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从前的约定》寸羽

6、高三·6

　　午后的教室只有韦泽年季白萱唐嘉宁三人，韦泽年看到手机里的消息，闷声闷气地说：“她说就到了。”

　　唐嘉宁面色凝重坐在窗边，韦泽年看向她：“让她知道真相就可以了，别刺激她。”

　　听起来他似乎对柯星悦充满愧疚，为着顾南笛抢了她的角色？季白萱呆呆的，韦泽年完全站到顾南笛的阵营里。即使现在柯星悦是弱势群体，他也只能真诚地说一声抱歉，心里的天平毫不犹豫偏向顾南笛。

　　唐嘉宁双臂交叉在胸前：“这取决于她什么态度。”然后又补充，“她都恨透我了，态度会好才怪。”

　　柯星悦自导自演了约会被偷拍的好戏，自以为利用了陆云潇，增加自己的话题，到头来发现上当受骗的其实是自己，什么是因果？什么是天道？

　　不做亏心事，报应不会惹上身。

　　这时柯星悦推门进来，看到教室除了韦泽年还有季白萱跟唐嘉宁，顿时愣住，但是娱乐圈的大场面让她很快明白：“怎么？联合起来骗我过来？”

　　唐嘉宁单刀直入：“只是想提醒你趁早跟陆云潇分手。”

　　“自己没男朋友，就不允许别人有？”

　　“你知道你男朋友是什么人吗？”

　　柯星悦冷笑：“你不是在勾搭一个28岁的？”

　　唐嘉宁站起来，语气轻松愉快：“对啊，可他没对象没家室呀。”

　　柯星悦张口起一个“难道——”的嘴型，听出唐嘉宁的弦外之音，豁然住口。

　　难道陆云潇就有家室吗？

　　唐嘉宁看着柯星悦的眼睛：“陆云潇是我小姑姑的高中同学，他大学没毕业就结婚了。家境好，老婆为了嫁给他，未婚先孕七个月了才通知他，流产已经不可能，没办法只好办婚礼。他对婚姻不满，去打扰我小姑姑，被我小姑父收拾，之后我小姑父又给他一点好处，推荐他去演戏，所以他再也不敢纠缠我小姑姑，明白了吗？”

　　柯星悦紧要牙关不认输：“你觉得我会相信？”

　　“那你去问陆云潇，他女儿几岁了？怎么进演艺圈的？跟我小姑姑明明在同一张毕业照上，为什么不敢承认唐鸢是他同学？在他面前提代西淳，看他什么反应！”

　　柯星悦被这一连串闷雷击的无法言语。聪明反被聪明误，陆云潇耍了她，揭露者还是唐嘉宁。此刻季白萱在一旁看她的笑话，韦泽年看向窗外一言不发。

　　人生最灰暗难堪的时刻，莫过于此。

　　但她不会在他们面前失态，她硬撑着，冷笑着，很能沉住气地转过身，抓起外套夺门而去。

　　过了一会儿林烁从外面进来，见这几位面色沉重，各有各的心事，幽幽地问了句：“这是怎么了？”

　　韦泽年仰头唏嘘：“拯救迷途少女啊。”

　　林烁又说：“我刚才看见柯星悦在打电话，怒火冲冲的，看样子她简直想宰了对方啊？”

　　季白萱叹口气：“让她自己去找答案吧。”

　　模考成绩出来之后，不再有人关心柯星悦的事了。

　　韦泽年退成班级第10名，被英语、数学、语文老师轮番约谈话。季白萱还是前三。唐嘉宁依旧倒数，坚定了放弃高考去学编程的心。

　　倒是魏明婳，成绩突飞猛进，一下子尾随在季白萱之后，让全班倍感意外。

　　季白萱一看到成绩单上她们两个的名字排在一起就浑身不舒服。更不舒服的是班级调换了座位，林烁被调走，季白萱的同桌成了她最讨厌的魏明婳！

　　真是多事之秋。季白萱去找韦泽年诉苦，迎接她的却是韦泽年的臭脸——

　　“你讨厌她，难道她就喜欢你？”

　　季白萱呆住，韦泽年从未这种语气对她说话。

　　“怎么了？”季白萱压低声音，以为他为模考成绩心烦，“你不是最不在乎成绩的吗？”

　　韦泽年拍了桌子，声音提高八倍：“季白萱，你有完没完？”

　　教室里瞬间安静，大家纷纷把目光投向这边。季白萱难以置信地瞪着韦泽年，韦泽年低下头不再说话，气氛中没有开玩笑的意味，他也没打算道歉。

　　季白萱决绝地起身离开。直到高考，她都没再来过韦泽年的座位。

　　韦泽年说的对，季白萱讨厌魏明婳，魏明婳何尝不反感她？调了新座位之后，魏明婳为了表示抗议，缺了好几天的课。

　　被班主任一通电话打到家里，第二天乖乖出现在教室。

　　季白萱决定忍受这位新同桌，以此训练自己的心理承受力。魏明婳似乎也持同样想法，两人一度相谈甚欢。

　　魏明婳对班主任颇为不满，她对季白萱说：“班主任真以为我来学校是看他的面子吗？我来可是看我对象……”

　　恰到好处的戛然而止，让季白萱嗅到隐晦含义。她决定成全魏明婳的虚荣心：“哟、你对象是谁啊？”

　　魏明婳伸手捂住嘴，一副“不小心说漏了嘴”的虚伪模样：“没谁，没谁。”

　　季白萱按捺住不耐烦：“好啦，到底是谁，快说。”

　　魏明婳爽快地说出名字：“韦泽年。”

　　季白萱如遭五雷轰顶，但是内心的震颤比当年得知他和顾南笛交往时弱了许多，已经经历过一次，对这类刺激已经有保护层了吗？

　　考完数学那天看到的画面和此刻听到的消息遥相呼应，从那个时候就开始了？韦泽年这次考试的大退步，和对她的冷漠，都有了解释。

　　可他怎么能选择这样一个女生？

　　魏明婳抓着她的胳膊：“你千万不能告诉别人！”

　　季白萱冷笑：“为什么？”很想甩开她的手，说不想让别人知道，为什么偏偏告诉我？

　　分明是向她示威挑衅。

　　她可以不去质问韦泽年，但她不是一台沉默的保险柜，韦泽年和魏明婳也没支付保险费，凭什么让她保守这见不得人的秘密？

　　“他不想让别人知道。”

　　敢做不敢当，谈个恋爱这么偷偷摸摸，韦泽年现在居然变成这样的人。

　　季白萱冷冷地提醒着：“他不想让别人知道，说明他心里有鬼。”

　　魏明婳被这话戳中心，无奈道：“我知道。”

　　呵，周瑜打黄盖。

　　算了，韦泽年的事和她无关，他想玩儿就让他玩儿吧。

　　他早晚得为现在犯的错付出代价。

　　季白萱再也不能直视魏明婳，她要离开这个座位。林烁的新座位旁边没人，她过去坐了一节课，没理会身后韦泽年和魏明婳这对狗男女的难看脸色。

　　下课后，季白萱趴在桌上小憩，林烁知道她没睡，凑过来小声说了句：“我不是没有同桌，只是我的同桌不来上课。”

　　季白萱闭着眼睛问：“你的同桌是谁啊？”声音从木质桌面上穿过，刺的耳膜有点不舒服。

　　林烁的声音很小：“柯星悦。”

　　季白萱猛地睁开眼，她居然坐在柯星悦的座位上？

　　“你看看，我说这是她的座位，你就不坐了是不是？”

　　季白萱换个姿势趴着，底气不足地说：“倒也不是。”然后问林烁，“你希望她来上课吗？”

　　林烁思考了一会儿才回答这个问题：“随她咯。”

　　季白萱的睫毛都在微笑，林烁真是个体贴的绅士，不管是对她，还是对柯星悦。

　　随后他又发一句感慨：“真怀念和你坐同桌的日子。”同样的一句话，如果出自韦泽年之口一定是油腔滑调的意味，但林烁就充满真情实意，他的瞳孔对着季白萱，久久不移开。季白萱的眼睛没有全部合上，透过模糊的光线她能看到林烁在看她，她没觉得尴尬或别扭，在林烁深邃的目光注视下安稳地睡去。

　　晚自习，林烁埋头做题，笔尖在纸上摩擦出“沙沙沙”的声音，听得季白萱一阵焦虑，不想握笔。

　　她歪头看着林烁，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材质做的？现在就这么老成，等到三四十岁的时候会是什么样？

　　反正韦泽年到了三四十岁肯定是个既油腻又不负责任的混球！

　　林烁头也不抬地问：“想什么呢？”

　　季白萱一愣，随后向林烁敞开心里的疑问：“你说，一个男生在什么情况下才会跟自己不喜欢的女生交往？”

　　“在快死的情况下。”

　　季白萱踢他一脚：“认真点。”

　　林烁搁下笔，跟季白萱互望着：“你确定他不喜欢那个女生？”

　　季白萱点点头：“他之前可是一副看不上那女生的态度。”

　　林烁偏过头思考，季白萱仍歪头看他，眼角余光留意到韦泽年正抬头看向这边。

　　“情况应该比较多吧，比方说他被喜欢的女孩儿伤的很深啦，他太寂寞迫切需要有人陪伴啦——不过你说的这人是谁？”林烁突然话锋一转，引得季白萱神经一崩。

　　这时韦泽年耍了一通班长的威风，呵斥道：“自习时间别交头接耳。”明显是冲季白萱和林烁。

　　季白萱也不回头理他，只是对林烁意味深长地蹙一蹙眉。

　　林烁疑惑，目光朝韦泽年的方向打转，季白萱明白他的意思，深吸一口气，冷笑着点点头。

　　林烁惊讶地张着嘴，很快恢复原来的表情。然后他在草稿纸上写了几个字，推到季白萱面前。

　　“那女生是谁？”

　　季白萱提笔，写了一个“魏”字。

　　林烁看到那个姓，一言难尽地耸了耸肩。

　　季白萱重新静下心，一口气做完四篇英语阅读理解，晚自习临放学前，林烁又把他的草稿纸推过来，这次写的内容是——

　　不是每个男生都像他那样，我就不会跟不喜欢的人将就。

　　季白萱抬头看林烁，林烁冲她眨了眨眼，那个眨眼让季白萱心旷神怡。

　　韦泽年跟魏明婳的地下情依旧神不知鬼不觉，知情者仅限于季白萱和林烁。如果不是魏明婳有意泄露出来，季白萱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在教室里从不多看魏明婳一眼的韦泽年会把女朋友的标准降低到这个程度。

　　上一场恋爱谈的人尽皆知，这一次却藏着掖着不敢示人，他自己也知道太荒唐吧。

　　季白萱仍旧不搭理他，她现在想到韦泽年这个人就觉得恶心！

　　2月份，黑板上开始记录高考倒计时的天数，各路模拟卷加在一起覆盖了考试大纲上所有的知识点和最近几年高考真题上的全部题型。有些题目实在太偏，季白萱一看到不会做就紧张的手心冒汗，一边控制时间长度，一边忧心忡忡地计算，越紧张越频繁出错，内心焦虑到极点。

　　2月下旬的一个下午，林烁莫名其妙失踪，中午放学时他还对季白萱说：“下午跟我讲讲定语从句。”

　　季白萱不见他人，发了一个消息给他：不要跟我讲你踩到时光隧道然后穿越了。

　　林烁没回。

　　韦泽年过来，对着季白萱像敲门一样咚咚咚敲林烁的桌子，意思是问：他人呢？

　　季白萱翻个白眼把脸转向别处。

　　第二天季白萱很早就到教室早读，推开教室门的那一刻，她希望林烁已经来过了。但是教室里只有梁萌和几个女生坐起一起吃早餐。

　　季白萱的身体被意识拖着走到柯星悦的座位上，翻开古诗词，默默背诵。

　　耳边传来梁萌不知天高地厚的声音——

　　“嘿！昨天下午我去医院看我奶奶，猜猜我在医院碰到谁？”

　　身旁的人于是问：“谁？”

　　“林烁陪着柯星悦去了妇产科！”

　　众人惊叹：“哇！”

　　季白萱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这种预感不仅仅来源于柯星悦被陆云潇骗到这个地步。

　　林烁，柯星悦。这两人的名字出现在一起。

　　林烁在上课之前到达教室，季白萱一见他便问：“昨天去哪儿了？”

　　“一个朋友出了点事儿，我过去看看。”他说这话时没有看季白萱的眼睛。

　　那个朋友是柯星悦。季白萱不想拆穿，只是说：“我给你发的消息怎么不回？”

　　“你给我发消息了？”林烁一脸的不置信，那个表情不像是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