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常手记》微迹

4、第三章

　　对方越激动，莫星与越冷静：“你可以说说看，反正也没什么损失，我保证不会随便告诉无关人员。还是说，你想继续待在医院，然后等着被赶出去？你刚刚也听到了，医院不是什么慈善疗养院，不是你想待多久就待多久的。你现在什么都不说，就不怕出去了以后，之前遇到的那个人，”她微妙地停顿了一下，“或者说，东西，再次找上你？”
　　柳梦梦彻底崩溃了：“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那天晚上，我取完电影票，童彤去洗手间了，我接到曲雅的电话，她说她在校门口的小路遇到变态了……”
　　“她为什么没有和你们一起去电影院？又为什么要走小路？”莫星与问，“学校就在市中心，走大路不是更快吗？”
　　柳梦梦抽抽噎噎：“出宿舍的时候，她说手机忘拿了，就自己又回去了。后来电影快开场了，她等不到车，就走小路了，据说从学校后面那片小区绕过去，可以很快到星禾广场……”
　　莫星与心想，这孩子怕不是个傻的，大半夜一个人往陌生的小巷子里钻，不过还是没说什么，绷着冷脸示意柳梦梦继续说。
　　“我按照她发给我的定位找过去，结果……结果……”柳梦梦说到这里，又开始吞吞吐吐。
　　恰巧这时莫星与的手机响了。她看了一眼，直接接了起来。
　　“星与，”程开峻刻意压低的声音传来，“二号实验室的监控不见了，在我来之前都被人拷走了。”
　　“谁做的？”莫星与站起身，走到窗前，“姚师姐知道吗？”
　　莫星与刚毕业时，曾经参加过欧洲那边的一个实验室进修项目，当时同组的除了她就只有两个女研究员，一个是欧洲人，另一个就是姚岚。姚岚比她大几岁，当时刚结婚，两个人关系不错，本科时念过的学校又恰好是兄弟院校，莫星与于是管她叫师姐，二号实验室的负责人正是姚岚。
　　“不知道，”程开峻说，“我是说，我也不知道她知不知道，实验室的同事说她今天没来上班，听说是家里孩子生病了，去医院了。”
　　几年前，姚岚和丈夫离婚了，她的前夫吉恩?帕克是欧洲人。离婚后，姚岚一个人带着孩子回国，然后进了临江大学的生物科学研究所，因为履历不俗，专业能力也强，很快成为了二号实验室的负责人，是所有实验室负责人里最年轻的一位。
　　“哪家医院？”莫星与心想，不会这么巧吧。
　　程开峻果然说：“就是鹤归市第一医院，我现在正在赶过去，实验室那边老邹和新来的实验助理周臣看着。你是不是还在医院？要不你先去医院前台打听一下，说不定还能先找到她，我记得那个孩子是叫……”
　　“艾维斯。”莫星与接道，她对那个孩子很有印象，姚岚曾经带他来过实验室，那是个很漂亮的混血小男孩，有着非常罕见的白皙皮肤和浅色头发，眼睛的颜色据说是遗传自他的父亲，像一汪湛蓝清澈的湖水，只要见过一次，就很难轻易忘记。
　　“那孩子什么病？”莫星与又问。
　　“不知道，估计就是常见的小孩感冒发烧什么的，”程开峻那边传来马路上汽车的鸣笛声，“你问问护士或者医生，混血的小孩儿不常见，应该能问出来。”
　　“知道了。”莫星与挂掉电话。
　　一旁的柳梦梦脸上的泪痕刚刚干涸，正一脸无助地望着她。
　　“不好意思，”莫星与若无其事地笑了笑，重新坐回病床边，“我有点急事，你可以先休息一下，我之后再来看你，可以吗？”
　　柳梦梦不安地点了点头。
　　眼看莫星与站起身走到门口，很快就要推门出去，身后的柳梦梦像是突然下定决心，又焦急又犹豫地开口说：“其实……那天我没有看清那个变态的脸，我到了手机定位附近的地方，就听见曲雅尖叫了，然后看见那个人把她压在墙上。我当时很害怕，不知道为什么就……就……”
　　莫星与放在门把手上的指尖一顿，没有转身，轻轻接过她难以启齿的话：“你很害怕，就逃跑了，是吗？”
　　柳梦梦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再次夺眶而出。
　　莫星与的语气很温柔：“这不是你的错。”
　　柳梦梦一边哭一边说：“我当时想报警的，但是一不小心摔了一跤，手机就摔到地上了，然后……然后那个人就过来了……他……他……”
　　莫星与安静地等着。
　　柳梦梦没有继续说下去。
　　莫星与暗自叹了口气，她不太擅长安慰人。
　　“如果警察在这里，大概会问你，记不记得那个人长什么样子。”莫星与终于转过身，背靠在门上。
　　柳梦梦下意识地身子一缩：“我不记得了，我真的不知道，那个人头发很长，我看不清他的脸。”
　　莫星与接着说：“不过我想问你的是，你记不记得那个人对曲雅做了什么？又或者说，你知不知道，当时那个人想对你做什么？”
　　柳梦梦扭过头去，像是不想回忆当时的场景。
　　莫星与冷静地陈述事实：“医生给你和曲雅处理伤口的时候，并没有发现被侵犯的迹象。你醒过来之后，也没有问过这一类问题，所以，我猜，你知道那个人做了什么，对吗？”
　　柳梦梦又开始迟疑了，她的内心一直别人看不见的地方天人交战，莫星与说得对，她知道那个人做了什么，可是没有证据，她醒过来的时候就发现了，自己身上只有一些轻微的抓伤和划伤，甚至各种撞伤和淤青都有，可是最关键的伤口不见了，就是造成大量失血的伤口凭空消失了，没有人会相信她。
　　如果说一个变态半夜三更尾随小姑娘就是意图不轨，那人人都能猜得到，这是最合情合理的解释，可是事情偏偏不是这样。
　　莫星与的电话又响了起来。这次她没有立刻接电话。
　　手机铃声在病房里催命似的环绕着，最后停了，半分钟后又开始响。
　　柳梦梦彻底坐立不安了。
　　莫星与这次挂断了电话，远远地冲她晃了一下屏幕：“不好意思，你也看到了，我是真的有急事，如果你还是没有想好怎么说，那也没关系，我下次再来看你。”
　　说完就打开病房门。
　　莫星与一只脚踏出房门，柳梦梦慌了：“等一下，你……”
　　莫星与眼睛微微一眯，看着刚刚还缩在病床上的柳梦梦动作异常迅速地窜到门口，拉住了她的袖子，有些惊讶，她的动作未免太过于敏捷了些。
　　“你能不能……留个电话给我？”柳梦梦怯生生地问她。
　　“可以。”莫星与答应了。
　　柳梦梦还是没放手：“还有……那个……要是警察来了，我该怎么回答他们的问题？”
　　“照实说就行，”莫星与强调，“不要随便对警察说谎，配合他们的工作，也不要在警察面前讲鬼故事，这段时间学校论坛上那些捕风捉影的言论，确实不太合适。”
　　莫星与走出病房，给程开峻回了个电话：“你到了？”
　　程博士果然痛心疾首地开始斥责她：“大小姐，这种时候你挂我电话做什么？”
　　“不好意思，”莫星与没什么诚意地道歉，“刚刚那个叫柳梦梦的小姑娘醒了，我和她聊了几句。”
　　程开峻正色道：“她说什么？”
　　“没什么，最关键的点，小姑娘始终没开口，”莫星与沉吟，“不过，至少现在可以知道，她们确实是受到了某个‘人’的袭击，至于这是个什么人，这个人又是怎么袭击她们的，那就有待商榷了。”
　　程博士按照常人的思路猜想道：“大半夜袭击小姑娘，多半是个变态吧？要不然还能是什么？女孩子遇到这种事，是容易被吓到，一时半会儿不敢开口也很正常，回头让警察找个心理专家开导一下，这事儿跟我们研究所估计就没关系了。”
　　莫星与叹气：“你是不是忘了她们身上检测出来的B2型异常基因？这个袭击者多半是个变态没错，至于他变的是哪方面的态，那还真是不好说。”
　　程开峻扶额：“瞧我这脑子，都快被这儿科病房走廊里的孩子们给哭晕了，不说了，你赶紧过来，我刚刚问到艾维斯的病房号了，发你手机上了。”
　　莫星与走进艾维斯的病房时，小男孩正在和程开峻一起用手机玩电子游戏。虽然穿着病号服，但是精神不错的样子，看不出来生了什么病。
　　姚岚见到莫星与，勉强从忧虑的神色中挤出一丝笑：“星与来了。”
　　“师姐，”莫星与看出她的憔悴，下意识把原本想问实验室监控的话咽了下去，先问了艾维斯的情况，“艾维斯还好吧？”
　　姚岚看了一眼专心玩游戏的儿子，程开峻身为大龄单身科研男青年，和小朋友在游戏上意外地有共同话题，两个人玩得专心致志，不亦乐乎，艾维斯时不时兴奋地小声惊呼着她听不懂的游戏用语，看上去很开心。
　　姚岚拉住莫星与的手：“去外面说吧。”然后动作轻柔地掩上了门。
　　“艾维斯……”莫星与话说一半，就被打断了。
　　姚岚笑了笑：“他没事。我知道，你和程博士今天来，不是为了探病的。”
　　莫星与只好直接说明来意：“我刚刚去看那两个受伤的学生了，基因实验室的同事在她们的伤口附近的血样里检测出了B2型异常基因。市区、军区和我们研究所召开了联合会议，警察那边也正在调查，如果样本是从我们实验室泄露出去的话，师姐，你知道后果的。一号实验室的监控已经全面检查过了，没有异常，但是二号实验室的监控被人拷走了，师姐知道吗？”
　　姚岚的脸色凝重起来，没有立即回答。
　　莫星与皱眉：“样本在被送到一号实验室之前，在二号实验室里有没有异常和泄露的风险，师姐是负责人，应该很清楚。我相信师姐，但是监控的事如果不能对外说清楚，市区和军区那边恐怕不会轻易放过，现在他们还没有发现监控的事，但是最晚明天，一定会派人来调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