏行礼,“这是你姨父,这是你姨母。”
“正怡见过姨父,见过姨母。”
李正怡跪到一半就被赵郑氏拉起来了,“这是二郎吧,长这么大了!快给姨母看看。”
赵郑氏拽着他左右打量,又问:“好孩子,你阿娘可好啊?”
李正怡想起郑贵妃时不时的疯癫样子,迟疑着点点头道:“好,也不好。”
“宫里是吃人的地方,阿姐她怎么可能过得好啊?”赵郑氏忍不住抹了抹眼泪,“你平安长大就好!平安就好!”
“好好的,姨母哭什么,不哭了。”李正怡递帕子给赵郑氏擦眼泪。
赵郑氏接了帕子胡乱擦泪,点头道:“是,姨母不对,好好的不该哭,晚上留下吃饭,姨母给你做好吃的,好不好?”
“好,多谢姨母。”赵郑氏一脸慈爱,“去找起月和观平玩吧,他们现在应该在后面的树林子里。”
“是。”
李正怡出去找姐弟俩了,此刻屋内郑平水和赵决明却在闲话,“哎慈利啊要不咱们比比,我吃点亏。教你侄子,你教我外甥,各教两个月,然后比谁赢,行吗?”
郑平水和赵决明是军营里认识的,关系亲厚,赵决明比郑平水大两岁,但娶了郑家最小的女儿,两人怎么也说不清辈份问题,干脆以字相称。
“赢了怎样、输了怎样?”赵决明大两岁,郑平水觉得他和自己亲哥郑安年脾气性子一样,刻板得厉害。
“那输了请喝酒!要葡萄酒!”郑平水眼睛一转,早就想好了处罚策略。
“好。”赵决明答应了,想着李正怡比他侄子大两岁,自己肯定赢定了,便点头答应了。
郑平水又道:“那便从明日开始吧,让他们两个月一比,可好啊?”
“好啊,那便立字据吧。”
“还要立字据?”郑平水十分不解,但转念一想,要是自己不答应,赵决明肯定不愿意比试,于是又说:“立吧立吧。”
赵决明这才放心,两人签字画押,商定败者请酒。
这边李正怡和赵起月两个人也比试起来,看谁打落的雀鸟更多。
方才李正怡见到赵观平,从远处喊了一声,惊起了林中的雀子。
赵起月恼了,一个石子弹在李正怡腿上,十分生气:“你嚷什么?鸟都被你吓跑了!”
李正怡挨了一下也是愤愤:“是我不好,可我也不知你们在这打鸟,你凭什么直接动手打人?”
“我打得就是你!”赵起月又拾起一枚松子,拉开弹弓瞄李正怡。
李正怡自然不肯让她打,在树后躲来躲去,还要气她:“打不着,你打不着。”
赵起月更恼了,她什么时候受过这气,撂下弹弓就要上去揍李正怡。
两人跑来跑去,反倒把赵观平吓哭了。
赵起月立刻回他旁边,“平郎怎么了?是被虫子咬了?”
李正怡也停下来,站到一旁看着赵观平。
“阿姐,你们别打了,他就是那个照顾我的人。”赵观平抹着眼泪,抽抽嗒嗒的说话,可把赵起月难受坏了。
“好好,我不打他了,你别哭了。”赵起月拿袖子给他揩泪,李正怡递了一方手帕:“诺,用这个吧。”
赵起月使劲抽走帕子,狠狠瞪了一眼李正怡,显摆什么,我一个女子都不带帕子,你一个男子随身带着,矫情!
李正怡哪里知道她在想什么,见她瞪自己,哼了一声转身往外走,一个女儿家,跑跑跳跳的,一点都不文静!
“二郎!”赵观平从后面拉着李正怡,“你去哪?”
赵起月气得想揍他:“你跟谁亲啊?”
“阿姐,是他照顾我的,你之前不是说要谢人家的吗?”
“之前是之前,现下是现下,他把鸟都惊跑了,我怎么打雀儿玩?”赵起月十分生气,两臂相抱在胸前。
“不就是雀儿跑了吗,一会就飞回来了,倒是你,追着人跑来跑去,飞回来也吓跑了!”
李正怡牵住赵观平的手,满不在乎。
赵起月一下就火了:“那你要是不吓跑,我用得着等它们回来吗?”
“回来也被你吓跑了,凶神恶煞的,别说雀儿,孤魂野鬼也吓煞了。”
“你!”赵起月气到想冲过来打人,硬生生忍住了:“好,既然你这么有把握,那咱们比比,看谁打得雀鸟多。”
“比就比!”李正怡也在气头上,连赵观平使劲拉了拉他都没感觉到。
赵起月却变得气定神闲了,“那说好,谁输了,谁就给对方赔礼道歉。”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