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天地八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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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的攻击被恰到好处地拦下。郁烈意味不明地轻笑一声，没有再出手。
“好啊。”他说，“那就听听他能说出什么。”
于是殿中重又安静下来。
老者丝毫没有被方才围绕自己展开的攻击与拦阻影响，在这片安静中，他一步步越过二人，走到最中央的壁画前面，抬手抚在了略带粗糙的墙面上。
须臾之间，画作中央那团抽象的光团竟真的亮起了煌煌明光，明光所及之处，陈旧的壁画寸寸剥裂——
似乎过了很久，又似乎只是转瞬。
殿中沉黯之色消弭不见，角落里九枝长明灯燃起，暖黄的烛光温柔覆上鲜妍的色彩。
九霄神雷、飘渺云霭，炽焰地火、蔚蓝惊涛。雍容沉郁的色调承托着生动鲜明的笔触，古老的过去在凝固的时光中起舞。
但这一切的吸引力都比不上最中央的壁画两侧完全显露出的篆文。那是源自天地始分时的玄奥笔触，在积金底色上铺陈开的端肃墨迹：
起寒波，六马惊飘葛。
赴幽都，明石镇山河。
老者又叹一声。
他用苍老的声音缓慢道：“此乃上古遗府，自鸿蒙开天之初现世，及神魔大战之后隐匿。”
“神魔之战，道统倾覆。三道凝八令以镇天下，其名，寒、不周、阊阖、白驹、六徂、波母、开明、帝苍。”
随着老者的叙述，壁画中央的明光渐渐散去，终于展露出光芒之下的真实：正是一枚令牌的轮廓。
如此再看那三幅壁画，最开始的水火肆虐、万物倾覆，其实是神魔大战的景象；而后三道凝八令以镇天下，抚绥万方、划定阴阳——这不是创世故事，而是曾经席卷过这方世界的、毁灭与重建的历史。
老者悠悠再叹。
“灾厄将临，遗府重开……八令齐聚……”
尾音渐低，以至于无。
对这种说一半留一半的神棍作风，郁烈只是哼了一声，并没有试图把对方倒提起来晃出剩下的话：因为他也看出，眼前这老头不过是一缕被遗留下来的神魂，就算揉碎打散也问不出更多有价值的东西。
所以这算什么？他馁然想。由无聊的创世小故事变成恶俗的救世小故事吗？他可没那个闲情逸致。
可等他一转头，发现和自己一起被坑进遗府的另一号倒霉蛋竟还在神情认真地端详着壁画两侧的十六个字，好似半点不觉得无聊或焦灼。
“应道友可真是心静如水。”郁烈抱臂站在一边，旁观片刻，说：“你就不担心此地进得来出不去？”
“既来之则安之。”无端被阴阳了一句的青年无动于衷，语气平平，“按理来说，遗府开启总有时限，时间一到，自然就能出去了。”
郁烈偏要抬杠：“如果时间到了我们还出不去呢？”
应熙终于将视线从篆文上移过来，微微一笑，“郁道友不是已经准备暴力破局了吗？若走不了上策，试试下策也无妨。”
被抬起的杠又原路砸了回来。
郁烈沉默半晌，笑了笑，咽回已经到了嘴边的话。
不错，他本是想问，“你怎么知道我准备要把这地方打穿”——然而还没说出口，便觉得深究此事没什么意义；且就算问了，对方也未见得说实话。
于是他将话锋一转，道：“——我看你一直在端详这几个字，刚才老头说那些话的时候，你也并不显得惊讶。难道这些事，你之前就已经听说过？”
“只是看过几本札记，上面提到过天地八令的传闻。”大约是觉得从两侧篆文中找不到更多信息，应熙不再去看，转而道，“传说八令隐含造化之秘，而寻找八令的线索隐藏在十六个字里。现在看来，那所谓的‘十六个字’，就是这壁画两侧的篆文——其中恰恰包含了八枚令牌的名字。”
“可这里面并没有不周、阊阖、帝苍。”
这次不是抬杠。那十六个篆文里确实没有和这三个词相关联的字眼。
应熙思索片刻。郁烈看到他无意识地在手中摩挲着那枚玉令。
“如果我所想不错……”过了一会儿，他慢慢地说，“你的不周令上，应该还有‘幽都’二字。”
郁烈不自觉将眉一挑。
“虽然这样问有些失礼——但你是怎么知道的？”
“八纮之外，乃有八极。东极之山，曰开明之门；不周之山，曰幽都之门。”
这几句话说得平淡，平淡中透着从容不迫：对这种生僻的凡间典籍，这人都有一种熟悉到信手拈来的感觉。
郁烈突然有了些兴趣。
没道理啊，他心下暗忖，这样绝顶聪明的人物，自己怎么可能从没听说？
果然用的是假名吗？但“应熙”这两个字又多少有些微妙的熟悉，好像曾经在自己收集的消息里见过。
然而到底年深日久，此刻也不适宜在记忆深处认真翻找。
郁烈干脆将袖中的不周令递过去，道：“不错。在阴刻的铭文下面，确实用纹样勾勒出‘不周’的形状。这样说来，不周令也可以称为幽都令？那么开明令——”
也许是本着“礼尚往来”的态度，应熙同样将开明令递给了他。
郁烈接到手中，仔细一瞧，两个云篆之下，却是冰川文拼接而成的“不瑕”。
“不周、幽都；开明、不瑕。照此推测……”
“阊阖、帝苍多半也有其他的代指。”
“有道理。”郁烈在附和的同时暗含试探，“应道友见识如此广博，想来绝非泛泛，倒是我孤陋寡闻了。”
应熙微怔。仿佛是觉得在这个话题上没什么好谈的，最终他只淡淡道，“不过天地蜉蝣，沧海一粟，闲云野鹤而已。六界之大，多一粒芥子不多，少一粒芥子也不少。”
这话听起来可有点令人头痛的空无意味。
郁烈刚想再说什么，殿中烛光却忽地一暗。
角落处的九枝灯不知何时已经快要燃尽，几朵小小的火苗在烛液中摇晃。原本璀璨辉煌的壁画渐渐沉黯，衰颓的气息重新笼罩了这方空间。
殿中央如泥雕木塑一般静止不动的老者忽然抬头，长叹道：“时候到了，回去吧……”
言罢，他袍袖一甩，不由分说将殿中二人推送出去。
“吾名，广梧子……”
斑驳模糊的色块在神识感应中急速扭曲着后退，夹杂其中的是老迈神魂的喃喃絮语：
“绝圣弃智，擿玉毁珠……何解？圣人不死，大盗不止！”
***
随着无形无声的轻轻一震，所有的扭曲与模糊全部消散。
一瞬间神魂落定，自内府涌出一丝神魂与躯体猝然遇合的晕眩，更兼耳边还回荡着广梧子的最后几句莫名其妙的话，郁烈不由头疼地抬手在前额按揉几下，这才睁开了眼睛。
然后他又闭上了眼睛。
他再睁开眼睛。
阳光从窗格子里照进来，金灿灿的。
月白色的纱幔轻轻垂落，清透透的。
简约而不失清贵的摆设，仙飘飘的。
郁烈：……
懵懵然的。
他下意识一抬手，“当啷”一声，什么东西从旁边滚落。伸手捡起一看，却是自己方才拿着的开明令。
艹。
他想。
——老东西，你他丨妈丨的推错人了！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天地八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