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赐我至高无上的爱与死》梅铭子

4、兔子

　　海伦娜垂眸看着早上的食物。
　　稀汤寡水的米糊和没什么调料的土豆泥，而与糊糊相比，土豆泥算是美味了。
　　她的那份肉眼可见地比其他人要突出一点，让其他人不时投来垂涎的一眼。
　　除了里德尔。
　　她等他坐在她旁边，抬起盘子，把土豆泥拨进他的碗里，才拿起勺子用餐。
　　里德尔抿了抿嘴，瞪了她一眼，给她拨了回来。
　　海伦娜对此习以为常，有时候他会拨回来，有时候不会，反正看他心情，她只要第一时间不管他要不要，先塞给他就可以了。
　　周围响起窃窃私语声，她恍若未闻，动作优美却丝毫不慢地将她那份吃得一干二净，然后撑着脑袋等里德尔。
　　里德尔瞥了她一眼，不太自然，没好气地说：“看什么看？”
　　“看你吃东西会开心，”海伦娜答道，笑意更浓，见他嘴里塞了东西，原本凹陷的脸颊鼓出一点，忍不住上手戳戳。
　　他握住她的手指，危险地眯起眼，顺着反方向一点点用力，海伦娜不挣不躲，只是兴趣盎然，略带好奇地看着他，就像想知道他能使出多大力气。
　　里德尔忽然开始后悔拿生理惩罚她了。
　　直到她手指都快给他掰断了，轻轻嘶了一声，他果断将之作为求饶的信号，冷哼一声，松开她。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听到幽幽一声叹息，让他差点把碗捅翻了。
　　他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她真的很期待被他掰断手指。

　　海伦娜是在擦桌子时被人叫住的。
　　“海伦娜，”男孩有些羞涩地说，她回过头，因为消瘦而更大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他心中一阵紧张慌乱，“...不，夏普。”
　　“嗯，我在听。”
　　面对着女孩空灵的眼睛，没有表情的脸宛如商店的洋娃娃，他喉咙有些干涩，踌躇了一会儿，“...我和其它人商量了一下，我们觉得，应该劝告一下你，因为你作为新人，可能还不太懂...其实我们早应该跟你说了，但你一直跟里德尔在一起，我们找不到机会，所以...”
　　“嗯，”她平静地说：“继续。”
　　“呃...就是，”男孩脸红了，“我们觉得你应该离里德尔远点。”
　　“哦，”没有停顿，没有迟疑，海伦娜很平淡自然地说：“谢谢你。”
　　“真的！”男孩急了，神神秘秘地环顾一下四周，手掌测放在嘴边，用压低了反而更大的声音说：“那孩子有很多古怪，他是个怪胎！跟他走在一起的人都会倒霉，真的，他妈妈刚生下他就死了，我们私下讨论过，也许就是他克死了她，你想，他对他妈都这样，何况其他人！”
　　“嗯，”海伦娜不咸不淡地说：“我明白了，谢谢你。”
　　“我说真的！海伦娜，你没觉得他对你就像对一只宠物吗，就像我对我的兔子...呃，我不是说你是宠物的意思，但你确实很像他的宠物，他可以随便抢你的东西，吃你的食物，也可以随便欺负你，你简直还不如我的兔子，海伦娜，我们都这么觉得。”
　　“你不如和我...我们做朋友，我们都很欢迎你！真的！”
　　他语速极快，仿佛身后有恶鬼追着他说话，海伦娜还是很冷静地看着他，但她的眼里似乎根本没有他，而是透过他看着另外一个人，她说：“嗯，真的谢谢你，真的。”
　　男孩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海伦娜！”
　　海伦娜平淡如水地说：“汤姆。”
　　“汤姆...?不，我是比利啊...”男孩愣了下，下意识地回过头，然后像被烫了一样跳起来，头发炸毛，“汤姆！”
　　“嗯，是我。”
　　里德尔冷冷地看着他，饶过他走到海伦娜身边，牵起她的手，简洁地命令道：“走。”
　　海伦娜顺从地应了一声，跟着她走向门口，被无视的耻辱使比利燃起一股勇气，他对着两人背影孤注一掷地大喊道：“里德尔！她不是你的宠物！”
　　脚步一顿。
　　里德尔阴郁地看向他，半晌，他笑了起来，却比方才更令人不寒而栗。
　　“你嫉妒我，比利。”
　　他轻轻地说，环住她的脖子，懒洋洋地趴在她肩上。
　　“你也想要这样听话能干的宠物？对吗，真可怜，你只能抱着你那只蠢兔子，还要当心它的屁股。”
　　海伦娜斜眼睨他，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不动嘴唇地说：“这个笑话有点粗俗，不那么好笑。”
　　他脸一黑，手臂顿时用力，勒得她呼吸一窒，“...闭嘴。”
　　比利正义感顿时直冲云霄，大吼道：“放开她！”
　　声音大得让两人都有点耳鸣，里德尔咧了咧嘴，捏住海伦娜的下巴，挑衅地看着比利，低声道：“海伦娜，告诉他，你是什么东西？”
　　海伦娜叹了口气，小声说：“幼稚。”
　　他在她耳边没好气地说：“不准顶嘴。”
　　她看着比利，轻轻地开了口，声音平板清晰，“我是汤姆·里德尔的仆人。”
　　她顿了一下，小声说：“中二。”
　　里德尔又用力勒了她一下。
　　比利呆住了，他张了张嘴，又讪讪闭上，然后又张开，脸上浮现混合着迷茫和愤怒的神情。
　　里德尔恶劣地笑出声，愉悦地松开她，率先走在前面，“走了，海伦娜。”
　　海伦娜应了一声，却并不急着离开，而是打量着比利。
　　“你，”她说，第一次对着他流露出些许情绪，微妙而复杂，似是歉疚，似是同情，又有一点隐隐的感恩，不管怎样，都只有一点。
　　“你，不用担心我，”她意味深长地说：“放心，里德尔不是好人，但我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总之，你自己当心点。”
　　说完，她转头加快脚步，没再留下一眼，很快和里德尔消失在没有灯光的走廊中。
　　她很快追上里德尔，和他并排走在一起，手在身侧空荡荡地晃来晃去。
　　里德尔看了一眼，冷哼一声，“你们刚刚聊了什么？”
　　“让他少管闲事，”海伦娜简略地说，“你从哪里开始听我们谈话的？”
　　里德尔顿了一下，声音平静地说：“他形容我为怪胎开始。”
　　“嗯，”海伦娜认真地想了一下，“确实很怪。”
　　她明显感觉里德尔气压变低了，他冷笑着问她：“你也觉得我是怪胎？”
　　“哦，我以为你喜欢这个说法呢，”海伦娜答非所问地说：“我以为你不喜欢平庸呢，世上的庸人永远多于聪明人，能被大部分人当成异类，你不应该高兴吗？”
　　她看着他的表情，忽然甜甜地笑了起来，“你该不会以为我会信了他的话，远离你吧？”
　　“...”里德尔表情阴沉，不自然地发出冷笑，“少自作多情了，海伦娜。”
　　“那太好了，”海伦娜笑得更开心了，探过身子凑近他，像说悄悄话一样轻笑着低语：“汤姆，不要为我产生情绪，我不配。”
　　她的声音犹如鼓惑人心的恶魔，异常的悦耳，却又带着危险的气息，那股香气又开始弥漫。
　　“如果你足够聪明，就会确信，我永远不会离开你的，汤姆，无论你会不会为我带来灾难，我很乐意为你献出性命。”
　　一阵长久的沉默，两人走到了走廊的尽头。
　　里德尔低笑出声，讥讽地说：“你的话听上去像是三岁小孩的绘本中才能写出来的。”
　　她扬起眉，“都是我的真心话啊。”
　　两人经过窗边，他转过身，阳光映亮了那种干净漂亮的脸，他终于牵住她的手，像是表扬宠物的主人一样，“海伦娜，我希望你能言出必行。”
　　一瞬间，她好像被阳光晃了眼，她眨眨眼，摇了下头，笑着弯起一双眉眼。
　　“当然。”

　　比利的兔子被吊死了。
　　他哭得很大声，海伦娜和里德尔在房间里也听得一清二楚，但他们都做出没有听到的样子，里德尔悠闲地翻书，海伦娜安静地做着做手工。
　　科尔夫人领着一大帮孩子破门而入，天花板上掉下一串木屑，木板发出濒临散架的惨叫。
　　为首的孩子是比利，他满脸涕泪横流，哭得毫无形象。
　　科尔夫人脸色苍白，眉宇间十分严厉，看得出她的步伐十分克制，她在里德尔床前停下，遮挡了白片阳光。
　　“汤姆，是你干的吗。”
　　里德尔抬起眸，微微眯了眯眼，不带感情地打量着科尔夫人，“夫人，我不知道您在指什么？”
　　“就是他！就是他！”比利尖叫着，食指胡乱指着他，不停颤抖。
　　“上午我找夏普说话，和他起了冲突，下午小雪就死了！一定是他，一定是他！”
　　“比利，造谣是要讲证据的，”他冷冷地说，看着科尔夫人，神情悠然，眼底一片冰冷，“我一直在房间里读书，海伦娜可以为我作证。”
　　他看向海伦娜，其它人也一齐看向她。
　　海伦娜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放下手上的工作，露出郑重些的表情，“没错，汤姆一直和我在一起，他没有离开过这个房间。”
　　四下瞬间安静了，比利也停下哭泣，睁大眼睛震惊地看着她。
　　里德尔微微勾起嘴角，“看样子，我应该可以洗脱嫌疑...”
　　“就是他！！”比利的尖叫打断了他，海伦娜耳膜隐隐作痛，她揉了揉耳朵，又是一声无人察觉的叹息。
　　比利拽住科尔夫人的袖子，身子疯狂地扭来扭曲，“是他，夫人，绝对是他，除了他没人能把兔子吊到房梁上，是他！他用了恶魔的力量！”
　　“比利！”里德尔恶狠狠地说，眼神充满憎恨，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剁，再开口时，声音却平静的可怕，压抑着狂风骤雨，“证据呢？你根本没有证据，而我有证词。”
　　比利不理他，一个劲地拉着科尔夫人哭泣，“是他！绝对是他！”
　　科尔夫人看看哭泣的比利，看看身后同仇敌肽的孩子，又看看安静的海伦娜和阴沉的里德尔，她的头痛开始发作了，她闭上眼，揉了揉太阳穴，再睁开时，看到了全屋的目光，集中在她的身上。
　　“汤姆，”她说，声音严厉，母庸置疑，“关禁闭。”
　　里德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甚至忘我地跳下床，狂怒地喊道：“夫人！我没有！您知道我没有！”
　　“汤姆！”科尔夫人毫不留情地说：“你不仅吊死了比利的兔子，还威胁室友替你做假证，我对你很失望，你给我在禁闭室呆上三天，呆到你反省为止！”
　　“可是，夫人...！”里德尔不可置信地说，睁大了眼睛，比利破涕为笑。
　　科尔夫人不容反抗地拽住他的手臂，他拼命挣扎着后退，还是被一步步拖出房间，其他孩子在鼓掌叫好，一时间除了他的挣扎怒吼外，满屋掌声喝彩，就像是当年处死路易十六的现场。
　　眼看着他被拖向门口，他意识到无力回天，不在和科尔夫人对抗，而是将愤怒的目光投向海伦娜，他没意识到里面甚至充满质问，甚至是控诉——即使那不是她的错。
　　可她至少不该一直悠闲悠闲的做手工，就像完全不知道他的事一样！
　　海伦娜放下手，也看向了他，一个瞬间，他愣了一下。
　　里面竟然也是盈盈的笑意。
　　但不是其他孩子那样幸灾乐祸的，而是安慰的，令人安心的，就像在告诉他，事情解决了，没有问题的。
　　别紧张，相信她。
　　“抱歉，科尔夫人，”她轻声说，吸引了所有的注意力。
　　众目睽睽之下，她漫不经心地撩了下头发，眼底满是漠然。
　　“是我吊死的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