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鹿长安》盼望生

62、情长久远

　　五月十三到了李正憺的生辰，李正怡准备许久，提早养了些萤火虫，命人烧了一个琉璃盏，做成萤火虫灯送入东宫。
　　“檀奴可还喜欢？这虽然像小女儿家的心思，但是确实是我的心意。”
　　“嗯！孤喜欢的，这就是萤火虫？孤还是第一次见呢！”李正憺语气雀跃，神采奕奕地道。
　　“这是我命人抓了提前养在室内，不然要等到八月里才有萤火虫呢，晚上萤虫发光更好看。说来当年我与菱歌就结缘于萤火虫。”
　　李正怡说着有些神色恍惚，似乎看到了当年的场景：夜色如醉，星光似水，湖泊旁水草香气袭人，月光照应下徐菱歌神情无比诚恳合掌祝祷，漫天萤光点点。
　　“二哥，菱歌娘子是个什么样的人？”李正憺仰着脸好奇问道。
　　“她是个……温柔、大方的女子，但有时也活泼、爱说笑，”李正怡面露怀念，“她是这个世上最好的女子。”
　　天和二十一年三月，李正怡去往黄河附近的徐家坡料理水灾、开挖分水道。
　　李正怡每日上午写信联络薛自柳、大舅等人调查私盐，下午就去帮着挖土，总见徐菱歌走的晚，碰上落雨，便几次让人去给她送伞。
　　同年五月，李正怡与刘和撕破脸，同时私盐事提上日程，不再需日日与外通信，多了时间去帮忙治水。
　　这些挖土的大多是领边村子的，也有都尉军，挖分水道辛苦，女子们就负责送饭、送水。
　　这天李正怡忙到午时，燕三塞给李正怡一份饭：“主子，有人特意给你的。”
　　李正怡用筷子一戳碗底就知道下面藏着肉，把饭推给燕三，摆手道：“你吃吧。”
　　燕三都吃徐菱歌的饭好几天了，知道她这是报李正怡去年黄河决堤救她的恩情，可是主子不收，燕三也没办法啊。
　　燕三无奈返回找徐菱歌，递回饭菜道：“徐娘子，主子说他不吃，您拿回去吧。”徐菱歌收了饭，低着头走了。
　　第二天，徐菱歌又塞给燕三饭，小声道：“这份没有多加肉，拜托你给刺史吧。”
　　燕三点点头，觉得这次可行，但是多问了一句：“徐娘子怎么知道的？”
　　徐菱歌依旧低声道：“我猜的，刺史多日与我们一起吃喝，大概不愿意受到厚待。”
　　果然这次李正怡吃了，吃完了就继续规划水道，没说什么。燕三倒是感觉到了李正怡心情不错。
　　第三日第四日，徐菱歌接送了半个月的饭，正当李正怡吃习惯徐菱歌的饭时，她却没来送饭了。
　　徐菱歌日日带了饭菜给李正怡，旁人看得多了，闲话也就多了，笑她痴心妄想、不自量力。
　　可徐菱歌只是想还李正怡当初救她的情意，并不敢有非分之想。
　　这日李正怡第一口就尝出了饭菜不对，但是照常吃了饭，面上不显难过，心里却十分不乐意。
　　天应人景，六月多雨。
　　徐菱歌戴着斗笠往家跑，直直撞进李正怡怀里了。
　　“徐小娘子，”李正怡单手扶住徐菱歌，把伞移到她头上，笑着低头问：“今日小娘子没见燕三吗？”
　　“啊？”徐菱歌没反应过来，李正怡与她拉开些距离，倾斜了伞，自然而然的道：“走吧，下雨了，我送小娘子回去。”
　　徐菱歌觉得自己被雨淋傻了，神智都不清了，只会傻乎乎跟着李正怡走。
　　李正怡想问她今日怎么不给自己送饭了，所以特意等着她，本以为徐菱歌能看见自己，谁知道她直直撞到自己身上了。
　　这可不怪我没提醒她，李正怡心想，哪有人走路不看路的。
　　“徐小娘子，今日怎么不送饭给我了？”李正怡问得自然。
　　“您、您尝出来了？”徐菱歌慌得结巴了。
　　李正怡看着徐菱歌笑笑，“唤我二郎即可，吃了小半个月了，自然能尝出来的，所以娘子是没见燕三吗？”
　　“见了、但是，我以为二、二郎不会在意这个呢，就没有……”
　　“怎么会？”李正怡见斗笠上的水打湿了她的头发，提醒道：“徐小娘子不如把斗笠解下，水打湿头发了。”
　　徐菱歌唯命是从，立即手忙脚乱的解开斗笠抱在怀里。
　　李正怡顺势接过，拿在左手，继续道：“不过小娘子整日做饭也辛苦，歇歇也是好的。”
　　“不、不辛苦的，”徐菱歌抬眼看李正怡，眼睛亮晶晶的：“二、二郎每日奔波劳累，二郎才辛苦呢。”
　　李正怡眉眼带笑，温声道：“只要能让百姓免受黄河灾害，李某做什么都是应该的，今日原是厚着脸皮来问，不知小娘子明日可愿意为李某做饭呐？”
　　明明李正怡说的是明日，徐菱歌却觉得是在问自己的一辈子。
　　“当然了，小娘子若是不嫌麻烦，李某愿意一直吃娘子的饭。”
　　“好、好啊，”徐菱歌脸红了：“不知明日刺史想吃什么？”
　　“唤我二郎，”李正怡提醒她脚下有水：“随娘子心意，宗熙不挑的。”
　　只要是你做的，我都喜欢。
　　“二、二郎……”徐菱歌依言唤他，李正怡又笑了，“小娘子怎么老结巴，放宽心，我又不吃人。”
　　“嗯、嗯，我、我没说您、您吃人……”
　　“我在家行二，你要是不愿意喊我二郎，可以唤我宗熙。”
　　徐菱歌不解问道：“宗熙？”
　　“是我的字，娘子也可以唤我的字，”李正怡问她：“徐小娘子可有字？”
　　“没、没有。”徐菱歌还是紧张，李正怡看着她，笑道：“小娘子别紧张，慢慢说。”
　　徐菱歌深吸一口气，小声道：“我没有字。”
　　“没有也没关系，我听人说过娘子的名字，很好听。”
　　李正怡带着她躲避水坑，又道：“不觉芳州暮，菱歌处处闻，娘子的名字真的很好听。”
　　徐菱歌脸红了，低声道：“多谢二郎夸奖。”
　　“宗熙只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李正怡送她到家，将斗笠还给她，“娘子快些回去吧。”
　　“我在这看着徐小娘子进去，”李正怡退开几步，又朝徐菱歌道：“进去吧。”
　　徐菱歌躲在门后，悄悄看见李正怡转身走了，就大着胆子探出头看他，却见李正怡走出几步后，转身回头看了一眼。
　　徐菱歌连忙躲回门后，然后又悄悄探头看他，直到看不见李正怡的身影为止。
　　“菱歌，站那干嘛呐？快换衣服！别着凉了。”徐母在内催促，徐菱歌慌忙应了。
　　此刻燕三在同燕四抱怨，叹道：“真让人难办，主子每日都盯着徐娘子，看见我跟徐娘子说话就瞪我。”
　　燕四笑道：“那你跟徐娘子说说啊，让她直接找主子。”
　　燕三摇摇头，“人家害羞啊，再说了，人家对主子也没别的心思，单纯就还一份恩情而已。”
　　燕四幸灾乐祸道：“那你就惨吧。”
　　燕三闹着要掐他，一躲一追，正撞上燕一。
　　燕一一手掐住一个把两人扯开，皱眉道：“你们都在啊？那是谁跟着主子的？”
　　“不知道啊，小二呢？”
　　燕二在屋檐下倒吊着，“主子不让我跟着，现在没人跟着主子。”语气十分哀怨。
　　燕四一拍手，抬高声音喊道：“主子肯定是去找徐娘子了！”
　　这话没说完，就被燕一瞪了一眼，燕四立马捂住自己的嘴。
　　燕二闻言跳下来，哼一声回房间了，走之前还瞪了一眼燕四。
　　留下几人面面相觑，燕三纳闷：“这是怎么了？”
　　燕四还继续捂住嘴不说话。
　　燕一叹口气，摆摆手道：“小二这是不高兴了，我去看看。”
　　燕四这才放下手，长出一口气道：“爹要找后娘，小二不高兴了呗。”
　　燕三凑到他身边坐下问：“怎么回事啊？你知道？”
　　“小孩没娘，说来话长啊。”
　　燕五搬来板凳，燕四一屁股坐下，清了清嗓子说道：“咳，你们也都知道的，燕二是咱们几个最小的。”
　　燕三、燕五齐点头，燕七拉着燕六也凑过来听，燕八、九、十也围过来。
　　“但是，他排行原本应该是第一个，因为他跟着主子是最早的。”
　　燕四卖关子：“你们知道为什么吗？”众人齐摇头。
　　“咱们主子十六岁到边关，那时候小二才八岁，就被郑伯从文家挑去给主子了。”
　　“郑伯说让小二照顾主子，可小二才八岁，实际上是主子照顾小二多。”
　　燕四叹口气继续道：“主子十七岁那年，小二害了水痘，因为谁都不知道主子有没有出过痘子，都劝主子别管他。”
　　“是主子不顾众人反对，亲自照顾小二，直到小二痊愈。”
　　燕四停顿一下，又道：“从那之后，小二几乎把主子当成天了，也是他自己求了文先生，表示愿意追随主子的。”
　　“因为这他坏了规矩，还挨了文先生一顿打呢，现在背上还有一道疤呢！”
　　众人都唏嘘，怪不得燕二这么同主子亲近呢。
　　燕五突然反应过来：“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燕四用一副理应如此的语气道：“我听文七郎说的啊，小二也跟我说过这事。”
　　“不过，”燕四话锋一转道：“小二这是杞人忧天啊，哪那么容易就找后娘啊！主子他什么都不懂呢。”
　　“当初主子在边关时，赵伯管得严，连诗经都不让看。”
　　燕四撇撇嘴，“说什么年少忌耽于情色，待心智成熟了再看这些也不迟。”
　　燕三插嘴道：“毕竟赵娘子就是为情所伤，赵伯这样想也没错。”
　　“我怎么觉得有些迟了呢，” 燕五接燕四的话道：“那这么说的话，赵二郎也是这样的了？”
　　“是啊！”燕四一拍大腿：“好好的人，被这么拘着，保不齐人就坏了呐。”
　　燕七反驳道：“我看未必啊，主子今日不就去找徐娘子了吗？”燕四下意识反问：“主子去了？”
　　燕七道：“昂！不是燕一刚才说的吗？”他把燕四说的话记成燕一说的了。
　　燕四信了，“那主子今日怎么去了？”
　　燕三猜测道：“大约是因为今日徐娘子没有送饭吧，我今日听见别人议论徐娘子了，话说得太难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