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学临终接线员》扶游

35、第 35 章

　　“我倒是没想到你会同意我跟着你一起去。”坐在驾驶位上的松川郁也一边开着车，一边感叹道，“你不是总秉持着‘追捕凶犯是警察的职责’这一原则吗？”

　　“那你呢？”松田阵平一手支在副驾驶旁的车窗上，不以为意地说道，“我还以为你会反对我在伤还没完全愈合的时候离开医院去追踪普拉米亚呢。”

　　松川郁也哑然一笑：“说得也是，大概理由都是一样的吧。”

　　因为他拦不住对方的决意，而对方也阻止不了他的跟随，所以就干脆不再浪费时间做无用功了，直接坦荡一些一同行动还更加方便安全。

　　“说起来，普拉米亚为什么要炸毁杯户町的那座建筑呢？高木告诉我，那座建筑里意外发现了一个研究基地，虽然现场迅速被公安接手了，但他们作为最开始清理现场的人，也见到了基地里的研究资料，多是一些药物相关，看上去和普拉米亚没有什么联系。”

　　“这谁知道呢。”松川郁也淡淡答道，“等抓到普拉米亚，直接从她本人口中问出答案不就好了。”

　　虽然口上说着不清楚，但松川郁也内心里已经有了猜测。
　　以当初纵火案中出现的不明药物为起点，一路追查到这一基地，再加上他昨晚在基地中找到并拍下的那些资料，基本可以确定这就是隶属于那个组织的基地之一。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组织在调查普拉米亚，那么普拉米亚选择炸毁这一基地便像是某种报复、警告或者说反击。

　　而被莫名攻击的组织，目前也处于勃然大怒中。

　　在警方结案之前，案件的一些细节与办案的进度对公众都是保密的。
　　关于近期发生的几起爆炸案，警方对外的说法中都只简单提到了三年前以同样手法制造恐慌的那名越狱炸弹犯，至于普拉米亚这名专业杀手在案件中起到的催化剂作用暂时被隐瞒了下来。
　　组织没事也不会特地去关注这些扰乱社会治安的一般凶案。

　　基地爆炸之时，贝尔摩德又恰好在附近，在这之前她刚亲眼见到了警方赶赴这周边，只为拆除炸弹犯在第二个爆炸地点所安装的炸弹。
　　因而在最开始的时候，组织把那名炸弹犯当作了炸毁基地的凶手。

　　——这正是组织中的卧底波本，或者说公安降谷零所期望的。

　　公安会盯上普拉米亚本来就是因为降谷零从组织中得到了与其相关的消息，而普拉米亚的神来一笔更是让公安来了个大丰收，不费吹灰之力就端掉了组织一个研究基地，还扣押了不少基地内的研究人员。
　　眼下公安利用信息差，跑在了组织前面，自然不肯放弃这一优势。有炸弹犯在前迷惑组织的视线，他们就可以有更多的时间去搜寻普拉米亚的踪迹，在组织反应过来之前将其逮捕。
　　等两名犯人都到了手中，组织也只能干瞪眼了。

　　但是为什么……
　　“波本，组织基地被炸毁和普拉米亚脱不开干系，你去调查她的下落。”朗姆咬牙切齿地说道。
　　……为什么组织这么快就反应过来了？

　　“为什么是普拉米亚？”
　　波本直接将自己的不解之处问出了口，他笃定朗姆不会在这种小事上和他玩神秘。

　　果然，朗姆没太在意地给出了答案：“是‘灰鸦’，他及时给我提供了有关普拉米亚的详细情报，我仔细看过了，又回头重新推敲了一下整件事，发现普拉米亚很有嫌疑，很可能是隐在背后的黑手。”

　　又是“灰鸦”那家伙，真碍事啊……
　　内心腹诽的波本表面上却是顺从地应下了这个任务：“了解。”

　　之前朗姆要求“灰鸦”调查普拉米亚，松川郁也原本是想拖一拖再给情报的。但在他被普拉米亚的炸弹炸伤后，清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将情报发给了组织。
　　这并不是什么出于私人感情的报复，而是因为调查目标既然已经出手，相关情报就不能落后，否则无法彰显出他作为“合作商”的价值，会影响到后续他渗入组织的行动。

　　若论起基地被炸一事中谁最生气，不是险些被爆炸波及的贝尔摩德，也不是财产成果损失严重的组织BOSS，而是二把手朗姆。

　　起初组织将炸弹犯认定为目标时，朗姆还不以为意，但当他浏览了“灰鸦”所传来的情报后，两边情形相互印证，这位推理能力不差的二把手很快就意识到了普拉米亚在爆炸事件中起到的作用。
　　要知道，普拉米亚是他最先看中并推荐给组织的，而且已经在准备出手拉拢了，结果临门一脚被“背叛”，让他在组织中颜面大失，还要被琴酒那家伙嘲笑识人不清……朗姆哪受过这委屈？自然恨得牙痒痒。

　　另一边，接到任务的波本也根据内部消息摸到了当初被安装了炸弹的写字楼。
　　他偷偷摸摸地混入现场，然后和他的同期以及对方的年轻小邻居在楼梯间狭路相逢。

　　波本：……

　　“……来得这么快的吗？”松田阵平看了眼松川郁也，有些犹豫地把“公安”两个字吞了进去。

　　他们二人在离开医院时，考虑到有逃犯的线索，还是和公安那边打了声招呼。
　　结果刚到大楼，公安的人就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不过介于他这位同期的特殊身份，在状况不明且有非知情人士在场时，松田阵平还是采用了比较模糊的说法。

　　“松田先生你知道他会来？”松川郁也探出脑袋，“安室先生是又在做侦探的工作？”

　　“嗯，可以这么说。安室他从东京塔事件的炸弹犯那边得到了一些线索，所以想来最初发现对方踪迹的地方看看。”
　　眼见自己的同期没有表露身份的意思，松田阵平也就顺口给他找了个理由。

　　回归安室透身份的波本笑着点了点头。
　　就是笑容似乎有些勉强。

　　执行组织任务的时候和熟人撞上，还真不太好操作。
　　好在今天只有他一个人来探查情况，没有组织里的狙击手之类的跟着过来，事后汇报任务时还可以敷衍过去。

　　三人一同踏入了写字楼的六楼。
　　可能是由于之前的事件被警方封锁了一段时间的缘故，此刻的六楼空荡荡的，十分安静，似乎一个人都没有。原本的档案室都上了锁，从窗外往里望去，可以看到档案室中的资料被搬走了不少。大概是藤井集团在事件发生后，觉得这里不太安全，所以转移了资料的位置。

　　他们尽量放轻了脚步，从楼层的一头依次检索过去。当三人打开一间位于中部的废弃器材室时，映入眼帘的便是极具普拉米亚特色的双色液体炸/药。

　　“她果然已经过来了，这装置应该是刚设下的。”
　　“你们去找她，她大概率还在附近。”松田阵平二话不说，蹲了下来，“这边就交给我，没问题的。”

　　虽然他很想正面和普拉米亚打上一场，但这里是更需要他的地方。
　　昨日在围捕普拉米亚时，他们将对方手中那个带有红蓝色液体炸/药的项圈拿到了手，公安那边已经在根据样本加紧研制中和剂了，可毕竟时间太短，面对随时可能爆炸的炸/药，不能单纯寄希望在公安的研究上面。

　　就在这时，从门外飞来一颗子弹，直直射向进入了工作状态的松田阵平。
　　而在眼角余光瞥见门外阴影的一瞬，松川郁也就反应极其迅速地踢倒了旁边的钢架，挡住了他和松田两人：“小心！”
　　同时，正站在门边的安室透也下意识地从腰后掏出手/枪予以反击。

　　普拉米亚堵在门外与安室透进行了几次对射，眼见未能取效，也不恋战，转身便向远处撤离，安室透立马跟了上去。

　　松川郁也：……安室先生，你还记得你在我眼里只是个普通私家侦探吗？完全露馅了啊。
　　当然，他也清楚，对方暴露身份完全是不得已，如果这时候不掏枪，他们大概就都要被射成筛子了。

　　作为“灰鸦”，他是知道安室透组织成员身份的，因此对对方携带枪支这一点并不感到奇怪，但是……他若有所思地瞥了松田阵平一眼——警官先生对一位普通民众突然拿出枪这一点丝毫不感意外，还放任对方去追踪犯罪分子，再加上方才在楼梯间碰见时二人熟稔的态度……看来安室先生组织成员的身份有水分啊。

　　而松田阵平的思绪也在此时飘远了一阵，他不自觉地回想起了三年前的那一天。

　　今天的情形和三年前的那天实在是太像了，像是情境重演。
　　他蹲在这里拆弹，其余同期去追踪普拉米亚，只不过这一回，zero没有了hiro的援助，在他旁边为他挡下子弹的也从可靠的班长变成了凡事都爱插一脚、似乎藏着许多小秘密的年轻邻居。

　　明明比起三年前的条件要更加劣势，但他此刻却对战胜普拉米亚莫名充满了信心——他们都变得更加成熟了，也更加游刃有余。

　　“我也去看看。”松川郁也对松田阵平打了声招呼，“你自己小心，楼里的走廊是单向的，普拉米亚应该不会再到这边来了。”

　　“他们都有枪，你一个两手空空的人去凑什么热闹。”松田阵平皱眉说道。

　　“没关系，我是去看看公安来了没有，摸清情况后好给他们引路，不会掺和进安室先生他们的战斗的。”
　　“再者说，他们的子弹总有打空的时候。”

　　在二人交谈的时候，安室透追着普拉米亚来到了走廊尽头的露台上。

　　正如松川郁也所预料的，普拉米亚在经过昨晚与公安的交火后，身上携带以及事先藏起的武器和子弹所剩无几，还没来得及补充，而安室透也只带了一把枪，所以两方很快结束了热/武器的对战。
　　当松川郁也赶到现场时，二人已经进入了1v1的肉搏战阶段。

　　“这么半天，也只钓出你一个人啊。”普拉米亚力道十足地挥出一拳，“我知道你们四个人当中，有个人在一年前的车祸里死了，剩下那个叫hiro的人呢？我怎么也查不到信息，他也死了吗？他给我的一枪，我还没有原样奉还呢。”

　　“废话太多了，你该不会以为自己今天还逃得掉吧。”安室透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闪过一道攻击，直捣对方的右肩处。
　　那里正是三年前被hiro一枪射中的地方。

　　果然，这两人的对话中信息量很大。
　　松川郁也想道。
　　和松田相识、一年前死于车祸的，大概就是伊达航警官了。那个叫hiro的人能开枪、能与松田他们共同作战，应该也是警察，那么和三位警官混在一起、刚刚又上演了一场枪战的安室先生又会是什么人呢？

　　普拉米亚抬腿屈膝踢开纠缠上来的安室透，边打边往露台边缘退去。她很清楚，往内走的路基本上走不通了，只能从露台外跃至隔壁大楼外围逃生。就在她虚晃一招绊住安室透，正准备起跃时，一根铁棍挡在了她面前，并在下一秒横扫了过来，带起猎猎风声。
　　——在暗暗汲取信息的同时，松川郁也当然也不会只站在一旁干看着。

　　意料之外的攻击让普拉米亚在匆忙闪避间失了平衡，虽然她很快就以高超的技巧控制住了身体，但动作一瞬间的凝滞足以让同样是体术高手的安室透抓住破绽，封锁了她试图逃脱的路径，并将对方逼入下风。

　　而松川郁也在透过大楼间的缝隙往下望了一眼后，果断把手中的铁棍扔给了安室透：“这里就交给你了。加油！安室先生。”
　　说完他便跑下了露台。

　　公安的人来了，他得先去接应这些警察先生们，顺便告知一下现场的情况。

　　在援手到来之后，结果变得毫无悬念。
　　根据松川郁也提供的信息，也为了以防万一，公安对两栋楼都进行了布控，封死普拉米亚的退路，同时派人前去配合他们的降谷先生，成功逮捕了普拉米亚。
　　事后，被普拉米亚藏起的剩余液体炸/药也都被公安找了出来。安全起见，他们都先用配制出的中和剂对液体进行中和，再继续下一步的处理。

　　越狱炸弹犯和普拉米亚都被抓捕到案后，近段时间内将东京搅得沸沸扬扬的连续爆炸案也随之落下帷幕。

　　对于如何向朗姆交待这一点，安室透倒不是很担心。
　　这次警方的反应实在太快了，松田阵平两人更是在基地爆炸的第二天上午就找到了普拉米亚。而波本是凌晨才接到的调查任务，就算晚了一步也绝不是波本的错。
　　组织只能吃下这个暗亏，同时斩断与杯户町郊外基地相联系的所有暗线，防止警方顺藤摸瓜。

　　那么，剩下的唯一问题就是……
　　安室透深吸一口气，望向乖巧站在一旁、还在笑眯眯的白发青年。

　　今日他的行动已经明晃晃地在全身上下打满了“可疑”两个字，普拉米亚的话中又泄露了太多信息，而且公安同僚赶过来后对他非同一般的态度也成了再明确不过的证据之一。这种情况下，就算面对的是普通人也糊弄不住，更何况松川郁也脑子向来转得快，是个聪明人。
　　虽然松川郁也什么也没说，但对方那微妙的笑容似乎又说明了一切。

　　显然，在这种情况下最好是开诚布公地谈一谈。

　　“如你所见，我确实是一名公安，出于工作的需要暂时在波洛打工……”
　　涉及到卧底一事，安室透不可能透露给外人，因此理由还有前因后果一类的都被直接略了过去，只承认了自己公安的身份，并要求对方绝对保密。

　　面对安室透算不上解释的解释，松川郁也很知趣地没有追问。
　　公安有这个权力，也没有义务向民众解释他们的一举一动，倒不如说，保密才是他们的常态。

　　他还十分体谅地说：“我知道我知道，就和詹姆斯·邦德那样对吧？”
　　青年伸出两根食指，比了个“×”抵在嘴唇前：“安室先生只是一名热心侦探。”

　　松川郁也的态度得体又明理，一看就是配合公安工作的优秀公民。
　　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安室透在听到“詹姆斯·邦德”几个字的时候，总感觉对方话里有话。
　　抬眼望去时，对方的神情又极其自然友好。

　　殊不知，松川郁也已经在内心里感慨起了“邦德先生”的千层夹心饼。
　　本以为安室先生开朗和煦服务生的皮下是凶恶的犯罪组织成员，没想到掀开一层还有一层，这真是太令人惊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