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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5章 ...

  •   周行之二十岁时娶过一位夫人,夫人一年后因先天性心脏病离世。周先生正值二十一,年纪轻轻又温文尔雅,最特别的是,他身上有一种罕见的儒雅。当看向你时,你发现自己对他说不出假话。
      旁人劝他再娶,周先生摇头笑笑,他答应过亡妻不再续弦。
      苏州美景令人心旷心怡,这里是周夫人的故乡。周先生是深情之人,放下在上海的事物,陪夫人在苏州走完最后一程,甚至在此逗留一年,去走夫人曾走过的每一条路。
      那年民国十九年,白柚刚刚十八。
      遇见白柚时,周先生正在院子里浇花,他目光温柔,叫白柚平白想起那句诗—“清阳曜灵,和风容与。”
      君子如珩,羽衣昱耀。
      “周先生。不知我是否有幸请你吃顿饭。”
      “我们什么关系,还这么客套。”他身着一件蓝色绸缎长衫,走过来轻轻地揉揉她的头,还顺便弹了一下。看她冲他龇牙咧嘴,笑得更加开心。
      自阿敏一去,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开心了。

      几日前,白柚出门时还风和日丽,到了周家这一带时,大雨倾盆。她被淋得全身湿透,狼狈不堪。
      周先生从外面回家时,瞧见她,许是见她太可怜,便让她进府躲雨。
      她本想拒绝,余光却瞥见他右手上的玉扳指,抬头便看见那与当年相似的眉眼。
      —是他。
      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白柚身子一软,眼看就要倒下,下一秒如她所愿地进了一个带着檀香的温暖的怀抱,
      再睁眼时,白柚躺在周府的客房里,头发被吹干,换了一身新衣服。她起身推开门,周先生正站在门口,他微愣后开口,语气温和,“正要叫你吃饭。”
      “今天你突然就晕倒了,情况紧急,阿姨帮你换了衣服,吹了头发。望小姐海涵。还不知小姐贵姓?”
      “白柚。白色的白,柚子的柚。”
      “白柚。”他念了一遍,像是想起什么美好的事,笑得格外开心,“白这个姓倒是少见,我儿时也有个朋友姓白。”
      “先生可是周行之?”
      “正是在下。”
      看到周行之惊讶的神情,白柚笑得神秘,“周先生有没有想过另一种可能,白柚就是白明薇。”
      周行之仔细端详着她,明薇的眼睛似乎圆了些,下巴也尖了些,鼻子和嘴倒是熟悉些,比当年漂亮得多。脸瞧着不怎么像当年,眼神却像。
      白柚从领口掏出项链,上面的石头是她七八岁时周行之跟她一起捡的,后来周行之将它穿成了项链送给她。
      那时,她还叫白明薇。
      他大拇指上的伤就是那时候留的。他在石头上刻下“之白”。
      “之白”为“知白”,那时他自以为是最了解白明薇的人。
      许是想起从前,周行之摩擦着那枚玉指环,一时感慨万千,语气里难掩惊喜,“你竟然还留着。”
      “你怎么会有女人穿的衣服?金屋藏娇啊,周行之。”她揶揄地笑,一脸八卦,“我有嫂子了?”
      “是。”他带她进主卧,床头上挂着一张结婚照。男的俨然是他,女的模样生得不算多美,气质倒是别样,南方美人的温柔小意在她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抱歉让你以这样的方式与她相见。”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有几分怅惘和伤感。
      周围的街坊邻居多多少少知晓些周夫人的往事,白柚最近跑周府跑得勤,跟他们也混得熟,打听到了不少东西。
      比如周行之在中国银行苏州分行工作,他的夫人是中国银行总经理的女儿,当年在上海跟他是同事,结婚后他一路升职,成为中国银行副总经理,而后周夫人身体抱恙,他主动请缨来帮助分行的发展。
      这也就有了今天他们在苏州的重逢。
      周行之钓鱼很厉害,周末他总约白柚去钓鱼。她开始会乖乖地拿着工具,跟他一起钓,十八岁的小姑娘太有活力了,叽叽喳喳地不停。
      他不怎么出声,就听她讲。倒不是他话少,他只是想多听她多说一会儿话,听听她永远充满活力的声音,喜欢她带笑的眼睛。
      他跟阿敏都是很安静的人,大多时候都是捧着书相对无言。他安静了很多年,是白柚为他的世界添上声音。
      他有时候甚至想,他多年的寂寞是不是都是为了等她的归来。
      生命不是无趣的,是由她接踵而来的惊喜组成的。
      她说累了就靠着他的肩睡,一个下午也钓不住一条鱼。她是因为睡着了,他是因为怕一动就吵醒她,即使鱼漂动了也不敢拉。
      真是个小糊涂蛋。
      后来她清楚自己是什么德行,也不拿钓鱼工具了,就搬个小凳子坐在他旁边看,鱼漂一动她就开心地喊,“上钩了!上钩了!”
      周行之温柔地笑,提醒她,“小声点,会吓跑它们的。”
      白柚喜欢白玫瑰,夏天他每次约她出门,都会提前准备好一束白玫瑰。
      他也曾送她一大束的白玫瑰,却不想她扳了脸,“我要独一无二的,这白玫瑰这样多,就没意思了。”
      他从此只送一朵。偶尔也会笑着调侃她,“这一朵白玫瑰,显得我周行之买不起多花似的。”
      有时候他真搞不懂她。嫌他送的发卡丑,又美滋滋地戴了好几天。又懒又馋,想吃什么就摇着他的胳膊缠着他,让他学着做。
      穿了新衣服非得他夸一夸,他要是装没看见,她一定要闹脾气,脸掉一整天。
      还真是他的大小姐。
      但周行之还是觉得在苏州的日子是他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候。
      可惜时光从不等人,白柚与父亲的一年之期已到,她得赴欧洲留学两年。
      她要走的那天,最后想再见一面周行之。可那天是他亡妻的忌日,他一大早就去了寺庙,虔诚地跪在佛祖前,请求佛祖善待他的亡妻。
      周行之,信佛。
      白柚在周府待了足足六个小时,从早上八点到下午两点,只得无奈离去。
      此一别,山高水长,不知何时才能相见。

      再见时,他时任中国银行协理一职,赫赫有名的大银行家。她已嫁为人妻,以女子之身跻身于多为男子掌权的商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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