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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观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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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中信号差,耳机滋滋啦啦一通响,半天里边才传出个女声来,“老周哥,你刚说什么?”
周燕归听着那声,就起了一脖子鸡皮疙瘩,“我说,有意外收获。”
“说来听听。”
“我刚才在山腰,看见一个小哥儿,估计八九不离十,就是......”
还没说完对面就领悟了,没头没脑来了句:“你知道外勤部的大家伙今年刚许的什么愿望吗?”
周燕归一脸懵,“我跟你说正事......”
好了,够了,我不想听了。
耳机里那人扯着桑子哀嚎一声:“大伙卑微的希望,每天晚上都能有个床睡!光棍周!咱现在手头上还有个要命的活儿,为了这趟任务兄弟们几天合眼了,你还上赶着给自个找事,你缺心眼是不是!
“找人那是人事部钱掌柜的事,不是咱的,今天这人你就当没看见成不!”
那人在直升机上气的直跳脚。周燕归淡定的抬头往四周瞧了一眼,没看见局里的飞机。他抹了把汗,说:“成。”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心的。
“哦对了,”耳机滋啦一声,“咱那差事儿有进展了吗?”
“没有。师爷他老人家让我们观水寻龙,”他又抹了把汗,“现在连水的影儿都没见着,观个屁。”
对面沉默片刻,道:“大家伙搜山辛苦,我联系联系上边,看能不能派几个勘探无人机出来。”
“......?”这回轮到周燕归气的跳脚,“怎么回事,有宝贝还藏着掖着,无人机怎么不早点拿出来?!”
“嘿嘿,”对面讪笑两声,不好意思道:“是这样的,哥你有所不知,局长前儿个把他宝贝金疙瘩临时调来了。”
周燕归闻言一愣,“赵结巴来了?”
“那还能有假吗。行了,你们也歇歇。今天撤回来,调派无人机替你们。”
做觅龙观水这活,寻常无人机干不来。他们所说的勘探无人机是专门经过改造的新机型,拢共四台,局里当个宝儿供着,就差上柱香了。
所以寻常部员出任务不给配备许可,想借也不是不行,要不任务等级达到‘红S’以上,要不您就梦里借吧。而这赵结巴不一样,他是局里唯一一个脖子上挂红牌的,红底金字,印了仨S——俗是俗了点,可是真牛。调配局里器械和人手,别人来做手续复杂到逆天,他来,也就是动动嘴巴的事。
这就叫人类的参差。
只是局长怎么把大杀器给调来了......
明明早上还风和日丽,待到中午,万里长空登时卷起呼啸狂风,滚上黑云压城。
是要下雨。
山里不比平地,如果真下起来,山路湿滑,他们只怕会被困在山上。领队皱着眉指挥学生们下山。
几个同学意犹未尽,心想领队尽会唬人,春天能下多大的雨。下了小雨,他们还能雨中漫步欣赏山上雨景。简直妙到了姥姥家。
可片刻后他们就笑不出来了。
毫无征兆的,空中突然劈落一道耀眼闪电,不偏不倚正好劈在丰隆山连绵起伏中最高的一座。火势登时如同长龙过境,将那座山围拢起来,隐隐竟呈吞噬的趋势!
虽然叶景焕一行距离那座山并不近,但那滔天的火舌任谁看了心肝都要颤上一颤。
四周风声更大,昏暗之中犹如鬼嚎。几个同学吓得躲进山腰的小亭子里,还有几个中二的指天大笑。
领队见状,不得了了,他出事可以,这群学生可不行。赶紧扯着嗓子把人都聚到一起,他忙着点人头,没发现叶景焕正盯着那火势发呆。
轰隆一声,雷声滚落,掉进成半环之势的丰隆山中,就如同四面八方齐齐擂鼓,耳朵还没来得及捂,雷声就险些震破耳膜。
大雨顷刻降下来。铜钱大的雨点砸在地上,如同奔腾野马来势汹汹,雨丝像根根利剑疾射而下,狂猛暴戾,伴着狂风席卷每个角落,催折了跟前一棵半人粗的大树。
几个象牙塔里面读书的大学生,连野外都没去过几趟,见了这场面,稍微镇定点的已经开始报团取暖瑟瑟发抖了,胆子小的根本一动不敢动。
领队人都傻了,任由暴雨扑面横扫过来,他也无知无觉。他现在心里哪还装得下别的东西,他心里念得全是他的饭碗!
领队阖家上下能干活的就他一个,可他偏偏还没什么出息。年少时拼了命的学,知识它也不进脑子。好不容易在大学靠着熟人谋了个后勤岗,家里老母亲高兴地四处夸,说是在大学工作,当教授呢。老人不懂这些,以为大学里上班的就是教授,体面。
如今风雨那么大,山路哪还能走,就算他走得,那帮身娇肉贵的大学生走得吗?他心中悲凉,这可是他上任以来第一次参与到学生的社团工作,如果能做好,以后就能给院团委跑腿,要是不成,那他就只能回家给老母亲跑腿了。他站在雨幕里想,这是完了。
风把树枝刮得嗡嗡响,头上猛不丁打了个闪,黑天顿时亮如白昼,也照亮与他近在咫尺的叶景焕的脸。
“愣着干嘛呢,快把人群聚起来!”叶景焕拎着他的脖领,风太大,把他的嘶吼都吹散了。
散了就散了。管用就成。
领队猛地回神,狠狠擦了把脸,这还没到最后,慌什么!
他满脸的鼻涕都粘在手上,也顾不上脏的净的就往裤子上抹。大吼道:“过来。都过来。都过来!蓟城大学的学生!都来亭子里!”
他跟叶景焕,一人提着一中二病,另一人扛着一软蛋,进了亭子。数完人头才终于安定下来。
丰隆山主打原生态,上山下山的路别说填水泥,就连石板都没铺,真应了那句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丰隆山的小土路!学生们还在半山腰,刚才又是打雷又是暴雨,也不知道下山的路如何,贸然下山等于赌命。
雷雨天还不能打电话,一行人只能等雨小再做打算。
等了半天,没等来雨势减弱,倒等来一波难兄难弟。
“哎哟!缘分!”雨再大再凉也没浇灭他身上那股热乎劲,周燕归指挥队员进亭子,嘴上也不闲着,“这雨这么大,不介意跟我们一块避避雨吧?”
学生们原本围了个圈讲鬼故事,苦中作乐,现在见来了一帮大老爷们,也不怕,主动分了半个圈给他们。
那群人本来站着没动,等周燕归发话才一个个松了口气找地坐。学生们自来熟,不一会就满嘴“小哥”“大叔”。这一帮壮汉就跟社恐掉进了社牛窝似的,一个个鹌鹑似的抱着膝盖,不知道该怎么跟当代大学生交流才不显得自个是朵奇葩。
聊不起来就说明周燕归不在圈里。
周燕归一早就盯上了叶景焕,见他一个人站在外围看雨,不言不语的。他就凑过去跟人打了个招呼,顺手点了根烟。
“看雨呢?也不跟他们玩去?怎么了,他们不带你玩啊?”
叶景焕瞅了他一眼,“没有。就是玩不到一块。”
“嗐,还以为你小子被同学排挤了。”他扯了个笑,莫名的憨厚傻气,“我还怕说中了,戳着你伤心事呢。”
“......不至于。”要真是你说那样,恐怕人已经被你戳死了。
“周燕归,”周燕归单手弹掉烟灰,“怎么称呼?”
“叶景焕。驻景挥戈的景,焕然一新的焕。”他举着手指,似在写给他看。
“好名儿。”
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叶景焕心想,我这是好名,可你这名字可不咋地啊。
但他没说,只略一颔首,就当听进去了。
俩人面对着雨帘待了片刻,周燕归的耳机就响起来,这玩意招雷,早就被他关了,没有要命的活,他不干作死的事——耳机不是他开的。
除了他自己,就只有指挥部的主机才能强制打开装配部统一发放的耳机。
那种情况不多,除非——
出了大乱子!
果然耳机对面传来一声爆响,这次是个男声,“草——!别他妈动那个!......光棍周!周燕归!听得见吗?!.....快去!...找到龙渊!......观水.....水是——”
后续变成一溜刺耳的“哔——”声。
“说话!怎么回事?!”周燕归猛拍耳机,“水什么!水在哪?”
十几个队员腾的立起来,个个身板笔直。其中一人走到周燕归身边,“老大,出什么事了?”
周燕归蹙眉沉默半晌。
“恐怕大后方遭到了袭击。”他侧脸肌肉绷的死紧,“得尽快找到丰隆的‘水’!”
“水?还用找?”叶景焕指着乌云密布的天,“这不正下着呢么?”
周燕归一愣。
他犹记出发前师爷赐教,说是,山水相伴而行,水是龙的血脉,也是‘气’之所在。
言之,水飞走则生气散,水融注则生气聚,水曲则福禄聚,水直则灾祸现。
若这大雨便是丰隆山的‘水’,只怕他们要找的东西已经‘活了’。
这座山奇诡,寻常山与水并生,可他们在丰隆山搜山七日,自诩走遍每一处角落,都没找到一条小溪小河。事到如今周燕归才恍然大悟,正常的观水以寻开山秘钥的路子对上它就是狗屁!这水,本身就是丰隆山的钥匙!
妈的,晚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