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从前的约定》寸羽

5、高三·5

　　回到中国的顾南笛一出道便受家族力捧，刚进剧组第一天就登上新闻头条，不止一家媒体报道有位年轻的舞蹈家从英国留学回来，即将出演著名导演的新剧。

　　网络上掀起了对顾南笛的讨论，季白萱看了新闻才知道，原来顾南笛在英国学的是舞蹈，还参加过国际演出。看到那个“舞蹈家”的头衔，季白萱心里有点酸。并非因为顾南笛没有对她提及这一点，而是因为，在与顾南笛相提并论时永远自卑的季白萱，发现自己落后的越来越远。

　　季白萱刷着网友的留言，他们对顾南笛的评价是清新、优雅、惊为天人、美貌绝伦……网友丝毫不吝啬他们的赞美之词，比柯星悦刚出道时好多了。

　　自然也有人好奇，这个女孩子是什么来头。

　　新闻里有一整段都在说，顾南笛要演电视剧《夏日黄昏》的女二号“慕容珊珊”一角，导演和制作人都说见到顾南笛之后就知道这个角色是因她而存在的。

　　没有演女主角，不用扛收视率的责任，有几分可圈可点之处便可大夸“盖过女主角的风头。”她的家人还是为她花了许多心思的，通稿上没写顾南笛是投资方的女儿，这样很好，网友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猜测，从此顾南笛的“神秘背景”将成为一个经久不衰的热点话题。

　　晚餐时季白萱和唐嘉宁在食堂聊顾南笛的新闻，唐嘉宁知道来龙去脉后说：“她真该好好谢你。”

　　这时韦泽年端着餐盘坐过来，郁闷都写在脸上：“你们早就知道她回来了是不是？”

　　季白萱没说话，唐嘉宁反问韦泽年：“你又没问我们。再说，谁敢在你面前提顾南笛啊？”

　　他不知道顾南笛回来？看来他对林烁透露的消息是真的，分手了。

　　韦泽年坐下往嘴里扒拉饭，边嚼边发牢骚：“有什么想不开的非要当演员啊，让哭就哭，让笑就笑，今天吃饭被偷拍，明天回家被跟踪，还要不要安安静静当大家闺秀了？”

　　季白萱忍不住提：“当初柯星悦出道的时候也没听你这样讲？”

　　韦泽年停止咀嚼动作：“你一说柯星悦我忽然想起来，上次她请假去拍戏的时候跟我说她去演一个叫慕容珊珊的女二号，怎么新闻上说顾南笛演的也是这个角色？”

　　三个人面面相觑，心思想到一处。

　　唐嘉宁把筷子一撩：“我就说嘛，她怎么才走一个多月就回来了？”

　　演了一个多月“慕容珊珊”的柯星悦被换掉了，因为剧组来了顾南笛。

　　季白萱察觉到自己内心暗流涌动的负罪感。

　　班里的女生们自然不会错过顾南笛的新闻，魏明婳尤其不例外，柯星悦表现地很冷漠。

　　“一出道就有这么大动静，看来背后有人力捧啊。”

　　“别想歪了，她老爸很有钱！”

　　“天哪，我身边好多明星，柯星悦，顾南笛，感觉我离娱乐圈好近！”

　　魏明婳发现那个隐藏在新闻背后的细节：“《夏日黄昏》里的慕容珊珊？这不是……”

　　柯星悦对这话充耳不闻，季白萱复杂地看了一眼她的背影。听说她在准备艺考，没对人透露考哪所学校。前方希望渺茫，非要上演飞蛾扑火的执着吗？

　　很早的时候柯星悦就表现出极强的艺术鉴赏力，她发表在明德中学校报上的影评文章引起热烈反响，一度有人以为出自某个语文老师之手。但她明显不甘于徘徊在艺术圈的边缘，文字方面的天分满足不了她的野心，她渴望被关注，想像顾南笛那样一呼百应，万人追捧。

　　她喜欢韦泽年，她以为只要自己万丈光芒，韦泽年就会看到她。

　　所以后来才跟季白萱唐嘉宁渐行渐远直至决裂。

　　虽然柯星悦被换角的事人尽皆知，但是在班里并没有人当面给她难堪。人家毕竟一只脚踏入娱乐圈的大门了，万一哪天又东山再起……生活总是让人意想不到。只是她越来越被孤立，大家经过她的座位时都当她不存在。

　　柯星悦后来再也没拍过戏，这是后话。

　　季白萱对韦泽年越来越冷漠。12月中旬，学校举行高三年级第一次模拟高考。考完数学的那个下午，天空笼罩着层层铅云，像太平洋的水雾跟西伯利亚的沙尘约定了长相厮守。季白萱在考场门外看到魏明婳站在这一层的楼梯口，左顾右盼的样子看起来很温柔，这一刻季白萱觉得她没平时那么惹人讨厌了。不一会儿韦泽年的身影映在季白萱的视线内，他低着头向楼梯口走去，前方等待的女生欢快地转身迎接他……

　　季白萱还想多看韦泽年两眼，唐嘉宁这时从另一个考场出来，喊她，“咱们走吧。”

　　“韦泽年最近是不是压力太大了？考试的时候听他一个劲儿叹气，试卷都快抓烂了。”唐嘉宁跟他在一个考场。

　　“顾南笛去做演员，对他打击不小哟。”

　　唐嘉宁感慨：“你说说，韦泽年又不喜欢女生当演员，柯星悦在娱乐圈混那么久，是不是白费了？”

　　季白萱长吁一声，想开口说“她也不是完全为了韦泽年”，张嘴的那一瞬间她愣住了，戴着酒红色围巾的柯星悦正在下楼，距她们不过三五步远。

　　只要她不聋，就肯定听到了唐嘉宁刚才说的话。

　　唐嘉宁心平气和望着她，并不感到心虚，刚才那些话她可以当面向柯星悦重复一遍，现在的柯星悦需要逆耳忠言，即便她们已不是朋友。

　　三个人静止了好长一会儿，谁也没开口。

　　最后柯星悦拽了一下围巾，甩下一个“没空陪你们玩儿”的眼神先行离去。

　　季白萱耸耸肩，拉着唐嘉宁从另一个楼梯下楼。

　　两人在学校门口看到柯星悦往一辆黑色轿车走去，车主站在车外等她，眉目清秀，约莫25岁，穿灰色夹克，双手斜插口袋，两只耳朵在寒风中冻的发红。

　　季白萱原以为柯星悦当明星之后讲究排场，放学都要司机来接，当她和唐嘉宁两双眼睛都看到那个男性亲昵地搂着柯星悦的腰并做亲密动作才明白，关系没那么简单。

　　季白萱扭头看唐嘉宁，唐嘉宁以同样的表情看着她。

　　“我居然以为她还喜欢韦泽年。”唐嘉宁拍拍自己的脑袋，又晃了晃头。

　　“剧情跳的太快，我有点适应不过来。”

　　“在学校门口这样卿卿我我是不是有伤大雅？”

　　季白萱拉她走：“好啦，韦泽年成她的过去式了，咱们吃饭去吧。”

　　走在人行道的两人很快被柯星悦的座驾超越，经过她们身边时车速故意放慢，柯星悦在车窗里对她们翻了一个白眼，然后加速扬长而去。

　　唐嘉宁追着汽车尾气骂：“都被换掉了，神气什么呀？”

　　第二天模拟考全部结束，季白萱刷新闻想看顾南笛有没有新动态。

　　顾南笛没有动态，柯星悦却上了新闻，和一个叫陆云潇的一起。新闻标题：陆云潇约会新生代女演员柯星悦。

　　附上的照片是两人在餐厅吃饭的远景照，柯星悦戴着酒红色围巾，陆云潇穿灰色夹克，正是昨天在校门口出现的那个男人。

　　原来那人竟是陆云潇！

　　难怪柯星悦被顾南笛替换之后还一直不声不响地来学校上课，原来手里还压着这个大招。

　　陆云潇是最近几年小有名气的偶像男星，在几部电视剧里演男二号或者男三号的角色，班上有几个女生讨论过他。柯星悦这次回来的第一天，还有女生向她打听陆云潇，她当时还说跟他不熟。

　　韦泽年过来问季白萱在看什么，季白萱把手机递给他，见韦泽年看新闻时的深沉表情，季白萱问：“这个人跟你相比如何？”

　　韦泽年答非所问：“情侣约会难道只有吃饭？”

　　“还能有什么？”

　　韦泽年卯足了劲想说点什么，看到季白萱无知的脸，又生生把话吞回去，只吐一句：“我要是记者就会把他们吃完饭之后去了哪里也拍下来。”

　　考试过后等待成绩的那几天，柯星悦的座位上重新焕发生机，她依然保持微笑和气的表情，只是说话的语气明显比之前冷淡。

　　有人问：“跟陆云潇谈恋爱是什么感觉啊？”

　　柯星悦简短地答：“挺好的。”

　　“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快半年了，我拍上一部戏的时候就认识他了。”

　　“会担心他的粉丝攻击你吗？”

　　“不担心，他说过会保护我。”

　　宛若一堂堂访谈训练课，难怪在面对娱乐记者提问时总是游刃有余，平常面对的这些人比娱乐记者难缠得多。

　　唐嘉宁的脸色越来越不对劲儿，有天她对季白萱说：“柯星悦绝对被陆云潇骗了。”

　　季白萱不懂。

　　很快陆云潇召开记者会发了声明，表示他跟柯星悦只合作过一次，关系不熟，现在他努力拍戏，不想儿女情长。活脱脱一副醉心事业的拼命三郎形象。

　　班里的同学起哄：“越是解释就越是掩饰啦，明星谈恋爱都是这种套路。”

　　柯星悦的表情有点诡异。季白萱透过那表情，再细想韦泽年那天说的话，隐隐察觉到，三四线明星陆云潇会被偷拍，是有人一手策划的。

　　只有吃饭的照片，没有对柯星悦名誉不利的更隐晦跟拍，又特别声明两人约会的噱头……季白萱不敢肯定策划人就是柯星悦，但是除柯星悦外没有受益人。

　　美好的灵魂已经涉足不光彩的地带。

　　唐嘉宁终于忍不住，对季白萱和韦泽年宣布：“陆云潇早就结婚了，孩子都有了！”

　　季白萱说：“不会吧？”

　　韦泽年问：“怎么可能？”

　　两人上网查了陆云潇的个人信息，资料显示他今年26岁，感情状况空白，这不难解释，毕竟不是最红的明星，私生活还没引起关注。

　　韦泽年想不通：“才26？结婚这么早？”

　　“他是我小姑姑的高中同学，以前是拍广告的，追过我小姑姑，我小姑姑不理他，他突然就结婚去了。他结婚后还缠我小姑姑，被我小姑父收拾了一顿才消停。不过我小姑父给他提供了进演艺圈的机会，陆云潇知道我小姑父的实力，现在老实了。”

　　韦泽年听得目瞪口呆，回过神便骂：“陆云潇这种人就是男人中的败类！”

　　唐嘉宁的小姑姑，是现在备受欢迎的青年作家唐鸢，季白萱读过她的书，书中流露着只有优雅人生才能塑成的安静充实态度。两年前季白萱在唐嘉宁家里见过她，唐鸢本人明媚静谧，像莫奈油画中的睡莲，那时她回家乡办订婚宴，未婚夫名叫代西淳——也就是唐嘉宁的小姑父，代西淳光明磊落，深爱唐鸢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