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华山论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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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华山论剑
黄药师只在岛上呆了数日，便吩咐徒弟们守好桃花岛后又出门了。茫茫天地间，他也不知道该去何处寻妻，只是想到这寒冬腊月的，她一个女子在外他就放心不下。
从桃花岛离陆地最近的几个码头开始寻起，再到临安周边、江南的一大片城镇，黄药师都一一走过，只是那女子就仿佛消失在了天地间，杳无踪影……黄药师曾无数次地责问自己为什么没有仔细询问她的家乡在何处？可是现实连他自己都觉得残酷，他从没细心关心过她，她身上带着的瓶瓶罐罐，那些珍贵的药丸他只是自负地觉得他黄药师怎么可能制不出来？她随身携带的玉佩、首饰，他甚至分不清哪些是乘风送的；她几次说起家乡欲言又止是为什么？她的这个名字是真的么？
新春过后，黄药师北上蒙古，他与洪七公约定的时间快到了。越往北上，越触目惊心，沿途兵革之余，城破户残，尸骨满路。唐人诗云：‘水自潺潺日自斜，尽无鸡犬有鸣鸦。千村万落如寒食，不见人烟尽见花。’生灵涂炭，犹甚于此诗所云，黄药师不禁哀叹了数声。
到了金国与蒙古交界处，黄药师听闻成吉思汗大军东还，回到斡难河畔后大宴祝捷，心里暗叫不好，只怕蒙古会一鼓作气挥军南下，而此时宋廷的狗皇帝还在汴梁歌舞升平，到时候受苦的还是黎民百姓。
黄药师到了与洪七公约定的地方，却见洪七公留下记号说是南下后空无人影。黄药师想到洪七公说的他会去找蓉儿和靖儿，莫不是他跟着他们的足迹南去了？于是马上转身循着洪七公留下的记号追去。
黄药师虽然也担心战乱四起黎民百姓受苦，但他却向来和朝廷不对盘，要他去向朝廷报信，先不说当政者不会相信，他自己也是不屑的。他没忘了女儿正被欧阳锋追着，在国家与女儿之间自然是女儿重要。
黄药师一路南下，此时天气已经回暖，正是草长莺飞之时，一路随着洪七公断断续续的记号跟到华山脚下便没了踪迹。黄药师才想起第二次华山论剑近在眼前了，洪七公到这儿来是无可厚非的，可是蓉儿在哪儿呢？
将坐骑留在山脚，缓步上山，经桃花坪，过希夷匣，登莎梦坪，山道愈行愈险，上西玄门时已须援铁索而登，黄药师身负上乘轻功，自是顷刻即上。又行七里而至青坪，坪尽，山石如削，北壁下大石当路，远远望见一个小小石亭。
黄药师凝神听的欧阳锋大叫了一声，便衣袖一挥忽的一跳没了声音，安静了会儿便听到洪七公、郭靖、黄蓉三人愕然而笑的声音。
洪七公叹道：“蓉儿，今天打败老毒物，倒是你的功劳最。只不过咱师徒联手，以二敌一，未免胜之不武。”黄蓉笑道：“师父，我这功夫可不是你教的。”
洪七公笑道：“知道你这功夫是你爹教的，有你爹爹这么鬼精灵的老头，才有你这么鬼精灵的女儿。”
黄药师听到女儿安然无恙还很有活力的声音，心里一喜，快步走到山前叫道：“好啊，在他人背后说长道短，老叫化子，你羞也不羞？”
黄蓉大半年未见父亲，立马忘了当初离开的原因，喜极大叫：“爹爹！”跃起向黄药师奔去。此时朝阳初上，阳光照耀下黄药师青袍素布，缓步走到山前。黄蓉扑上前去，父女俩搂在一起。
黄药师见女儿脸上稚气大消，已长成一个亭亭少女，与亡妻更为相似，心中又是欢喜，又是伤感。
洪七公道：“药兄，我对你说过你的宝贝女儿聪明伶俐，鬼计多端，只有别人上她的当份，她是不可能吃别人亏的，叫你不必担心，老叫化子话没说错吧？”
黄药师微微一笑，拉着女儿的手，走近身去，说道：“你这疯丫头都不知道回来，不知道爹要担心么。”
黄蓉一听这话，面色暗了几分，望了望黄药师身后。洪七公想起了他们分别时发生的事，问道：“黄夫人找到了吗？”
黄蓉疑惑道：“苏……”，想起了似乎现在不应该称‘姐姐’了，可是要她叫‘娘亲’是绝对不可能的，于是含糊道：“她怎么没跟你一起出来？”
黄药师面有忧色，语气中带着无限失落道：“还没找到……是我不对，认识了那么久却从未问过她的家乡在哪儿，如今也无处寻找……”
洪七公叹了口气道：“这么说来就是药兄你的不是了，连自己夫人的家乡在哪儿都不知道，确实是太不应该了。”
黄蓉经过这大半年来的漂泊，又是经过了与郭靖的几次生别，如今对自己爹爹娶了新夫人倒不是那么怨恨了。她以为郭靖会娶华筝，自己一人伤心地离开郭靖，可是没想到人离开了心却离不开，还为此郁郁害了场大病。情爱之事，不论男女老少都会遇到的吧，只要苏姐姐和她爹爹都是真心对彼此的，她都可以勉为其难地接受。在外面的这两年黄蓉也长大懂事不少，自己有了靖哥哥，可是自己出嫁后爹爹就会孤独一人……
看着自家爹爹落寞的脸色，黄蓉很忧心，拉着黄药师到一边山石上坐下，两人谈论了些这分别半年来各自遇到的事情，郭靖和洪七公也找了旁边的地儿自己坐下。
黄蓉先向黄药师说了她被欧阳锋追着一路逃到蒙古，在流沙中抛弃金环貂裘，引开欧阳锋的追踪，听到郭靖要娶华筝后，从西域东归，万念俱灰，独个儿孤苦伶仃，想回桃花岛，却在山东生了场大病被欧阳锋追到，被逼着来到华山替他翻译《九阴真经》……
黄药师一直将女儿视为平等的朋友，从小他都和女儿谈论一些大事情，虽然当初娶苏樱惹的女儿愤愤离家，但是今日看来女儿懂事不少，自己又是急于找个人倾诉自己的后悔、失落，便也对蓉儿说了他和苏樱成亲三月居于桃花岛上发生的事……
黄蓉从刚才说着自己的事想到自己在鲁南病中无人照料，又误以为郭靖薄情负义，当时真的万念俱灰，如今见到了亲近的父亲忍不住大哭来发泄心中的委屈。抽抽噎噎地听到爹爹说着在岛上他怀念自己的亡母而不管苏樱，最后还打了苏樱一巴掌，苏樱留书出走，心里想着要是靖哥哥也这般对自己，自己怕是也恨恨的走了，同为女人，自然更容易相互体谅。黄蓉忍不住又为苏樱哭了一场，照理来说，她应该为爹爹还记着娘亲高兴的，可一想到若是靖哥哥不理自己却想着华筝，她也是不会开心的……
这么一想，黄蓉居然有些埋怨自己爹爹了，可是她又不能说出来，毕竟当初她是很恨苏樱的，现在她离开了，她应该高兴才是，听到爹爹说到苏樱把她的成亲喜服都绣好了，一时间心里百味陈杂，娘亲去世早，对娘是一点儿印象都没有，和爹爹住在桃花岛上十五年，好不容易有个好朋友关心自己却成了自己的继母，自己怨恨她抢了自己母亲的位置却又想到她对自己的好……
洪七公听的黄药师父女两絮絮叨叨的话语，有些无趣，拉起郭靖就要先下山。黄蓉道：“师傅既然来华山了，不是来论剑的吗？”
洪七公爽朗一笑：“你爹爹早已练成《九阴真经》，这天下第一自然是你爹爹了，老叫花子就不凑热闹啦。”
黄药师站起身道：“七兄过誉了，咱们在桃花岛上切磋了两个月，你的功夫我也是知道的，不在我之下，再说这‘天下第一’都是虚名而已，我是不想争来争去啦。”
洪七公也是和黄药师对望一眼，哈哈笑道：“是啊，咱们都是老骨头一把了，这华山论剑还是留给那些年轻人吧。”
黄蓉本是想让郭靖助自己爹爹夺取天下第一的，她还正为了自己应该帮爹爹还是师傅而闹心呢，没想到这一个两个都不愿比试，当下笑道：“爹爹怎么跟一灯大师一个德行，人家一灯大师说自己是方外闲人，点化了裘千仞化解了一场纠缠二十年的冤孽后就施施然下山了，爹爹和师傅你们又不是和尚，干嘛也说那些禅语？”
黄药师一听黄蓉提到一灯疑惑道：“大师也上山来了？怎么没见到他？”
洪七公笑道：“大师来了又走啦，说是出家人不该再理那些红尘俗事。”
黄药师叹道：“数月前遇到大师就知大师心一心向佛是不会再理这劳什子‘华山论剑’了，他们走了多久了？”
洪七公还没来得及回话，只听的铎、铎、铎数声，一个怪物从山后转了出来，定睛一看，原来是一个人。只是这人头下脚上的倒立而行，双手各持一块圆石，以手代足，那铎、铎、铎之声就是他手中圆石与山道撞击而发出。
郭靖大叫：“是欧阳锋！”
只见欧阳锋甩开圆石，一个鲤鱼打挺站直了身体。他全身衣服破烂，满脸血痕斑斑，大叫：“我《九阴真经》上的神功已经练成，我的武功天下第一！”说完便举起手来，一掌向四人横扫过来。
洪七公拾起打狗棒，抢上去将他的掌架开，数招一过，四人无不骇然。两人斗了数十招，已经快逼近悬崖了，洪七公将竹棒伸过去向他的腰间挑去。哪知欧阳锋忽地翻身一滚，将竹棒半截压在身下，随即顺势滚去，洪七公拿捏不住，竹棒脱手。欧阳锋骤然间飞身跃起，双足连环猛踢。洪七公大惊，向后急退。
这时黄蓉把玉箫拿给父亲道：“爹爹，这欧阳锋怕是疯了，师傅一人斗他不过。”
黄药师挺萧斜刺而出，初时黄药师使出玉箫剑法和落英神剑掌，欧阳锋却很是生猛，黄药师占不到一丝上风。再斗了五六十招后，黄药师突然招势一变，掌影飘飘，出手快捷无伦，使出了《九阴真经》上的武功。此时欧阳锋所使的招数更是希奇古怪，诡异绝伦，身子时而倒竖，时而直立，甚至有时一手撑地，身子横挺，只以一手与黄药师对掌。
黄药师全神贯注的发招迎敌，洪七公、郭靖、黄蓉三人在旁边却看得心摇神驰，郭靖心里暗叹岳父的这些功夫真是精妙无比，似乎都是《九阴真经》中的，他自以为领悟了许多真经中的高深武艺，却不想看到岳父使出的这些招数更加灵活精妙，只能暗骂自己愚笨，领会不到真经的深意。
两人斗了三百来招，黄蓉看着欧阳锋似乎失了心智本想叫洪七公和郭靖一齐上去的，无奈黄药师和欧阳锋越斗越勇、出招越来越快，他们只看到眼前人影衣袂飘飘，却是丝毫插不上手。
黄药师趁欧阳锋一个空翻戳中他的“足阳明胃经”大穴，可是欧阳锋只是微微一愣，立即如常，却乘机一掌击向黄药师的肩头，黄药师顺着来势使出蛇行狸翻之术转到欧阳锋左侧面，一掌摧心掌结结实实打到欧阳锋左肩，欧阳锋这才踉踉跄跄倒退了数步，有如醉酒，吐了一口献血后，终于站稳身子，仰天大笑，双臂在半空乱舞，向黄药师道：“段皇爷，你服不服我？”
欧阳锋见到郭靖又对着他疯笑道：“克儿，你爹爹武艺盖世，天下无敌，你喜不喜欢？”
洪七公看到欧阳锋的疯样，摇摇头，走向黄药师道：“恭喜药兄啊，今年这华山论剑你是当之无愧的第一！”
黄药师摇头叹息道：“那虚名不值一提，我来这也并不是为了争天下第一，倒是老毒物，怕是依着蓉儿对真经的胡乱解说练的神智错乱了，全身穴道都移位了，他似乎琢磨出了这逆九阴，功夫恐怕不在我之下，走到哪儿都是个大威胁哪。”
黄蓉眼珠滴溜溜一转，笑道：“我有个办法。”
然后奔跳着跑过去骗欧阳锋还有个人他一定打不过，于是欧阳锋跟自己的影子杠上了，人在阳光下，哪能没有影子呢？于是欧阳锋一路被自己的影子追着逃到了山下，只一会儿那时断时续的喊叫声已在数里之外，但山谷间回音不绝，有如狼嗥鬼叫。
黄药师与洪七公眼见这位一代武学大师竟落得如此下场，不禁相顾叹息。
黄药师与黄蓉相见之时还正当朝阳初上，这一番叙旧又加一轮酣斗，居然临近日落了，四人便相携着下了华山，找了家客店，黄蓉妙选珍肴，精心烹饪，让洪七公吃了个酣畅淋漓，当晚四人便在客店中住了一晚。
次晨郭靖醒来，洪七公已不知去向，桌面上写着三个油腻的大字：“我去也”，也不知是用鸡腿还是猪蹄写的。
郭靖忙去告知黄药师父女。黄药师叹道：“七兄一生行事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你们也不必担心了。”
没多久郭靖又收到了双雕带来的华筝的书信，说是成吉思汗马上将要挥师攻宋，第一个目标就是襄阳。黄药师一听便吩咐郭靖去襄阳报信，怕郭靖愚忠，又吩咐道：“那襄阳守城将领若肯听话，你就助他守城，否则就一掌毙了，径自率领百姓士卒，共御蒙古大军。”
郭靖连声称是，黄蓉脸上却有犹豫担心之色。有道是知女莫若父，黄药师便答应了让黄蓉一起随着去。
黄蓉想到自己又要与父亲分别，犹豫道：“蓉儿不孝，不能经常陪着爹爹了，爹……要去哪儿呢？”
黄药师叹了口气道：“是爹爹不好，樱儿是还要找的，在这之前还要先去趟西域，数月前和天竺神僧的约定，如今樱儿身上的毒是解了，总还得去说一声……蓉儿，你还怪我吗？”
黄蓉面露纠结之色：“爹，你去找吧，蓉儿总不能自私地只想着自己和靖哥哥的幸福，以后的日子蓉儿不能一直陪着爹爹，但是，苏……她可以，虽然蓉儿心里还是有些别扭……”
黄药师望着黄蓉和郭靖骑在小红马上越来越远的身影，心里感叹道女儿终于长大了，只是，樱儿，你在哪里呢？
作者有话说
第76章 华山论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