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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希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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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深夜,梁府后堂厢房中红烛劈啪作响,伏在桌上的张小宝又强撑起朦胧睡眼,拿起桌上剪刀剪了一截烛芯,转头看向身后的床榻。上面平卧着一个脸色苍白的少年,眼睑下合,神态平静,就像在小憩一般。张小宝轻轻叹了口气,心中替昏迷不醒的少爷暗暗祝祷。突然,张小宝看到少爷的眉头皱了一下,这小小的动静使张小宝如遭雷击!“少爷,少爷,您要醒了吗?”张小宝奔到床前,推搡着少年,话音带着哭腔。少年有气无力地呢喃了几声,眉头越皱越紧。“少爷,您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吗?我这就去叫老爷,您撑着点!”说完就大喊着飞奔出厢房:“少爷醒了,少爷醒了。”顷刻间,梁大人,任荷,赤面,尓玉四人便首先来到这厢房,随后不少仆人官差也到了。见到床榻上虚弱的梁善羽正挣扎着起身,梁大人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帮着梁善羽坐直身子,慰问道:“羽儿,你感觉怎么样?”梁善羽嘴角轻弯:“爹,我没事,只是觉得有点儿累,我自作主张服了飞罗花粉,爹你不怪我吧?”梁大人心疼无比:“爹不怪你,不怪你,你替爹受了这么大的苦,爹怎么能怪你呢?”“爹,我没受什么苦啊,只不过这毒粉药性还真是厉害,我竟然一吃下就睡着了!”众人听了梁善羽这般说都不住难过,这少年竟然不知道自己剧痛之下神智失常,还道自己只是睡了一会儿。“嗯……”梁大人也不忍告诉儿子实情,只好模糊答应着。
正在此时,梁善羽耳边传来一缕温柔清脆的声音:“梁公子,你睁开眼睛啊!”原来梁善羽自从10岁失明以来,最害怕的就是每天醒来时睁开双眼,梦中本来还是五彩世界,可一睁眼又是乌黑一片,所以养成了醒来时不马上睁开眼睛的习惯,这时梁善羽也如平时一般,还合着眼睑。忽然听到这声音,梁善羽扬起一抹温润的笑意,慢慢睁开眼睛,两点跳跃的光焰倒影在他清澈的瞳仁中:“任荷姑娘,你怎么……”突然梁善羽停住了嘴边的话,厢房里静悄悄的,谁也不敢讲话,只有烛火的噼啪声。
梁善羽睁开眼睛的刹那,愣住了,眼前居然不是如往常一般的漆黑一片,而是朦朦胧胧似乎有一些光影,而那最亮的一片光影竟然在慢慢移动。梁善羽情不自禁地伸手想去触摸一下,他这个动作引得所有人发出了惊叹。梁大人喜不自禁:“羽儿!你能看见吗?能看见吗?”梁善羽继续把手伸向光源,呢喃着:“光……光……”可是那光影随着他手的伸长却慢慢消失了,总也摸不到。梁善羽急道:“光呢?怎么不见了?爹,我看见光了!”任荷见到此情此景心里万分激动,梁公子能看见了一点光了,我的推断并没有错!按捺住惊喜,任荷向梁善羽解释道:“梁公子,你看到的光是我手上的蜡烛啊!你看得见我手上的蜡烛了!你别慌,我怕烧到你的手就把它移开了。”梁善羽只觉得刚才听到了世界上最美的声音,她告诉自己能看见了,自己不再是个瞎子了!任荷见到梁善羽兴奋的表情,不忍就这样把蜡烛移开,于是将他伸长的手慢慢放下,又将蜡烛移近一些,梁善羽凝视着这片美丽的光影,良久,问身旁的父亲道:“爹,我怎么能看见了?谁治了我的眼睛吗?”梁大人定了定心神答道:“哦,是任姑娘发现了飞罗花粉可以治好你的眼睛。”“不不不,梁大人,这都是你家公子的一片孝心感动了天地,赐下这妙方,我只是阴差阳错猜到罢了。”一旁的尓玉憋不住了:“傻荷儿!别总把功劳甩给老天爷,你受了这么多委屈,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任荷脸蛋微红:“尓玉兄,别胡说八道!”一旁的赤面听了尓玉的话大笑起来:“哈哈……没错没错,我这个傻徒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梁善羽听了很是不解:“任姑娘受了什么委屈?”一旁早已羞愧难当的梁大人急忙解释道:“哎!都是为父不好,那时你服了花粉,情况……情况很是不好,我们还都道任姑娘想加害于你,哎,想想真是糊涂啊!那时任姑娘解释说这飞罗粉毒绝不可能急性发作,导致你……情况不好的原因是你的眼部经络本来就给别人种上了奇毒,极为难解,所以才会失明,而如今那飞罗花粉也是百年难遇的奇毒,两毒一遇,交相缠斗,最终两败俱伤,那微量的飞罗毒将你眼部的宿毒清去了一些,在这以毒攻毒之际,你难免受些苦楚,你的眼睛就可以恢复一些光感,多亏赤面老伯出手相助,任姑娘又为你施针推拿,否则你也不会这么快复原。”梁善羽听了父亲的话,惊骇交加,忙问自己的眼睛何时被人种上剧毒?梁大人也说不知道,背上冷汗涔涔。梁善羽听着父亲的话像是说自己曾历过一段很难熬的苦楚,可怎么想不起来了?其实他当时因为剧痛难忍导致心神失常,这段可怕的经历,自己无意识中选择了忘记,任荷曾听师父说过这个道理,看着梁善羽有些疑惑的神情虽然深明此理却也不忍戳破。
这时忽听得咚咚咚的磕地之声,原来是那梁府家仆张小宝在向着任荷不住磕头:“任姑娘,小人当时不知好歹冒犯了姑娘实在是该死,只求姑娘大人不计小人过,一鼓作气把少爷的眼睛治好了吧!求求姑娘了!”边说着,还不住重重掌掴自己,毫不留情,先前被尓玉打出的红肿未消,如今又添新伤。本来任荷对这仇视自己的的小家丁无甚好感,如今见他跪地磕头,不禁为他的忠心护主感动,心里也对梁氏父子的为人更加钦佩,忙叫他住手,转身将蜡烛放在桌上,低头磨蹭了一会儿,又转身笑嘻嘻地向张小宝走去,边走边说:“我是大夫,对病患自然要竭尽全力相救,更何况是对梁公子这么好的人呢?不过你这小恶仆,不分青红皂白辱骂于我,怎能轻易相饶?”张小宝这时一心只想让任荷救治少爷,自然是唯唯诺诺,生怕惹恼了任荷,忽见任荷伸出两只洁白的小手在自己脸上轻轻拍了两下说道:“不给你两下,难消我心头之恨,好了,今天过后咱两就算两清了!”那张小宝挨了两下后却觉面上清凉,舒适无比,不禁伸手摸去,却觉碰触到一些冰凉滑腻之物,摊手一看,是些无色透明的油膏,淡发清香,不知是何物所制。“露茶膏!”一旁的赤面老头见这油膏失声道。“哎?师父?你如何知道这是露茶膏?”任荷奇怪地问,赤面听了一怔,解释道:“老头子我……见多识广,这等疗伤灵药,岂能不知?”眼光却有些闪烁。任荷想虽然师父说这药是他家门秘制,但也绝不至于不曾在江湖上露面,细想赤面的话不错,便也不再追问,一旁的尓玉却暗自纳闷:“我怎么没听师父提起过有这么一种灵药啊,我师父的江湖阅历可绝不比这赤面老头差,但为了不丢面子,也隐忍不问。张小宝听闻脸上油膏是治伤灵药,心下更是感激无比。
梁大人听闻任荷愿意尽力救治自己的儿子,心下喜极,起身向任荷一揖到地,任荷急忙还礼敛住神色说道:“梁大人,其实梁公子这病虽然已找到疗法,但治疗的分寸极难掌握。公子今天的状况梁大人也看见了,如果药量不对,公子受苦不说,也许还会危及公子的性命啊!”梁大人听着这番话,心潮起伏不定,当真要让儿子冒这番险吗?只听任荷接着说道:“公子这病若要我来医,把握只有三层,可是,若让我师父来医,胜算就大得很多了!”梁大人两眼忽然放出神采:“原来赤面老伯是深藏不露之人啊!”赤面听了哈哈大笑,一旁的尓玉也趁机嘲讽道:“他?连命都是荷儿救的,怎么可能教荷儿医术呢?”赤面很难得的没有一句话顶过去,而是笑着说:“那是,那是!”见梁大人被搞得很是糊涂,任荷解释道:“我刚才提到的是教我医术的师父,而赤面大侠是……是教我武功的师父。教我医术的师父现在远在京城,再说他最不喜出远门,若要他赶到这里为公子治伤恐怕极是不易,现如今,只有让梁公子随我到京城去,由我引见,或许我师父会答应尽力相帮!”梁大人虽然很想让儿子复明,可是儿子从懂事起就一直呆在自己身边从未离开过,本来即使是千山万水也应该陪儿子去求医的,但此时自己治理下的宣州正是多事之秋,作为父母官怎么撇下老百姓们不管呢?但要自己放手让双眼模糊的儿子独去京城,虽然只是几日的路程,但心里却说什么也放心不下。“任姑娘,不瞒你说,我这个儿子是我从小带到大,一步也不曾分开过的,再说他眼睛也不方便,如今要让他独自上京,我实在放心不下,要不姑娘再逗留几日,等宣州的疫病平复下来,在下再携犬子一同去拜访尊师如何?”任荷听了却摇头叹道:“哎!大人,这宣州的疫病要平复下来可真不是数日之功,要等到大人治好宣州,公子的病是拖不起的啊!”梁大人惊问:“为何?”“梁公子这次受了大罪熬过这以毒攻毒的第一关,宿毒有所松动,如若不趁热打铁解了毒,待这宿毒再次顽结,公子又有完全失明的可能,想要再破此毒却又要花比之大数倍的气力了,危险却又更大了!”梁大人听到这当真是左右为难,不知如何是好。正在此时,沉默良久的梁善羽突然开口道:“爹,你让我随任姑娘上京去吧,我不想再做瞎子了。”众人听到他说话都齐齐望向他,只见他脸偏向远处木桌上的蜡烛,凝视着那火光。仿佛感觉到众人的目光,梁善羽将脸转了过来,脸色坚定:“爹,让我去吧!”梁大人见儿子这般神色,也不忍拂了他的意:“好吧,那我就把犬子暂时托付给任姑娘了,大恩不言谢,今后姑娘有用得着梁某的地方尽管开口,梁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任荷急忙还礼:“梁大人别这么说,这本是我的分内之事啊!只是,我这次来宣州的目的是治疗疫病,现在还没有结果……”“这个姑娘不必多虑,现在梁某就去服食那飞罗花粉,明天一早我就送姑娘一行出城!”任荷忙道:“这恐怕不妥!”梁大人微微一笑:“姑娘不必再说,我意已决,请姑娘写下治疗方案,待梁某毒发之时,便去让百姓们配合治疗,姑娘放心这件事我必可办妥。只望姑娘能送犬子平安到达京城,治好他的眼睛。”说到这,神情激动,频频向儿子望去。任荷十分爽快地答应到:“任荷定然不辜负梁大人所托!梁大人一心为民,替大人效力,任荷在所不辞!”一旁的尓玉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荷儿,你不是说要让宣州城的人倾城之力为你办一件事吗?是什么事啊?”“呵呵……当然是要让他们按照我的方法齐心协力把这疫病对付过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