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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变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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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大半百姓散去,任荷急急向梁瑞成相询道:“梁大人,为何要拖延时间?你可知道,多一刻拖沓,百姓们便多一份危险啊!”梁大人不置可否,指引着任荷走入府衙,才开口道:“姑娘,看你的人品气度就知姑娘不是凡人,再加上你又对疫病如此了解,今天竟肯以身试毒,我梁瑞成是一千个一万个地相信你,既已找出病因,何必再劳烦姑娘以身试毒多受苦楚?梁某不才,承蒙陛下圣恩在此做个父母官,为报圣恩这几年来不敢有丝毫懈怠,几年下来,梁某在宣州也算颇得百姓看重,如果我去试毒,百姓们应该信得过。再说万一这毒一时半会儿发不了,百姓又来找姑娘的麻烦,姑娘也可暂且避一避,不然梁某怎么对得起姑娘呢?”任荷听了这话颇受感动,心里也清楚梁大人对毒花之说还是有疑忌,只是不想让自己受到伤害,任荷一脸诚挚地说道:“梁大人,多谢您的一片好意,但毒花之说任荷我很有把握,我说的话由我自己来验证,您大可不必遭这份罪啊。”梁大人听了,轻轻叹了一口气:“不瞒姑娘说,这次得遇姑娘,梁某真是打心底里高兴和感激,只不过我身为一方之长却看着百姓们在这水深火热之中挣扎了那么长时间也束手无策,心里愧疚得很,如今有这样一个让梁某赎罪的机会,就请姑娘你成全一二,让我良心稍安吧!”说着声音竟哽咽起来,显然是情到深出,难以自持。周围的官差见大人这么说,心里都极为难过,梁大人爱民如子,真是个百年难遇的好官,平时对待下属又都和蔼亲切,此时又见甘冒性命之忧为百姓试毒更是感动不已,有的悄悄低头拭泪。任荷见梁大人这么说,也不禁难过,只好答应,反正自己有十成十的把握,待百姓们看清症状自是第一个为梁大人解毒,也不必太过忧心。赤面最受不得人家哭哭啼啼,这时见一大屋子男人抹起眼泪更是觉得别扭,大声一喝:“行了行了,又不是送你们大人去见阎王,哭个什么劲儿?一旦中毒,即刻解了不就行了?用得着吗?”赤面声若洪钟,竟震得屋内桌椅轻晃,众人虽觉赤面的话无礼,但也不禁为他气势所慑。尔玉被惊得回了神,刚才自己一直在替任荷揪心,甚至动了替她试毒的念头,又见任荷和梁大人谈毒花的事,听得很是入神,此时突然回神,反思刚才所想:“唉,除了师父和大师兄,我还从来没有对谁的事如此上过心呢,我这几天是不是疏于修炼,总生杂念。”
梁大人取得任荷同意后就急派官差去取花泡水来喝。待毒花取到,梁大人将众人邀到大厅,众人细看那毒花,果然和其他花种不一样,花蕊间沾满了花粉,四枚弱小的花瓣儿艰难地负担着花粉的重量,官差们取花时极为小心,连着花枝一同割下带来,所以花粉在运送途中损失很小,任荷用银针拨下两粒花粉在茶盏中,泡上清水。梁大人点头示谢,取过正要一饮而尽。忽然看到一人从后堂跌跌撞撞冲出,口里大声嚷着:“老爷!老爷!少爷替您服毒了!”梁大人听了右手不禁一抖,半碗毒水都泼在衣襟之上。冲出那人叫张小宝,是梁府的下人,他前来报信,却见老爷脸色突然惨白,直直盯着自己,心一慌,停在梁大人面前一步也迈不出去了。梁大人手一伸,揪住张小宝前襟颤身问道:“你……你说什么?”那张小宝支支吾吾,语无伦次地说:“少爷差小人……小……人来告诉老爷可以不用……服毒了,少爷……吃了毒花粉,说要替老爷……老爷您试毒。”话音未落,只见梁大人已焦急地大步流星奔向内室,却见一抹紫色的身影竟赶在自己前面。大家急匆匆向梁善羽所居的屋子奔去,还未到得,却听得里面巨响连连,一行人中数赤面功力最深,故第一个到,大手一扇,隔空将门劈开,却被眼前之景吓了一跳,只见总是温文尔雅的梁公子此时竟向发了疯一般,一手死命捂着双眼,一手胡乱挥舞,在屋里乱奔乱走,屋里的桌椅器皿被他撞翻了不少,此时梁善羽口中发出嘶哑的吼叫,正准备用头向那墙上撞去,看他这力道非撞个头破血流不可!赤面不敢多想,急忙奔上前去抓住他衣服使劲将他拽了回来。这时其余人刚来到,见赤面手中抓着衣发散乱,怪叫连连的梁善羽,都被吓得怔住了。梁大人首先回神奔向儿子大喊道:“羽儿,羽儿!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了!”可那梁善羽丝毫不为所动,仍然躁动不休,伸手踢足之际竟打中了迎面而来的父亲。几个官差见状急忙上前相帮,怎奈梁善羽势如疯虎,实在让人难以接近,赤面见状,只得无奈地提起右掌,一个手刀将梁善羽击昏过去。
梁大人跪在儿子跟前涕泪纵横,突然将目光射向呆愣在门边的任荷:“任姑娘,我们父子这般敬你重你,你怎么忍心如此加害我儿?”此时任荷早已心乱如麻,又听梁大人这般质问,忙不住口地解释道:“不……梁大人,您万不可……不可误会。这飞罗花毒虽然厉害,却绝不是孔雀胆、鹤顶红那样一碰就毒发的……令公子……也许是……”却见正匍匐在地痛哭的一人突然抬头骂道:“公子爷生怕老爷受苦,叫小的瞒着老爷抢在官差大哥前一步去取那毒花来,小的本是千不愿万不愿,但念着少爷的恩德不忍心拂他的意思只好照做,想着宣州来了个活菩萨,定能保少爷,百姓平安,没想到竟是来了个妖女,满口鬼话,害得少爷发了疯!”原来这人正是冲到前厅报信的家仆张小宝,因为识的字多,平时都跟在梁善羽身边为他念书解闷,胸腹中也有些墨水,刚才一席话骂得理直气壮,又将少爷中毒的前因后果说得清清楚楚,旁边已有不少官差和梁府的下人随身附和。忽听噼噼啪啪十几下声音,众人都还未反应过来,就见张小宝满脸红肿趴在地上,原来是一直站在任荷身后的尔玉听到这番话实在气不过,便展开身法闪到张小宝跟前,又以让人眼花缭乱的迅捷手法瞬间给了张小宝十几个耳光,还在张小宝胸前踹了一脚。这张小宝只是一个平常人,哪能抵受得住这几下,早已眼冒金星瘫软在地,连呼痛的力气都没有了,站在一旁的官差见状纷纷呼喝着抽出腰刀,但碍于赤面、尔玉武功高强,不敢贸然上前。
任荷本被许多问题困扰着,忽听张小宝参与了整件事情,精神一振,想尽快问他些细节,倒对这下人口中的辱骂之言颇不在意,忽见尔玉对张小宝下此重手,一时情急,迈步上前猛推了尔玉一把骂道:“你这是干什么?”说完再不看他一眼,径直蹲下来查看张小宝伤势。尔玉本是练武之人,却被这小姑娘推得脚步虚浮退了两步,心里说不出地难受,只得愣在那里。任荷见张小宝受的都是皮外伤,心下吁了一口气柔声问道:“张小哥,真对不起,他太鲁莽了,待会儿我拿一瓶药膏给你敷在伤口上,你的伤半天就会好的!”张小宝刚缓过气来,胸中激愤,又骂了句:“假仁假义!”任荷不去理他,又问:“梁公子服了多少花粉?”张小宝哼了一声:“还想害我家少爷,门儿都没有!”任荷见这人如此不信任自己,心下生气,但转念一想,刚才梁公子如此难受,难道真是弄错了吗?现在身边又有几个人相信自己呢?尔玉兄定是相信的,刚才还为自己出气,可自己又对他发了火。一瞬间思绪千回百转,极为难受。突然气往上冲,想着:“我也去吃些花粉,看我会不会发疯!”身随意动,起身就往门外跑去,忽然被一阵大力拉回,转头一看,又是尔玉拉住自己:“你干嘛去?”任荷心中委屈,见尔玉还在关心自己,眼泪就不争气地直往外流,尔玉见任荷小脸苍白,贝齿死死咬着嘴唇,大眼睛里泪水滚来滚去,方才的一腔怒意全化为怜惜,琢磨着该怎么安慰她?只听一旁刚闲下来的赤面老头大声抱怨:“又哭!又哭!你不就是想去吃些花粉证明清白吗?何必着急,明天当着全城人的面吃下去岂不更好?”任荷听师父一语道破自己的心思,心下佩服,也突然警醒,自己差点意气用事坏了大事,万一我提前有了中毒症状百姓们绝对不会相信我的,还道我提前服了什么怪毒来打他们神树的主意,说不定看了我的症状还会说我是投毒之人呢!想到这节,任荷感激地看向赤面:“师父……”“得得得,别矫情了,快查看梁公子的病才是正事!”任荷急忙擦着泪点了点头。赤面嘴上说这些,心里倒也暗暗称奇,这小丫头脑子转得挺快,而且颇有定力,这危急关头说冷静就冷静还真不容易。任荷刚要走向梁善羽,忽然发现自己的一只胳膊还被人钳制着,转头一看,正对上尔玉的眼睛,这双明亮的眼此时正直直对着自己,灵气逼人好像有很多话要说,任荷面上不禁一红,脑子里却突然灵光一闪。尔玉见任荷娇羞之态,心中一荡,又见她突然瞪大了眼睛兴奋地望着自己,好像在自己眼睛里发现了什么似的,抓着她胳膊的手不禁一松,任荷挣开他手,奔向昏迷中的梁善羽,待尔玉回神,只见一片紫色袖角划过掌心,再也抓不到了。
这时坐在一旁的梁大人心情也已渐渐平复,一直看着任荷的神情举止,又联想事情的前因后果,深知蹊跷颇多,见任荷接近爱子倒也没有阻拦,只是那仆人张小宝又不要命似的冲到梁善羽前护住不让任荷上前。梁大人见了,对张小宝说:“小宝,过来,我问你。”张小宝犹豫道:“老爷,这妖女要……”“好了,不要说了,过来。”张小宝见老爷态度坚决倒也不敢违抗,只好走开。任荷乘机上前为梁善羽搭脉,一边留神梁大人和张小宝的对话。
“小宝,少爷服了多少花粉?”“少爷说这花粉只掉了这么一点在河水中就使无数百姓中毒身亡,所以绝不能多喝。”梁大人听到这吁了口气,“所以,少爷只拨了一两粒花粉在杯中,和水服下的。”此时,一旁的任荷已为梁善羽搭好了脉,又听了张小宝的话,心中疑难已解,却又有了新的忧虑。只见她起身说道:“梁大人,希望为城中百姓解毒之事我们照原计划行事,明日邀齐百姓,我来试毒。”众人见她在经历了这样一场变故后仍然自信如初,都觉不可思议,只听她又道:“至于梁公子的怪症,虽然飞罗花粉也难逃干系,但其中另有大隐情,这样的巧合竟会发生在梁公子身上倒确实是难得至极。”梁大人听了,心怦怦跳动,忙问:“什么大巧合?姑娘但说无妨。”任荷深知此时必须把梁公子的病因解释得一清二楚,这样才可以解除众人的怀疑,可是这样的事情就算说给自己医术高绝的师父听怕他也会惊奇不已,更何况是身旁这些不通药理的人呢?为今之计,只有把实情详细说出,再待梁公子醒来后验证我的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