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4、任务 ...
-
翌日,沈谙又要进宫,梦娘装病留在殿中。
沈谙前脚离去,后脚房梁上跃下一道青影,绿萝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见你一面真不容易,我在欢王府候了三天三夜,差一点就要被沈谙发现了。”
“什么任务?”
“三日后薛家姑娘会到绸缎庄试衣,想办法,叫二皇子也去,让他们两个衣衫不整地出现在人们的面前,其它的你就不用管了,沈谙这里,暂时按兵不动。”
“是。”
青萝盯着梦娘瞧,忽然笑道:“梦娘,你长胖了。”
梦娘垂眼便看到自己发胀的胸,罕见地微微脸红,青萝故作轻松道:“要不是我们这些人都吃了不能生育的药,我真担心你会生下沈谙的孩子。”
梦娘一愣:“什么药?”
“就是避孕的药啊。”
“姐姐,你不是……”
青萝:“嗯?”
“姐姐你不是有过一个孩子吗?”虽流产掉了。
“什么,我有个孩子,”青萝笑得胸口发颤,“哈哈我有个孩子,我有个孩子我怎么不知道?”
青萝了解了情况后,恍然大悟:“我中阴阳双子,可不是为了什么孩子,我就是为了我自己,如果不做点什么保证的话,殿下就不会真的信任我,没想到阴差阳错,我好不容易求来的阴阳双子却被你种去了。”
梦娘立马意识到,她被魏恒诓骗了。
青萝哀叹一声:“你我的身子,长期受到严苛的训练,是很难受孕的,更何况进青楼前,我们都喝过一杯入门酒,酒里下了药物,那药物早就断了我们这一世当母亲的缘分。”
梦娘摸了摸自己平坦的腹,沉默不语。
算计魏白石的事,很快便有了着落,若是太子想算计他魏将军,恐怕十个军师齐上阵都无计可施。但魏白石对一个人却无甚防备——林妃。
梦娘先和昭和公主一起用了一顿茶点。
她只需婉言说明,那薛家姑娘三日后会到绸缎庄试衣,可正是个有缘千里来相会的好时候,不必她继续点下去,昭和公主目放精光,微微一笑:“是吗,正好前几日我在那家绸缎庄做了几身衣服,只是突然间深感不适,不如叫我二皇兄代我去取。”
梦娘:“这种小事,二皇子肯去么?”
昭和公主笑道:“我就说是给母妃做的不就得啦,二皇兄什么都不好,唯有一点还不错,就是孝顺,既是给母妃用的衣裳,一针一线他都要盯住了,岂有不肯去之理。”说着亲热地揽着梦娘的手臂,“梦娘,你可帮了我的大忙了。”
若是旁人,该笑天底下怎会有这样的妹妹了。
晚些梦娘才回欢王府,沈谙正靠在她床上下棋玩,见她回来了,便饶有兴趣地邀她一起。半个时辰过去,沈谙怔怔地丢下一颗棋子,一拍脑袋道:“我的棋艺,曾受三位大师连年的教导,居然赢不过我妻!梦娘啊,你的布局,可称无缝天衣!”
“我不懂布局,不喜下棋。”
梦娘拂袖,棋盘便乱了。
“不要毁我再看看欸——”沈谙歪着身子,若有所思,“是太子教你的么?”
梦娘摇头:“我不曾学过,只是这也没什么难的,曾见太子下过几局,我问他要领,他只说了一个赢字,可我没那么想赢,反而赢了。”
“下棋就是要赢的呀,不想赢,想什么呢?”
“什么都想。”
“就不想赢?”
梦娘眨眨眼:“赢了可有猪肉吃吗?”
沈谙收拾残局,捏了一枚黑子落在盘心:“再杀一局,赢了这盘,上烤乳猪!”
梦娘饱餐一顿,歇在榻上,沈谙揉着她腰间软肉,嘴巴亲昵地贴着她的颈窝,不嫌腻味地吃掉她唇上残余的油脂。
他边说道:“给你讲一件稀罕事。”
梦娘动了动耳朵,表示愿意听。
沈谙道:“皇帝待那二殿下素来非同一般,太子既已娶亲,那么魏白石的婚事也当迎面而来。若是择一位母族强盛的千金,势必会撼动太子的地位。今日坊间传闻,二殿下和薛家姑娘可云相遇于衣店,本以为阴差阳错佳偶天成,不料两个人竟互相看不上眼。”
“互相……看不上眼?”梦娘目瞪口呆。
沈谙点点头:“要说魏白石瞧不上薛可云,也可理解,毕竟薛可云以丑闻名,刁蛮霸道到昭和公主都比之不过,但你们魏国的这位二殿下,芝兰玉树一表人才,年纪轻轻又立下赫赫战功,虽然比我是差了那么一点点咳咳!”
梦娘含笑瞥了他一眼:“你们男人,只看女人的样子。”
“梦娘如此美貌,为夫多瞧瞧,不过分吧。”
过分的又不是没做过。
梦娘不知哪里出了差错,但不论怎么说,她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
次日,昭和来访欢王府,只看她气势汹汹,梦娘还道她是来找自己的麻烦,忙问怎么回事。
昭和往凉亭里一坐,气鼓鼓说道:“那薛可云是个什么货色,居然瞧不上我二哥哥。想当年我二哥出征时,红粉佳人十里相送,场面何等壮观,若非薛可云样貌极丑,这等好事能轮到她的头上,我苦心算计,她却败坏我的好事,真是不识抬举!”
一番谩骂听得梦娘哭笑不得。
梦娘:“昭和,你真恨的二殿下吗?”
昭和一怔,迅速道:“我当然恨他,我要恨死他了,世间哪位亲兄长能忍心将自己的妹妹嫁去夷狄,要不是你,我这辈子都回不到魏国了。他不仁,就别怪我不义!”
梦娘倾听着,只是觉得他们的爱恨都那么地奇怪。
这时,昭和问她:“梦娘,你恨过一个人,爱过一个人吗?”
“恨过一个人,爱过一个人……”梦娘缓缓摇头,“我没有十分恨的人,至于爱的,我说不上来,只能说这种感情是又爱又恨的。”
“又爱又恨,”昭和思忖,无比地感同身受,叹息道,“这可真说到我心坎里去啦,因为那件事,我恨二哥遗弃我,我当时苦苦哀求,他却视而不见,铁了心要为国家大义将我送出去,恨到深处——我恨不得他去死,但我自小与他一块长大,要我因此而毒杀他,我也做不到。”
梦娘微笑:“公主的爱恨是分明的。”
昭和又将薛可云数落一遍,便大摇大摆地摆驾回公主府了,初次见面,总觉得她是个举止有度的,实则内里毫无规矩可言,想到什么就干什么,公主府的男宠都能凑成一桌打麻将牌了。
见罢昭和,青萝又来了,说太子召见。
梦娘以为又会是那个间暗室,不料却是东宫一处花园子,魏恒立在一株秀丽的梨枝之下,穿着与素日的朝服相比,略显随意,远远地,他盯着梦娘一步步走近自己,不知在想些什么。
“殿下。”
梦娘只觉得要被盯穿了,不由得后退一步。
魏恒开口道:“这几日你和魏昭和走得很近。”
“昭和公主,也是您的人。”
魏恒淡淡道:“她和你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一个是高高在上的公主,一个是卑贱如蝼蚁的妓/女么。梦娘也被自己突然冒出来的念头吓了一条,牙齿打着滑道:“公主和我,自是不一样。”
魏恒笑了一声。
梦娘不敢说话了。
“利用昭和,这一招你使得很好,终于不在是那个只会杀人不会办事的蠢狼了。”魏恒沉声道,“本宫得了雪柔,如虎添翼,便不得叫魏白石也得妻族撑腰。薛可云与别的权贵不同,她是长公主的人。梦娘,我就要给你讲第二个做人的道理。”
“当初父王登基时,长公主曾摄政,并长达三年。魏白石他一个将军,手握兵权,”魏恒冷笑一声,“若他和长公主府的人纠缠不清,父王还能容得下他么。”
“梦娘听闻,皇帝很喜爱二殿下。”
“那点喜爱和王权富贵相比,根本算不了什么。”
魏恒折断花枝,俯身亲自将花别在梦娘的鬓边,吐气道:“不是所有的帝王都像本宫一样,愿意和一个蠢女人同生共死。不要以为你到了欢王府,本宫就够不到你,你是我的。”
梦娘微微发抖:“是。”
而这一幕落在不远处的一对主仆眼里,就变了味道,好像暧昧的亲昵。女主人骨节已泛白了,脸上仍不动声色,她略带困惑地望着那跪在地上的素衣女子的背影,只看背影,便知是一位绝代佳人。
她的新婚丈夫,在新婚之夜对她一夜冷淡,掀盖头都能感受到他散发的厌恶,却在这个小小的花园子里,对一个陌生的女子如此亲密。她感到莫大的恐慌,如果说她婚前快乐地以为自己嫁了一位会疼她爱她的如意郎君的话,现在她完完全全地看清了,他就是戏耍!
他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看重万贵妃的势力。
他好像是想娶一位夫人,来逃避另外一段无能的感情,才在一群比较合适的人选中选中了非常合适的她。
“走了一个狐媚子,又来一个狐媚子,真当娘娘是死的么,我这就,我这就……”崔兰花刚撸起袖子就泄了气。
万雪柔:“你去啊。”
崔兰花嘿嘿一笑:“奴才的命贱,不敢与太子殿下理论。”
万雪柔平静下来,声音很轻:“我们的命,都是一样的,走吧,就当什么都没看到,以后也当什么都没看到。姑母曾对我说,成为太子的妻,就要做一个瞎子,什么都看不到,又要做一个奴才,做的事太子都会看到。太子当上皇上以后,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讨他的欢心,但只有我一个人,是是实实在在为他做事的,他就会念着的一点。”
她们走了。
魏恒看了一眼她们的离去的方向,他知道万雪柔在,他就是故意要让她看到的,并且故意地离近,嘴唇几乎触到了梦娘喉间的血管,他克制住没有咬下去,只是装作狎戏的样子。
他从来没有碰过他的新婚妻子。
于这暗涛汹涌的一切,梦娘无知无觉,她太畏惧太子,又习惯了在太子面前心中空白,她只是觉得头顶的压力一直很大,太子说那些话试图让她明白宫内的争斗,她似懂非懂,呆呆地点头,等他提到同生共死时,她又是一冷,哀哀地笑了。
“下一个任务,本宫要你去勾引魏白石。”
没人知道魏恒是抱着何种心态说出来的,语声平淡有力,不给人抵抗的余地。他想到了在将军府里看到的东西,薄唇狰狞地扯长,转身就想找鞭子,回过神来这不是那间暗室,没有鞭子。
他轻轻拍了拍梦娘的脸。
“不过在此之前,你最好先给本宫解释清楚,为什么魏将军府中会有你的画像。”若非如此,他也不会把这个任务给她做,一个沈谙就足够他五内俱焚的了!
“梦娘不曾见过二殿下。”
她还想再辩什么,却又不知该辩什么,她没有生得一张铁齿铜牙。她不愿意再与魏白石有瓜葛,却又不知该以何理由拒绝太子的任务,她答应过他,永不背弃。
她隐约有为自己的尊严荣辱争一次的意识,但那点意识太寡淡了,往日的血腥很快漫上,抹杀掉了那丁点的人性。只当是一只诱惑屠夫的狼,不再想不相关的了。
太子是懂她的,他不再为难,搀她起来,拍了拍她身上土:“记得我说的话,去吧。”
她又一次地离他而去了。
夕阳追着她的影子,亦步亦趋,使她的裙摆始终晕染着一层淡淡的金辉,她上身疲倦地垂着,像路旁的杨柳枝,回到欢王府,她才完全地放松,沉闷下来。
沈谙瞧出了她的不对,询问关怀。
梦娘苦笑,总不告诉他,她下一个目标是他的二皇兄。
她捧着沈谙的脸,印下一个吻。
沈谙握住她的手,压低声笑:“梦娘,明日的宫宴,我还要请你看一出好戏。”
“你总和我打哑谜。”
沈谙摘下她鬓边的花,丢在一边,从妆奁里取出一只碧色的如意簪子给她戴上:“花的什么太俗艳,还是这玉饰更加衬得你,宛若出水芙蓉,我心甚欢。”
听了他的话,梦娘就把所有的玉簪子都插在了头上,好戏一只花枝招展的孔雀,只一张脸是清纯的。沈谙忍着笑,制止住她一只玉簪插在头顶。
“够了够了,沉不沉啊?”
梦娘反问:“我好看吗?”
沈谙:“好看好看,梦娘怎样都好看。”
梦娘不饶他,莞尔:“那也给你戴戴,也让将军漂亮点。”
欢王府突然多了两只孔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