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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试毒 ...

  •   第五章试毒
      月色如水,宣州府衙的庭院中溢满沁人心脾的芬芳,香源是这庭院里植有的两排高大苍翠的桂花树,洁白的桂花在浓密的绿叶中羞涩地露出小小的脸庞,月见犹怜,为其淡施粉黛,更显其娇媚无双。桂花的芳香令房中的任荷微微心颤,身随意动,轻轻推开房门,倒与更浓的香气撞了个满怀,胸腹中尽是香甜,令任荷微微目眩,待适应后竟是这样一幕跌进眼眶:
      一轮皎月高悬,苍白的月光好似和有嫦娥的泪水缓缓流泻,能让人无端染上一身淡淡的愁绪。庭院中如积了水般空明、澄澈,眼前又有飘香的丹桂,让任荷一时间有了错觉,莫非眼前是月宫的倒影?就在这如诗如画的意境中立有一抹孤立的背影,他就这么静静立着,毫不突兀地嵌入画中,这……是仙?任荷恍惚地伸出手,想证明这是一幅遗落凡间的仙作,空虚的触感令任荷一步又一步地上前。
      就在她的指尖快碰触到“仙子”的外袍之时,这身影突然转过身,单手向前,不偏不倚地抓住了任荷的手腕。突如其来的变数使任荷一怔,注视着眼前的面孔,清雅、俊朗,无神的眼眸竟正正对上了自己,只见他微微侧头,无神的眼光还是锁在自己的眼上,薄唇微启:“谁?”任荷突地惊醒,有些打结地说:“梁……梁公子”虽然没有回答眼前人的提问,但见眼前之人身上紧张的气息如生宣上的墨痕慢慢化开,有些尴尬地松了手:“原来是任姑娘,夜寒露重,为何在此?”任荷也已回神,看着眼前这对清亮而迷茫的眸子,小小的希翼种在心中,嘴上不忘答到:“被花香所醉,情难自已。”梁善羽带着浅浅的笑意:“这桂树是父亲为我移来此处的,不过等秋天一结束,花又要被移走了。”任荷奇怪地问:“为何?”“因为春天要种迎春,夏天有槐树,冬天……该种腊梅了吧!”梁善羽边说边向左边的亭子走去,步伐熟捻,根本看不出他是个失明之人,但可看出他的背影甚是落寞。任荷隐隐猜到了话中之意,应该是梁大人心疼爱子,才故意种上这些香气浓郁的花,让香气带给失明的儿子一些慰藉吧!任荷跟在他身后踱进亭内,步伐却有些沉重。看着梁善羽几乎要与沉沉夜色相溶的背影,任荷踌躇着开口:“梁公子,可以冒昧地问一个问题吗?”身前的少年听了,转过身对向她:“姑娘请问。”任荷抓住时机再细细观察了一遍他的双眼,确定没有任何外伤后才轻轻开口:“我想知道,公子的眼睛……”说到这任荷又想起他落寞的背影,他很在乎自己失明的事吧?一时紧张,不知如何继续,玉葱般的十指紧紧相绞。梁善羽似乎感觉到面前之人的不安,淡淡一笑:“我的眼睛在我十岁的时候失明,整整七年了,没有一个大夫能看得好。”任荷见他挑起了话头,便安心了许多,赶忙接着问:“那公子是如何失明的?”“后脑受到重击后昏迷,醒来时便什么也看不见了。”任荷听完,脑袋飞速运转起来:如此说来,应该是脑中积有淤血导致失明,可七年来也治不好,说明淤血顽固,药石难化。任荷自小是个“医痴”,此时已把梁善羽看成自己的病人,脑中便只剩下一个“医”字,哪里还顾得其他,熟练地将“病人”的一手抬起,掀开他的衣袖,找准脉搏便将玉指贴了上去。梁善羽一时难以反应,轻轻缩了缩手,谁知手又被固执地拉回原处,脉搏被压制住的微弱跳动,此时清晰无比地传到梁善羽心间,似乎心跳也随之变快了那么一点点。梁善羽恍惚在这奇妙的感觉中,嘴角难以自制地勾出了一个自他失明以来最大的弧度,同一时间,任荷的眉头又紧了一层,满脸忧色地看向梁善羽,但当看到那抹笑容时,任荷奇怪地问道:“梁公子,你笑什么?”梁善羽突然有些难为情,他自己也难以解释这笑容的由来,只好说:“哦,我是想起多亏了姑娘,宣州百姓终于有救了,父亲也能睡个安稳觉了!”任荷听了面上微微发红,刚想解释这些都是自己师父的功劳,可又听梁善羽有些急地接着说:“太晚了,任姑娘快回屋休息吧!”任荷听了也只好应了一声,心想等明天才行解释,于是慢慢走出亭子。心中却为刚才搭到的脉象忧思缕缕,转过身去,见梁善羽已步出亭子。
      清晨,日落纱窗,莺蝶飞过,好一幅芙蓉牡丹图。任荷躺在床上,睫毛轻轻扬起,水瞳中映出这幅佳作,内心很是惬意,不禁打了个慵懒以极哈欠,再将两条胳膊交替枕在脑后,心中静静回想着前一天的事,神树、飞罗藤、还有那双漆黑的眼眸……任荷最喜欢用刚清醒时朦胧的头脑回忆一些事,因为此时难过的事会失真淡化,开心的事能让自己一天的情绪开个好头。一想到那双无神的眼睛,任荷的心情又慢慢纠结起来。
      翻身起床,还是着上那条淡紫色的纱裙,这时有丫头在门外叫门:“任姑娘,任姑娘……”任荷上前将门打开,见门前的丫头手里端着清水和毛巾,急忙接过:“谢谢了。”说完欲将门合上,只听那丫头急急道:“让奴婢伺候姑娘梳洗吧!”但被任荷婉绝了。为了锻炼自己,在家中这些生活自理的事也是亲力亲为,不要丫头伺候,如今到了外头那还有让别人帮忙的道理?转念间,任荷已净了面坐在铜镜前。自己本是爱美之人,但从客店出来的这几日一直和师父们风餐露宿,哪有工夫打扮?今天可要好好梳理一番。如水的丝发流过木梳齿间,拢起大半在左脑后精心盘了一个高雅的坠马髻,用白色丝带缠绕其间,剩下的小半挑到身前。“宝髻松松挽就铅华淡淡妆成”,任荷对着镜中人淡淡一笑。
      推门而出,见院内小亭中坐有两人,任荷轻快地小跑过去:“师父!尔玉兄!”赤面见了任荷打趣笑道:“哟!我徒儿真是天生丽质,这么一打扮,我还以为天上的小仙女下凡了呢!”任荷听了很是羞涩,心里却偷偷高兴,只好红着脸撅嘴瞪着赤面,赤面见她这副小女儿情态,脑中又闪出那人,说也奇怪,他经常在任荷身上看到那人的影子,心里泛起伤感。正在此时只听见尔玉闷闷开口:“那么费心打扮干嘛?人家又看不见!”今天任荷一出现便让尔玉失了神,现在又是如此娇俏的表情如何能不让他怦然心动,可是一想起昨夜院中任荷和梁善羽相会的情景,任荷的一颦一笑仿佛都变成了一缕缕火苗,将他的怒气越烧越旺,于是他才说出这种醋话。任荷哪听得懂他说的什么:“你看不见?”一边说一边用手在他眼前晃来晃去,白玉般的手更是让尔玉心烦意乱,丢下一句:“我又不是瞎子!”便抬脚离去。任荷可彻底蒙了,转头向赤面问道:“他怎么了?”赤面望着尔玉的背影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吟道:“那个少男不钟情,那家少女不怀春啊!”说道后半句时,扭头一瞥任荷。任荷虽似懂非懂,但也知道这不是什么好话,气鼓鼓地撂下一句:“上梁不正,下梁歪!”也跑出亭子,留下赤面一人,一脸无辜。
      用完早膳,任荷三人被梁瑞成请到大堂,梁成瑞一见三人便焦急地迎上去,:“三位!不好了,百姓们都不相信那“神树”上的花是毒花,坚决不让官差破坏“神树”,现在正在府外聚众抗议呢!”三人听了俱是一愣,仔细一听,府外果然有十分嘈杂的声音,任荷马上挺身而出:“我去和百姓们说!”“不行!”只见梁善羽站在他父亲身后,此时正是他出声阻止:“百姓都说出主意的是‘妖孽’,要给宣州带来灾祸,你贸然行事会有危险!”任荷感激的一笑:“放心,我一定会说动百姓的!”梁善羽还想出声阻拦,尔玉却抢先一步抓起任荷的手腕:“我们走!”任荷点点头,回头看了梁善羽一眼,他脸上的担心让任荷心里泛起涟漪,虽然知道他感觉不到自己的目光。匆匆一眼后,任荷随着尔玉大步走向门外,身后几人紧随在后。
      “不许破坏神树!”“‘妖孽’滚出来!”衙门口挤满了人,身中花毒的人也不计其数,见梁瑞成率人出来,叫得更大声了:“梁大人,你不要上了庸医的当,神树不能毁!”“对!不许破坏神树……”梁瑞成急忙上前安抚百姓。任荷见这么多人不相信她,心里又生气又难过,只听身边的尔玉用只有他们俩才能听见的声音嗤笑道:“都是些将死之人了,还这么固执!”听到他替自己出气,任荷心里划过暖流。但当务之急是救人,不可意气用事,任荷平了平心气,趁梁大人将民怨平复了一些,上前几步大声道:“百姓们!请你们听我说,你们所说‘神树’上的绿藤名唤‘飞罗藤’,上面所开的花是毒花……”“闭嘴!你这个庸医!”百姓们见如此玲珑亮丽的小姑娘出来说话,倒都静了下来,可听到有辱他们‘神树’的言辞立刻有人醒悟过来,原来她就是那个“妖言惑众”之人,也不管其他,狠狠将她的话打断,其他百姓也纷纷醒悟,立刻加入了战团。任荷连话都没有说完就被打断,心里非常恼火,一时话被梗在喉头。百姓们见她愣住,只当她是计谋被识破了无话可说,就更是咄咄逼人,要不是有一路官兵拦着,怕是早蜂拥而上了,尔玉、赤面也赶紧上前一步挡在任荷身前,任荷眉头深锁,她自认不是什么宽容大度的人,耳边飘来的污言秽语让她忍无可忍,真想一走了之,可又想起师父的话,而且从心底里讲,自己也不可能丢下这么多人的死活不管。既然他们昏了头脑,说理是没用的,再说他们如此无礼,我又何须客气?想到这,心里定下主意,抬头看见面前保护自己的一老一少,胆气又壮了不少,只见她上前一步,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大声道:“别吵了!”民众们见她这副气势,气焰倒稍微灭了一灭,再加上又有梁瑞成和众官兵在一旁熄火降温,现场倒也安静了不少。只听见任荷又大声道:“你们要怎么样才肯相信我?”话刚说完,只听站在最前面的一个书生打扮的人说道:“你说什么我们也不会相信的,就算死我们也要保住‘神树’,大家说是不是!”百姓们经这样一煽动,又开始喊道:“是!我们死也要保住‘神树’!”这震耳欲聋的呼喊又让任荷一阵头疼,只好放大声音喊了一声:“停!”待声音低了一些,任荷迈步走向带头起哄的那人面前,尔玉紧随其后,只见她面色冷漠地问:“你叫什么名字?”那人被这气势震了一震,清醒后反问道:“我凭什么告诉你?”任荷依然脸上挂霜地说:“不说就算了,我只是想问问你,为何如此不要命地煽动群众?是想让我见识见识宣州百姓们以多欺少,仗势欺人的本事吗?”这字正腔圆的一番话令那人脸一阵红,一阵白,还暂时将住了众人一军,现场倒慢慢安静下来。任荷接着冷冷道:“你们不信我的话也就算了,不过,眼见为实,如果我饮了有飞罗花粉的水,然后出现了和病人们一样的症状,你们是否就相信‘神树’上的花是毒花了?”见任荷想以身试毒尔玉赤面二人很是着急,刚想出声阻止,但见任荷先知先觉地转过头对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便暂时忍住。再看底下众人开始交头接耳,想到任荷说得在情在理,便有人带头说了声:“好!”一呼百应,大家就都同意了任荷的做法。正在任荷松了口气时,忽听一人叫道:“等等!”任荷循声望去,又是刚才起哄的那人,他刚被任荷羞辱了一句,心下来气便大声说道:“要是你喝了水没有发病该怎么办?”任荷知道他故意找茬倒也不在意,反正是十拿九稳的事,便说:“如果不发病,我任杀任剐由你们便是!”那人听了狠狠地笑了笑:“好!一言为定!”“慢着!”“怎么?怕了?”“哼!”任荷轻笑。“那万一喝了花粉水我真的发病了怎么办?”那书生愣住,众人也开始窃窃私语,任荷见到这番情景,狡黠一笑,看来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如果我发病,说明花真的是毒花,那我就不是庸医,而是救了宣州的活菩萨,我要你们倾全城之力为我做一件事作为报答!如何?”虽然大多百姓读书不多,但也人人都知道“知恩图报”的道理,如果真是这样,她的要求也不算过分,于是全城百姓就与任荷打下了一个赌。任荷自信满满地说:“我们这就出发!”众人刚想随任荷去一看究竟,只听一旁的梁瑞成突然大声道:“等等!取神树上的花粉再怎么说也是件大事,大家不必急于一时嘛,等明日我们为神树做个祭拜后再行事。大家看怎么样?”任荷听了十分疑惑,刚想出声询问,只见梁瑞成向她使了个眼色,只好暂时憋住,百姓们历来对神树尊崇有加,听到梁大人这么说也觉得甚合情理,于是纷纷答应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试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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