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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亡命 ...

  •   夜色无比漆黑。

      天上漏了些淅淅沥沥的小雨,抬车的四名铁甲卫并没有怨声,女子容色潦倒地坐在囚笼里,目光发冷,牙齿痛苦地嘎吱吱地摩擦。

      夏桃躺在她的身边,浑身流血。

      漆黑中,有一簇火光闪烁,它就那么公然地亮着,不在乎谁在明谁在暗。铁甲卫有默契地停下,不约而同地凝视着前方。

      一张黑的油纸伞,伞边破损,伞下的人右手提了一只纸糊的灯笼,雨打风吹竟不曾灭。男人瞧着二十出头的年纪,眉染霜色,唇也是雪似的苍白,静立在雨中小巷,宛若半路杀出来的鬼魅幽影。

      “什么人!”

      “取你们命的人。”

      囚车咣当坠地,梦娘晃了晃身,抢先护住身下的夏桃,不敢触碰她的伤口,只轻轻地揽住她,一遍遍说不要怕。

      男人没有武器,只凭一盏灯,一把伞,伤敌于无形中。铁甲兵的力量、狠辣、视死如归的优势,在这个人的面前竟然被轻易地化解,长袖一卷,又卸了四个人的兵器。

      他没有让打斗拖延太长的时间。

      八名铁甲兵倒地不起,表面上滴血未流,他们自个儿心里万分清楚,骨头一节节地被打成碎渣。这种可怖的力量,绝非日复一日的粗蛮训练就可以达成的,武功——需要悟。

      突然出现的男人,究竟是什么人??

      欧阳乘风破开笼子,看向里面的两个女人,梦娘受到了打量,微微抬起眼,直视着他。而夏桃这个傻子,她是感受不到这种目光的,因为它过于的平淡。

      男人问:“还起的来么?”

      梦娘点了点头,她几乎没受什么伤,但是夏桃……

      男人指着夏桃说:“你抱着她,和我走。”

      “和你走?”

      “如果你有个叫林致远的朋友,恰好他也是我的朋友,他说,他和你姐姐在城外等你,要我救你出去。”男人又指了指夏桃,“不包括这个女人,但你想多带一个人的话,也没关系。”

      梦娘背上夏桃,跟在男人的身后。

      他形如鬼魅,身法极快,若不是那盏微亮的明灯,只怕梦娘跟不上他的脚步。她背着夏桃,难免落后了些。

      男人有时会拉她一把,有时不会。

      梦娘真跟不上的时候,他就拎住夏桃的脖颈,减轻她的身上的重量。梦娘垂着头,目光紧盯他的步法,他的功夫这样好,好到在守卫森严的皇城中来去无踪,若不是已知那日刺杀春荷的凶手是张陋,她一定会怀疑到他的身上。

      似是察觉到她的胡思乱想,欧阳乘风的脚步加快了。

      城外草木葱茏,泥土湿润。

      雨水濯洗去逃忙遗留下的痕迹,在深林的一口古井边,四人相聚。林致远形神颓唐,手臂的衣裳被刀剑划烂了,还流着血,他跪在地上,查探着青萝小腿肚的伤。

      青萝怔怔地盯着他,不说话。

      “姐姐!”

      梦娘放下夏桃,扑在青萝的身边,麻木的身体才有了些许的活气,她什么都不用再解释,因为青萝已亲眼看到——魏恒指使张陋生吃夏桃,不然她也不会伙同林致远一同背叛殿下,千方百计救梦娘脱身。

      “兄弟,谢了。”林致远站起身和欧阳乘风撞了撞肩,人家纹丝不动,倒把自己疼得龇牙咧嘴,“介绍一下,我兄弟欧阳乘风,论武功,在魏国我排第一,在嘉南他排第一呵呵。”

      灯伞都收去了,欧阳乘风在昏暗中抱着手。

      这个节骨眼,也就林致远能笑得出来。

      梦娘俯在青萝的膝头,抬头望向林致远:“沈谙他,死了么?”

      不待林致远答,青萝就拧住梦娘的耳朵,硬声斥道:“他死了,你下一秒就要为他殉葬么!都什么时候了,不想想自己的死活?”

      梦娘没有挣扎。

      手落了下来,青萝捧住她的脸,含泪定定道:“魏国你不能再待了,走远了,不准再回来!我不是为了你,我是为了我自己,”她吸了吸鼻子,“太子殿下就要当皇帝了,我看你在他面前实在是碍眼,只有你走了,我才能成为他最得力的干将,你给我滚远一点,永远别再回来。”

      “姐姐……”

      “别叫我姐姐,你我根本不是亲姊妹。”

      青萝推开她,站到林致远的身边。

      林致远对欧阳乘风说了什么,欧阳乘风点点头,又看了一眼地上的杜梦娘,就算再狼狈,也掩不住女子的貌美清丽,他蹙了蹙眉头。

      青萝和林致远并肩走远。

      青萝的表情沉重,视死如归,而林致远则嬉笑的,眼底深处也有悲伤。

      林致远故作轻松地问:“姐姐明知,殿下不会对梦娘做什么。”

      青萝:“我是走不了了,可她的人生,还长呢。”

      “这么护着她,当真没有姐妹情分吗?”这话林致远是笑着问的,但青萝没有答。

      姐妹情分,也许有的吧。

      鸨母把小狼抱过来,对她说,这是妹妹,她就当她是妹妹。那时候的她还不知道,得一个母亲肚子里生下来的才叫妹妹,只知道,姐姐应该保护妹妹。

      林致远以为青萝不会回答了。

      “我从来没有保护好她。”

      风起。

      嘉南是魏国最为和善的邻居,没什么野心,但爱做生意积攒财富,也可以说是土财主了,魏国每每和夷狄打仗,免不了给嘉南打个欠条。魏国皇城外,有一条激流,名为黑龙河,顺河南下,半年可到嘉南。

      江流平稳,一艘扁舟徐徐向下游。

      欧阳乘风将手探出水中,捞出一片柳叶,放在唇边作哨子吹,吹得是嘉南的小曲,他有心想在这枯燥乏味的生活中怡然自乐一下,但小舟另一端的目光着实骇人。

      “有没有人说过,你的眼神像一种动物。”

      “放开我。”

      “草原狼,我在夷狄见过。”

      “放开我!”

      “狼想伤人的时候,就是这种眼神。”

      梦娘被五花大绑,动弹不得,其实欧阳乘风也是不得已才将她绑住,她一直挣扎着要逃,又有把子力气,不绑住她恐怕会连人船一起翻。

      “杜姑娘,”欧阳乘风心平气和地说,“我受人之托,将你平安无虞地送到嘉南,等到了嘉南,我也算完成了任务,届时你爱去哪里找死,便去哪里找死,我绝不干涉。”

      看他的表情,好像难为他那么客气。

      梦娘心知论武功差欧阳乘风很远,索性不挣扎了,苦笑:“你怎么会明白我的处境?”

      “你不妨说说看,你什么处境?”

      “我的丈夫,生死不知,我所忠诚之人,自我逃走的那一刻起,便成了我所背叛的。”梦娘低眉,望着昏死在船内的夏桃,“这样的我,正在和一个素不相识的亡命天涯。”

      欧阳乘风不以为然:“你只是现在为这些事伤心,待一个月两个月过去,你同我见遍江南风景,你就会宽心了。”他一顿,淡淡道,“我有些了解你的,有一点,不知当讲不当讲。”

      梦娘没好气:“那就别讲。”

      “你不让讲,那我是一定要讲的,”欧阳乘风说道,“依我看来,不论是你表面牵肠挂肚的丈夫,还是你发誓要一生效忠的男人,他们都只是把你关在笼子里观赏爱护,最可笑的是你的丈夫,他若真的懂你,又岂会在夷狄为你再盖一座青楼?”

      “他没有。”梦娘只觉得这个人不可理喻。

      “你说没有就一定有。”欧阳乘风靠在舟边,望着河面的波光粼粼,声音竟温柔许多,“杜姑娘,血雨腥风吹过去了,请看看这世界吧,别给自己那么多的压力,担心完这个再担心那个,没遇到你之前,他们还不是好好的活着。”

      还是有人第一次对她说这样的话。

      “你说的,和太子教的不一样。”

      欧阳乘风微笑:“太子怎么教你的?”

      “主人他说,他对我有恩,我要报答他。”梦娘才想起那个词,知恩图报。

      “那就更错了,知恩图报这种事,应当是内心油然而生的感激,他要你报答他,更像是乘虚而入威逼利诱。打个比方,”欧阳乘风指着夏桃,玩味道,“我现在砍掉她一条手臂,再为她将血止住,我是救了她,还是害了她?”

      梦娘一愣。

      欧阳乘风的眸子变冷了:“一个道理,一个人先帮你止血,又砍掉你的手臂,你就应该砍掉他的手臂,再帮他止血,而不是把自己的另一条手臂送上去让他砍。”

      “为什么,对我说这些?”

      “为了救你的命,我可一天一夜没睡觉了,”欧阳乘风眼皮微阖,半真半假地说,“现在是江心,要是船翻了我可真活不了,我睡会,你安分点,我不会游水。”

      欧阳乘风解掉了绳索。

      梦娘立即像狼一样呲出獠牙,但下一秒又颤颤地掩住了唇,呆呆地坐着。青山绿水在眼前浮过,是她不曾体味过的山水自由,她的心也随之渐渐安然。

      夜半,小舟靠岸停泊。

      一盏灯亮了,照清了脚下的路,欧阳乘风提灯开路,梦娘背上夏桃跟在他的身后,夏桃醒了,低声嚷嚷着疼,口水流在梦娘的颈边,黏黏腻腻的。

      梦娘安慰:“我们马上去看郎中。”

      傻子是听不懂人话的,但感受得到她的好意。傻子也不会忍受疼痛,夏桃嚷嚷得嗓音嘶哑,梦娘就想点住她的哑穴,却被欧阳乘风拦住了。

      “她如果真哑了,喊不出来痛,那就只有身体痛了。”

      梦娘收回了手,继续向前走。

      不知走去了何方,前方迷障重重,离近了,才在一片参天大树中隐约看到一间草屋的轮廓,树叶沙沙,整齐地向同一方向飘,仿佛是一片流动着的暗绿色的海,海水堵塞之处,便是静立的茅屋。

      欧阳乘风瞥了一眼天色:“我们等一等吧。”

      “住在里面的郎中吗?我怕夏桃她等不及了,能不能把郎中叫醒?”

      “不能。”

      “你!”

      “安静些,”欧阳乘风低声说,“既然已捱了那么久了,不差这一时半刻,你得学一点人的规矩,鲍君知脾气古怪,人称‘睡不醒’,前来求药之人,须得日上三竿再上门来。更有传闻,他能梦中医药,药毒相依,也可用一味药就叫你死无葬身之地。初生的牛犊,你莫急。”

      他一副听天由命的样子,好像什么都不急。这股劲,怪叫人压火的。

      “我不怕毒。”阴阳双子那般烈性的毒药她都捱得过。

      欧阳乘风倒是一点也不逞强:“我怕。”

      梦娘不禁问:“怕水,怕毒,你这个武林高手怎么这么多的弱点?”

      “卖惨呗。”男人慢悠悠地说。

      梦娘明白她被捉弄了。好在夏桃在哼哼呀呀中睡着了,发出轻轻的鼾声,不怎么扰人的耳朵,梦娘怀抱着她,望着永远沉默的黑夜,也沉默了。

      她以为男人在闭目养神,其实并没有。

      欧阳乘风的目光,聚在夏桃的伤口上,若有所思:“她是你什么人,又是被什么人伤的?”

      “她是我的朋友,被……”梦娘一顿,“被我主子手底下的一条疯狗咬伤的。”

      太过疲惫,梦娘不知何时没了知觉。

      她是被刺眼的阳光闪醒的,一睁眼,金子似的往眼睛里灌,她忙揉了揉眼睛,就听见耳边吵吵嚷嚷的声音。

      不过几个时辰的功夫,草堂外就站满了人,他们当然都是慕名前来求药的。

      “鲍仙师醒了吗?”

      “快醒了吧!都日上三竿了。”

      “都让让都让让,让我家公子先看,我们拿得银子最多!”

      梦娘看过去,觉得眼快亮瞎了。

      大概就是一小堆珍珠簇拥着一块巨大无比的祖母绿,一个大男人,满身的珠光宝气,即便如此也难掩他脸上的憔悴病态,身边的小厮端茶递水关切备至,生怕自家公子死在半道上。

      欧阳长风抱着伞,靠在门前,那盏长灯烟袋锅似的斜插在腰间,就等那纨绔公子走过来,长腿一伸拦住他:“我先来的。”

      小厮撸起袖子,一脸蛮横:“你知道我家公子是谁么,打听打听去,泉州赫赫有名的商大财主家的贵公子,商——不——弃!”

      排长队的人闻言,不情愿又不得不为商公子让出一片空地。

      欧阳乘风没有要动的意思。

      “你是何人,竟然差本——本公子的队!”

      姓商的公子哥轮拳就上,欧阳乘风侧身躲开,公子哥掌控力道难收,眼看要砸中紧闭的大门,突地门开了,鲍君知打了哈欠,正准备伸个懒腰开始今天的工作,就平白地吃了商不弃的一拳头。

      “门开了!鲍仙师醒了!”
      “欸,仙师人呢?”

      人们争相地挤入草堂。

      鲍君知艰难地撑地起身,抹了一把脸上的鞋印子,头顶的焰火熊熊燃烧,“深呼吸,不生气,生气是阎罗发神经,我吃完睡,我睡完吃,活到九九不是梦。”

      等一等。

      鲍君知僵硬地扭过头。

      身后的一男一女正以古怪的目光凝视着自己,鲍君知摸了摸有点扭到的脖子,装作一切都没发生,又容光焕发地立在阳光下。

      梦娘立刻抱着夏桃,追到面前:“是鲍仙师吗?”

      鲍君知左顾右盼:“啊,叫谁,不认识。”

      他鲍仙师一世英名,岂可在如此貌美的女娘面前丢脸,所以绝不承认!

      欧阳乘风:“睡不醒。”

      “欸,睡不醒啊。”鲍君知说完一拍嘴,看向那个叫出自己绰号的男人,就是一愣,然后嘎嘎地笑了起来,“呀,欧阳是你啊,你又受伤了吗?上次骷髅恶鬼刺你那一蒺藜的伤口描摹样,还在我桌上放着研究呢,这次被人砍了几刀,快给我研究研究!”

      欧阳乘风指了指夏桃:“这次不是我。”

      鲍君知看向梦娘怀里的一团血淋淋的“肉”,倒吸了一口冷气,拔腿就想跑:“治不了,这要是治死了不是坏我名声吗?”见没人拦,他也不跑了,撩了撩自己的龙须刘海,叹了口气,“算了,反正我的绰号是‘睡不醒’,抱进屋来吧。”

      他们去了鲍君知在泉州的另一处宅院。

      蜡油烧得滚烫,一滴滴淌下,鲍君知两鬓也冒出细汗,她身上的伤口已大半溃烂,血肉沾衣,极难处理,尤其是肩头的一块,伤口之深可见白骨。

      “孩子啊,你是怎么熬下来的。”

      夏桃还是那么地傻,揪着鲍君知两撇龙须刘海不撒手。

      一炷香的时辰,门开了,鲍君知一脸疲惫,抬手压了压炸毛的头发,以及快被薅秃了的刘海,看了一眼梦娘,惊叹于她的美丽,不敢直视,低了低头。

      而这垂头丧气的一幕,在梦娘的心里就只有三个字。

      没救了?

      梦娘咬着唇问:“夏桃她要死了么?”

      鲍君知一愣,马上道:“实不相瞒姑娘,你别听欧阳瞎说,我除了睡不醒之外还有一个比较小众的绰号,那就是‘死不了’,阎罗来了我这儿,也能起死回生!里边的小姑娘的伤,对我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她躺一个月就能活蹦乱跳了,要不这样,我现在叫她起来给你跳一个。”

      梦娘:“不不不不用。”

      欧阳乘风见老友一副孔雀开屏的模样,善意提醒:“鲍君知,你今年三十八了。”

      鲍君知脸一黑:“三八怎么了,三八惹你了,我三八呸——你才三八,你臭王八!”

      梦娘:“原来你们认识啊?”

      鲍君知:“认识。”

      欧阳乘风还惦记着王八之仇:“不认识。”

      两个人意识到了脱口而出的答案不相同,表情五彩缤纷,鲍君知气得跳了起来:“一千三百二十七天前,你遍体鳞伤地倒在本仙师草堂的门前,揪着我裤腿求我救你,现在居然说不认识我?你们江湖中人就是这么恩将仇报的?”

      欧阳乘风不甘示弱:“那你们为人医者,借诊病之由,把人家衣裳扒光了欣赏八块腹肌怎么算?还有,明明是治疗,最后不知为何却把整片伤口的肌肤都割下来留存,害得我失血过多差点没死了,又怎么算?”

      “胡说!”

      “你倒是说出来,我哪点胡说了?”

      “你明明不够八块!”

      梦娘明白了,二人不止认识,还渊源颇深呢。

      她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人和人还可以这样吵架。她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她说不过欧阳乘风了,原来背后还有个更能忽悠的。

      鲍君知不耐烦道:“别吵了,叫姑娘家看见笑话!”

      欧阳乘风:“我以为我们在辩论。”

      鲍君知看向梦娘,眼冒桃花,笑嘻嘻地把一双还沾着血的老手伸出来:“姑娘,初次相见,你叫什么名字呀?”

      欧阳乘风打开了他的脏手,代替梦娘回答:“老不死的,她可不是你有命招惹得起的女人,她的丈夫,是沈谙。”

      鲍君知一震,颤颤地收回手,摸了摸脑袋:“竟是欢王妃,欢王妃亲临,寒舍蓬荜生辉了。”

      “叫我梦娘就好。”

      “那么屋子里的小姑娘,她的伤……”夏桃的伤口古怪,鲍君知有个大胆的猜测,又不敢冒然出口,瞧了一眼欧阳乘风。

      欧阳乘风不语。

      鲍君知道:“她身上的伤口虽已溃不成形,但凭借我多年行医的经验来说,绝不是被刀枪剑戟所伤,像是被人——被人咬的。”

      梦娘垂目:“她就是被人咬的。”

      欧阳乘风闻言,小臂的旧伤隐隐作痛,他情急之下竟握住梦娘的肩膀:“你说什么,她是被人咬伤的?她是被什么人咬伤的?”

      鲍君知知晓内情,忙拉开欧阳乘风:“你冷静些!让姑娘慢慢说。”

      欧阳乘风自觉失态,松开了手。

      梦娘回想起那夜的暴雨,张陋站在魏恒的身边,犹如无情的铁俑埋葬在历史厚尘中,只有那双野兽般凌厉血腥的眼睛微微亮着,她甚至不敢和他对视,生怕从他的眼睛里,看到曾经的自己。

      欧阳乘风:“不想说的话,就别说了。”

      欧阳乘风转身走了,鲍君知叫了他一声,转头就看见梦娘蹲下身去,被男人握过的肩膀在簌簌地发抖,等了许久,并没有哭声传来。

      “他叫张陋,是太子的手下。”

      欧阳乘风停住了步子,拳头不由得握紧了。

      他转回身,快走几步,把梦娘生生地拎起来,对上她水润的眼睛:“我弟弟他,也叫张陋,名字是我取的,只愿他久宿陋室,却有凌云志,可他五岁那年,被人贩子拐走了,我至今都在找他!”

      “这些年,我把嘉南翻了个底朝天,沿着线索,来到大魏,就在一年前,我在一个院子发现了他,他无蔽体之衣,毛发脏污,远远看像一条狗,他的身边正有一条狗同他抢食。我认出了他颈上的胎记,他却反咬我一口,牙上淬毒,我养好伤之后再回去找,却找不到他了。”

      鲍君知连声叹气,上气不接下气。

      “对不起。”梦娘的声音极轻。

      欧阳乘风微怔,放开了她,她就这么倒在了地上。欧阳乘风叹道:“你有什么好对不起的。”

      “因为感觉得到,你很伤心。”而她不知该如何安慰。

      欧阳乘风苦笑。

      “把好好的人养成狗,这太子殿下的口味也太重了吧。”鲍君知小声嘀咕,他想到了什么,一拍脑袋,“听昨个看病的人们闲谈,说是皇帝老儿病死了,太子登基,是为新君,不知是不是你们口中的太子?”

      梦娘茫然道:“那欢王呢,有欢王的消息么?”

      “哎呀,还用有什么消息,现在天下大乱,欢王不仅和万贵妃同谋害死先皇,还勾结夷狄通敌叛国,不光他反了,没来得及成亲开府的魏皇子也反了,”鲍君知压低声说,“二皇子的生母青妃,被割了耳鼻,塞进了尿桶里,换我,我也反啊。”

      欧阳乘风痛道:“疯子!”

      梦娘迷茫的眸子里闪现一丝的清明,却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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