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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难逃 ...

  •   万物感受着季春的余温,这是与暑热冬寒全不相干的友善。对于一匹狼来说,春是筑巢的季节,它们难得地收敛凶残,露出一丝丝的温顺。

      大片的日照倾落,帐帘外滑出两条交缠的腿。

      古铜色与玉白,健壮与纤细。

      传信儿的小仆尴尬地在殿外侯立,刺耳的声音如莺歌啼鸣,久等半个时辰,门开了,小仆立即抬起头。男人欲念方消,鬓边垂下濡湿的发,衣裳穿得不怎么利落,腰间的带子被女人攥在手里,痴痴地笑。

      男人偏头一望,女人便附上来,无所顾忌地咬他的耳朵。日光下,她皮肤胜雪,表层浮着淡淡的牡丹色红晕,媚骨天生,却有着一双小动物似的澄澈的眼眸。

      小仆心里一跳跳的,心想:果然传言不虚。

      王爷的宠妾,还真是个窑姐!

      不过这窑姐也太好看了吧!小仆忍不住想多看一眼,就看见沈谙那张不太高兴的臭脸:“什么事,说。”

      “噢噢噢。”小仆狂点头,说道,“是二殿下,求见姑娘,”因为不知该怎么称呼,所以只好叫姑娘,“说是为那日在薛府昭和公主的冲撞道歉。”

      “知道了,下去吧。”

      小仆刚转过身,沈谙就把人堵在门上按着亲。

      被那声音吓了一跳,小仆好奇地用余光瞟了一眼,面红耳赤地跑走了。

      梦娘以为他又来了兴致,软声推拒:“不要了,你这么猛,我也受不了。”

      沈谙停下来,托着她的下颌,漫不经心地说:“二殿下专门来见你呢,你见么?”

      正厅,魏白石已喝下三壶茶。

      他问小仆,杜姑娘何时能来,小仆似是想到了什么画面,红着脸不说话,只一次次地为他把茶杯满上,正要去沏第四壶。

      魏白石起身:“不必了,我……”

      他忽地不说话,目光顺着门外阳光的方向转移。

      女子一身清减的素衣,宛若一株出水芙蓉亭亭玉立,又比芙蓉媚三分。她进门也看到了他,不似旁的女子般作娇羞,而是天然带着孩童般的好奇,直视他。

      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沈谙轻巧道:“梦娘,叫人,二皇兄。”后两个字刻意加重了。

      梦娘点了点头,不作礼,只是道:“二皇兄。”

      魏白石微怔,低声道:“弟妹不必,不必多礼。前几日昭和犯下的错事,无意惊扰了你,她刁蛮任性,我这个做兄长的绝不能容忍,特来向你致歉,实在是不好意思。”

      梦娘问:“昭和现在怎么样?”

      魏白石:“弟妹放心,昭和已被母妃禁足,一直到年末嫁去西沙。”

      梦娘一惊,沈谙也微微抬头。

      魏白石似乎很是欣慰:“西沙王子我见过的,对我国的文化极有兴趣,年纪小些,西沙国王的意思是先将公主接来,父皇也同意了这一决定。西沙物产丰富,同我国常有贸易往来,只是语言文化各异,昭和也的确需要提前学习一下,不然只怕她无法尽到相夫教子的责任。”提及此处,魏白石深感忧虑,“上一次她竟冒天下之大不韪,寻了一位女子替嫁,她是魏国唯一的公主,还有哪个女子能比她更适合和亲呢。这次我绝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再发生了。”

      昭和,又要嫁了。

      魏白石说话文绉绉的,梦娘只听得懂三分,只知昭和又要嫁了。她突然想到那夜不歇的大雨,她因二女坠湖而去质问太子,他从来是睚眦必报的,报复竟来得这样快。

      不,他即便是要报复,也会报复在她身上。是她多虑了。

      沈谙是不怎么关心这些的,他表露出送客的意思。魏白石岂会不明白,他寒暄了几句,袖衫中的手揣得冒了汗,终于说:“欢王殿下,还有件事,说来就更不好意思了。”

      “那日我惊鸿一瞥,见一佳人绝代风华,殊不知竟是弟妹本人,就在这不知情的情况下,回府将佳人的身姿绘于纸上,挂在书房欣赏,被有心之人看了去,说出不少闲话。还请放心,那画我已烧去,一段误会,冒犯仙姿,白石在此赔礼了。”

      魏白石拱手,深深行礼。

      沈谙看向梦娘,不咸不淡道:“你受这个礼么?”

      真相大白,梦娘才知之前太子怨从何来。

      倘若她不是沈谙的妻,是不是就要因为这个人的惊鸿一瞥,而付了终生,男人的见色起意,为什么结局往往是怪女人蓄意勾引。

      “二殿下,一段误会,我不怪你。”梦娘淡淡道,“我不畏闲言,我信我夫也无畏。你今日一瞥画了我,向我道歉,他日旁人又一瞥,便也要登门向我致歉么。二殿下是君子,当知非礼勿视的道理。”

      梦娘虽无责怪意,却话语辛辣。

      魏白石羞愤欲死,忙道:“姑娘说的是!”

      她是沈谙的妻,而他也将娶薛家妇,即便如此,他也忍不住地对画中神女日夜肖想。此时梦娘的一番直言,如当头一棒,将他重重打醒。

      他走出去的腿都是痛的,心却没了感觉。

      沈谙盯着魏白石的背影,对梦娘说:“你心里委屈么?”

      梦娘:“我委屈又怎么样,不委屈又怎么样?”

      “我说过,谁要敢欺辱你,我就把他的筋抽出来。他多看了你一眼,我就剜了他那双多余的眼。”沈谙是笑着说的。

      “狗奴。”

      “嗯?”

      “那要是有一天,你欺辱了我呢?”

      梦娘靠近他,指尖摩挲着沈谙下巴上的青茬,再滑到他脆弱的喉管上,作出血盆大口的样子,见没有骇到他,便轻声说:“我就冲着这儿,一口咬碎了。”

      沈谙来劲儿的,故意挺起喉骨。

      牙尖不小心滑出一条线。

      “咬啊,咬死我,让你咬。”舌尖舔了舔唇瓣,他声音温柔,“梦娘,你这么爱咬人,真不知道咱们两个谁更像狗。”

      万贵妃新养了条狗。

      杂毛的杂种,贵妃娘娘却喜欢得紧,常捧在手中把玩。只是这只狗爱仗人势,谁得话也不听,惹恼了,就颠颠地跑到万贵妃的脚边一阵阵地吠。

      不熟识的宫女想要喂食,不慎被狗咬掉了手指,宫女太监们便都离这条狗远远的。

      皇帝常笑骂它狗仗人势,要把狗宰了烹吃,但都知道皇帝在说笑话,这条狗是万贵妃的爱犬,人总是爱屋及乌的。

      午后,光阴错落。

      梦娘坐在棋盘的一面,黑子不加犹豫地点下,那条狗亲近又惧畏地在她裙边打转儿。

      万贵妃看到了,十分诧异:“杜姑娘,本宫这条狗好像很喜欢你,它和寻常的狗不大一样,有点小脾气,对别人都很狂躁,好像是在摆大爷的谱。”

      梦娘低头看了狗一眼,踹走了。

      万贵妃笑笑:“你曾养过狗?”

      “嗯,养过的。”养了一百零八条。

      梦娘又下一子,提示道:“娘娘,该您了。”

      万贵妃捏着玉子,不知该下在何处,犹豫了片刻,抬头笑道:“梦娘的棋艺当真是绝妙,本宫怎好在关公面前武大刀,你能来伴我下棋,本宫已经是很高兴了,输赢,并不重要,不是么?”

      “输赢,对娘娘来说,真的不重要么?”梦娘反问。

      万贵妃叹了口气:“陛下错爱,多年来本宫未生下个一儿半女,也许是命中无子吧。后宫嫔妃中,单单本宫生不出孩子,说来也是可怜。”

      梦娘道:“可是青妃儿女双全。”

      “青妃妹妹好福分。”

      “要梦娘说的话,娘娘才是好福分,”梦娘边落子,边不疾不徐地说,“昭和公主有即将远嫁西沙,二皇子开府释兵权,娘娘虽膝下无子,却胜过有子。万姑娘乃当今太子的正妃,未来的皇后,您身为万姑娘的姑母,岂会无福?”

      见万贵妃脸色稍有迟疑,梦娘再进一子。

      “欢王殿下,也是这个意思。”

      万贵妃一愣。

      黑子已将白子团团围住,梦娘只要再下一子,那口气便死了。

      “想必太子妃已同娘娘通过气了,我也代表着欢王殿下的意思,古往今来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娘娘可愿赌一把?”

      万贵妃咽了口吐沫:“那孩子是和本宫说起过,本宫不曾理会是因为……”她压低了声音,“我干的可是弑君的活,若是不成,第一个拉出去杀头的不是你们——是我!”

      “如果我替娘娘杀呢?”

      “你没有这个机会。”

      “我是个杀手。”梦娘预料到她的疑问,直截了当地说,“其它的,娘娘就不要多问了。您只需要回答我的接下来的一些问题,比如陛下的行程,陛下身边会有什么人保护。杀人的事情,我来做。”

      万贵妃:“本宫还有一个问题。”

      梦娘:“娘娘请说。”

      “你这般帮太子,你究竟是欢王殿下的人,还是太子的人,若你是太子的人,保不齐太子会因你出的功劳,而把雪柔从后位上踹下,别以为本宫不知道,太子先前纳的美妾就是你。”

      万贵妃撕破了和善的脸面,露出了骨子里的算计。

      梦娘不因她的质问而慌张,淡淡道:“娘娘以为,即便太子殿下想要这么做,欢王殿下就肯放过我了么?”

      万贵妃一怔,一时间想不明白。

      此事却也不难想明白,春日宴上众人与目共睹,一个两个都要护着这个杜梦娘。先前以为她只是生得漂亮,招男人偏爱罢了,今日一见,她生得太漂亮了,人们甚至因此而忽略她动物一样敏锐的直觉。

      万贵妃望着她的面庞,突然说道:“你真美,这样的美不知会为你招来多少灾祸,你又因这份美而祸害过多少良人……”

      “娘娘这是应了吗?”

      “去告诉欢王殿下,本宫想吃高州的荔枝了。”

      梦娘离开的时候,那条狗恋恋不舍地衔着梦娘的裙摆不放,梦娘只瞥了它一眼,又害怕地松开狗嘴,默默地躲到万贵妃的身后。

      万贵妃指着狗骂道:“色狗!”

      沈谙的身份,不便出入宫闱,尤其还是后宫。也是有点担心万贵妃会为难她,毕竟万雪柔和太子的关系摆在那儿,太子待万雪柔的态度又不言而喻,于是他就在皇宫门口闲站着等待。

      没过多长时间,梦娘出来了。

      远远地,沈谙靠在马车上向她招手,走过来了,直接抱在怀里亲:“按我说的,对她说的?”

      “唔嗯。”

      梦娘并不厌烦他的热情。

      狗对她有热情是应该的,就像是方才那条狗,紧黏着她不放,如果沈谙这样的话她不会介意,她只是不喜欢万贵妃的那条狗,杂毛,长得丑。

      “你想要我,杀了皇帝?”她轻声问。

      沈谙揉了揉她的头发:“不是。”

      “嗯?”

      “嗯?有什么好嗯的?”沈谙笑开了,“缓兵之计。万贵妃要是个勇于冒险的女人,早就当皇后了,她怕死怕的要命,让她动真格的,她哪有我们梦娘厉害。”

      “皇帝,杀不杀?”

      太子想继位,皇帝必是要杀的。

      沈谙说道:“杀啊。”

      梦娘点点头:“我杀。”

      “怎么什么都想着自己干!”沈谙捏住她的鼻子,惩罚似的拧了拧,“皇帝老儿七八十岁的人了,比路边的小草还易折,千百种死法,为什么非得是被你杀死的。再多一份心,魏恒虽然没把他老爹当回事,但爹还是爹,你杀了他爹,又那么在乎他,如果他当回事了,你当如何自处?再者,一箭三雕,皇帝在二皇子大婚上看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事,一气之下气死了,这就不关我们的事了,太子继位,也将顺理成章,朝中的老臣也会向着他。”

      “那得是什么事,能把人气死呢?”

      沈谙撇撇嘴:“你要是丢下我和太子跑了,我就气死了。”

      梦娘不理他,兀自思索说道:“我要是丢下你和别人跑了,你会被气死,那么如果万贵妃和别人跑了的话……”

      沈谙不再说什么了,只是笑。

      事实上,沈谙也是在赌,兵起萧墙与谁来说都是一场豪赌。他不确信,皇帝会不会真的气死,他只是需要一个由头,哪怕它荒诞不羁。成者的话,就是圣旨,没人敢不信,而败者没机会说话,真真假假又何必认真呢。

      太子是真的要梦娘刺杀皇帝。

      他做什么,都把梦娘往前推。

      沈谙不允许,他要把他的小狼好好地养起来,纵然洗不净那一身鲜血,他也要她看花看绿树,看这世间美好的一切。既然魏恒都能把还是狼孩的她,教出个人样来,他又为什么不能让梦娘成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人呢。

      沈谙有这个自信。

      小太监正往宫外边走,瞧见了沈谙,揉了揉眼睛,确认是沈谙无疑,便扬着尖细的嗓音唤道:“欢王殿下,陛下有要事,召您入宫详谈——”

      雨水落得惶急。

      梦娘卸了车,驾马而行,以最快的速度抵达欢王府。她不着急的话,其实可以在宫中避一避,但是她不得不急,因为沈谙在离开前拥抱着她,用仅能两个人听到的声音向她求助。

      “皇帝不会在这个时候找我,必有异。”

      “铁男应当已到欢王府,立即去寻他,要快。”

      方才还谈笑风生的沈谙骤然变了脸色,梦娘的心也是一阵狂跳,雨水打在她的脸上,她反复琢磨沈谙话中的含义——她不是不如沈谙的脑筋快,相反,她比沈谙要聪明,可她不如他的练达。

      从马上扑下,欢王府府门大开。

      梦娘的心凉了一瞬,还是走了进去。

      芳草萋萋处,站着一个再熟悉不过的人,仅凭一个背影,梦娘便能认准的人并不多。

      魏恒的身边还站着一个人。

      梦娘看到那个人手中握着的弓箭:“春荷是你杀的!”

      披着斗篷的男子默默地转过身,扬起阴郁的脸庞,正是太子魏恒,他冷沉沉地道:“梦娘,谁教你这么对别人说话的,太野蛮了,要讲礼貌。”

      梦娘盯着那个人手中的弓箭。

      “张陋是本宫的扈从,擅使弓箭,不久前你应当领教过他的箭法,有百步穿杨之势,一箭就射死了那个多嘴多舌的贱婢。”魏恒低低地笑了,“梦娘你说,本宫是不是应当奖励他?”

      名为张陋的扈从一动不动,好像只是用来装点院落的一块石头,但他的眼睛黑又亮,浅薄的那种亮光,星子轻轻一照,便射出凌厉的光。

      像,像动物。

      梦娘将目光转到太子的身上:“你要干什么?”

      魏恒今晚的心情似乎不错,居然没有为她以下犯上的质问而生气,耐着性子说道:“本宫为人,一向是赏罚分明的,张陋为本宫除掉了眼中钉,就应当有奖赏。”

      他招了招手。

      黑暗深处,涌来大批黑甲卫,他们早已里三层外三层地将欢王府围住,恐怕还不止欢王府,想到一路上死气沉沉地街道,梦娘不禁后退一步。

      “梦娘,你想去哪?”魏恒笑道,“别急啊,先欣赏一出好戏啊。”

      黑甲卫掐着少女的喉咙,毫不费力地压制在地。

      黑甲卫:“殿下,您要的人抓住了!”

      “夏桃!”梦娘嘶声道。

      她教养多日的姑娘被踩进泥地里,仍冲着她傻乐:“姐姐,姐姐,玩——”

      梦娘冲上前去,她也不管那黑甲卫有如何的威猛,只扑到夏桃的身边,想扶她起来,泥水顺着面庞滑落,她不会流泪,却宛若两行清泪:“夏桃,你怎么样?没事的啊,你先起来……”

      魏恒冷声令道:“还不赶快拉开她。”又轻补了句,“不许伤着。”

      黑甲卫勇猛,梦娘也非等闲。

      死几个黑甲卫而已,魏恒不会心疼,就看梦娘寡不敌众,被黑甲卫死死地按住,动弹不得,一双魅惑人心的眼涌起愤怒的神色,嘴唇硕硕颤抖:“她就是个傻子,主人,放过她吧!要惩罚您罚我,放过夏桃吧,她什么都不知道啊!”

      “你这个叛徒,你以为你能逃的了么!”

      “什么叛徒,什么意思?”梦娘脑中一片空白,硬挤出点零碎,辩驳道,“我绝不会背叛主人,我发过誓言的!”

      “原来你还记得你发过的事,永不背叛。”

      “我想到了,我想到了,”梦娘快速地说,“春荷的事,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我怕你伤心……我不知道什么是伤心,但我好怕你伤心,除了这件事以外,别的事我想不到了,我真的想不到了!主人,放了她,放了她好吗?你惩罚我,我求你惩罚我!”

      魏恒不再有嬉笑的脸色,他走到夏桃的身边,抽出匕首来,不由分说地刺进她那张只会傻笑的口中,刀尖穿透了柔软的舌头,两个女人几乎是一同在尖叫!

      “不要!”

      “不要啊!”

      夏桃的哭声不像哭声,更似恶鬼的哀嚎,她在泥泞中像搁浅的鱼儿一样扑腾挣扎,鲜血汩汩地从口中涌出,好像在嘴巴里捅出一个洞。

      魏恒抽出了刀子,扔给张陋:“拿好了,切肉的。”

      血腥味在空气中以极快的速度弥漫,伴随着雨水的泥腥味,对于一头野兽来说,无比地诱人。张陋接住了刀,整个身体也随之而动,只等待魏恒一句话,他可以开始真正的屠杀。

      魏恒扬眉:“愣着干嘛,想吃,就吃啊。”

      梦娘心口一窒,恶将心塞满了。

      她再看开始行动的张陋,终于想到了他究竟像一只什么动物——是狗!一条饿狗!——饿狗的眼里,没有少女,更没有夏桃——只是一摊可以入腹的肉泥。

      一口、两口、三口。

      魏恒饶有兴趣地看着,大肆咀嚼和吞咽声刺激了他的感官神经,他愉悦地笑了笑。

      梦娘震在当场,她不动了,也忘记了挣扎,愕然痛苦地望着眼前堪称凶残的一切。她见过野狼捕食羔羊,印象不深了,但羊崽活宰前的哀鸣她永世难忘,夏桃她发出了同样的哀鸣声。

      先是尖利的,等五脏六腑都啃食掉了,就会没了声息。

      用来切肉的刀不知何时被雨流推到了梦娘的脚下,她是梦娘,是万里挑一的杀手,虽然不能杀破重围,但拿起一把刀还是轻而易举。

      “命令他,停下来,不然我就杀了我自己!”

      刀尖第一次,对准她自己的喉咙。

      魏恒的笑容戛然而止,就这么沉默了几秒,梦娘觉得无望了,她不想一死了之,可现在又到了不得不死的地步。

      然而,魏恒问:“张陋,你的刀呢。”

      张陋哑然不语,吐出嘴里的血沫子,指了指梦娘。

      魏恒陡然暴怒,一脚踹在张陋的脊梁骨上,咔嚓一声像是把骨头都踩断了。接着魏恒扶他站起来,仿佛要摸他的脸,贴近时,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了他一巴掌。

      “本宫给你的刀,你却叫别人拿了去了,本宫说了,本宫一向是个赏罚分明的人,本宫要罚你。”魏恒一顿,目光凝着梦娘,话是对张陋说的,“这顿饭就吃到这吧。”

      张陋感受得到,他似乎是替那持刀的女子做了替罪羔羊,太子从未甩过他巴掌,这种力量守恒的打法,太子本身也是痛的。太子甚至不屑于亲自惩罚他。

      这种管教,对张陋而言何尝不是一种变相的奖励。

      一顿饭而已,张陋按捺住高兴,依令退后。

      魏恒对梦娘道:“你现在还想死么?”

      梦娘望着死里逃生的夏桃,小姑娘痛得晕死过去了,好在失的不是五脏六腑致命的器官,只是些表外的皮肉,她痴钝地摇摇头,刀就这么放下了。

      “梦娘。”

      “此刻,你的好夫君,应当走在黄泉路上了吧。”

      这声音,犹如冷硬岩石缝里钻出来的毒蟒,梦娘捱了一刺,眸中黑白清明。瓢泼大雨,魏恒就站在重重雨幕之后,更是站在白骨累累的巅峰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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