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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第 4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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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虞他们所在之地被称为辋川山谷,我在此处呆了半月有余。说是呆其实用得不太准确,应该是被囚。唔,他不放我走,我是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我虽一心盼望着少微能够在此地出现救我,但魔族地界的时日与天界无异,日子都过了许久,他出现的几率自然也是不大。我也没抱太大的希望,甚至还一度觉得他当初说想要娶我之类的话,全都是假的。不然,自己未婚妻子消失这么久,他难道就一点儿也不知道。
而为了排遣我的忧愁苦闷,天虞特意带我游山玩水。唔,自然,我那些宝贝的很的东西,他一样也没还给我。
前段日子,光是求他替我解禁锢法术这事儿,我就磨了好几日。最后,他好不容易答应了,临下手时瞧了好一阵,说道这是上神的术法,他修为不够,解不开。气得我中午多吃了一碗饭。
走出谷内,迎面是一条阡陌,花开纷繁;而外头的林子黑密,像深渊中的水色,浓郁无边。我远远得瞧上了一眼,竟发现外头的草都长得比人还高,林木茂密地暗不见天日。这谷中谷外,简直就是天壤之别啊。
“外头的草,你也不派人修整一下?”我想着我们理应从外头出去,不由地问了句。
天虞笑而不语,却将我往另外一道领去。
我们到了一处湖边,他伸手点了点,湖岸竟浮现出一个地底入口的符印。我们从中进入,踏上延入深处一层层的石阶后,我才知晓,原来天虞带领魔族所居的辋川山谷,居然别有洞天。
辋川山谷的入口是在地底深处,而天虞在地面施了秘法,使得此处布满了结界,外人进不来,里面的人却出得容易。更令我惊讶的是,该入口亦可以通至离这八千里的南海之滨,不用仙术,单单就在这洞下通道走一遭,也花不上一盏茶的工夫。
南海之滨,正是我们此行要去游玩的地方。
天虞不愧是当年横扫千军的魔族少主,连狡兔三窟这种招数都能用在自己的地界,实在是高瞻远瞩,前途无量啊。我心里不禁暗暗赞叹道。外人若要强攻辋川山谷,定会受山中迷雾和结界迷宫所影响,不得方位。纵然知道了魔族所居之地,他们有那么多逃生洞穴,估计跑得早没影了。
想想竟觉得天虞与天君尧日颇有些相似之处,一个喜欢挖山,一个喜欢挖洞。我不禁兀自发笑。
“外头不除草,是有缘故的。”这时,他忽地轻笑说道,“我在辋川山谷布设了障雾和结界迷宫,修为比我低者,大概率都是走着进便出不来了,化作山中草木的养料。修为比我高的。我倒是还挺好奇他们如何进去。”
我前前后后想了好一会儿,想起来他终于是正面回答我的问题,于是应道:“从来没有人进去过么?”
“当下是没有的。”他斟酌了一下。
这样的一番回答显然是极具开放性的。我苦思了一小会儿,憋出个不太像样的问:“要是真的有人闯进来,还成功了呢?”
“呵。”他的唇微微一勾,语气有些淡漠,“那倒是拭目以待咯。”
他的语调徒然一变,倒令我有些不适应,或许是我的话挑战了他的自尊心。毕竟那些都什障雾、结界都是他自个设的,真轻易被人破了,那他一方魔君的脸面往哪里搁。
想了想,我寻了个由头,便从他身边离开,溜去看其余侍从摆海鲜烧烤。唔,晚上还有篝火看,待会儿得多吃点。
一路游山玩水是不错,但为了更好地了解遥临上神,以及天虞这位神秘的魔君的真实面孔,我还特意在游玩前备了一堆的书籍,想着游玩时研究研究。
在陪天虞游山玩水的这些时日,我也渐渐摸出了他的脾气秉性,从而对游玩近日所看的《魔族纪》、《八荒外传》等古籍产生了质疑。他明明没有喜怒无常,性情乖戾,但古籍上偏偏就如此形容。到目前为止唯一可信的,大概就是《上古纵横谈》里曾提到的天虞与遥临初遇之事。
《上古纵横谈》里是这么写的:“楚深元年七月,魔族等起事于赤水。战火绵延三月有余,寸草不生,城墙坍圮。是时,遥临降于北沚,目渺渺兮愁予。其持一灯盏,烛火莹莹,柔似湖水,亮如光明。顷刻之间,树木丛生,百草丰茂,万物无不润。魔族折服,战事歇。时魔族少主天虞,拜服于神女之名,望入其门下。遥临惑,曰:‘汝良乎?’”
《纵横谈》到此处便戛然而止。我百思不得其解,为何写书的人要在此精彩部分就停笔,天虞究竟拜入遥临门下否。揣着这些疑惑,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问当事人来得靠谱些。
于是乎,我兴冲冲地捧着书到天虞跟前,他稍稍瞥了眼书名,还没等我发问便说道:“这本书我曾看过的。”
我扬起嘴角,颇有兴趣地继续追问道:“书里写的是真实发生的么?遥临真对你说,‘汝良乎?’”
他微微皱眉,偏过头思索了会儿,道:“也不尽然。”
大概是见我最近孜孜不倦,勇于探索遥临上神往事的好学模样深得他意,他抿了口茶,气定神闲地打量我一番,尔后娓娓道出那段隐于岁月的故事。
天虞初见遥临的确是在战场之上,那处名曰赤水,亦是现今被唤作忘川的黄泉地界。
当时,魔族兵力不支,部分士卒已如蝼蚁般溃散,但他仍率一千精兵负隅顽抗,试图用偷袭之法,以小博大。不料却在偷袭之际,遥临手持须弥盏从天而降。
彼时神魔界交好时,他不是没去过神界,也不是没见过神界的女子。可当他第一次见着她,离她那么近时,却徒生了感慨。
“神莫与并矣。”威严与柔美的交织,在她身上尽数体现。那属于生长之神的权威,令万物无不朝崇,也令他怦然心动。
他清清楚楚地记得她的模样:赤着脚,从晨光中走来,面容宛如一朵娇嫩的莲,她的嘴唇发出低低的歌声,悠扬绵长。
她是神界绝色而独立的女子,他那般想着。
点点的星火从须弥盏中洒落,在半空中时却化作甘霖之露,微风吹碧树,芙蕖拥川坻。他已三月余未见过这般的盎然生机,心中油然升起一股厌战之感。
话说被称为血溅赤水的神魔之战,起因也无非是魔界嫌自己地盘小了,想向天界讨要些灵气充沛之地便于修行。奈何魔尊狮子大开口,妄图将蓬莱、方壶、瀛洲三座仙山及大荒之北的附禺地界纳入魔界。原本想修秦晋之好的神界,生生被气地派出五万天兵到赤水同魔族较量一番。双方势均力敌,一直等到她的出现,僵持的局面才被打破。
她平息了两岸丛生的浊气,令赤水两岸开出铭记逝者的曼珠沙华,蓬勃的生机盎然蔓延。
而这这时,魔兵已退,他却迟迟不肯离开。
他听见自己鬼使神差地向凌于半空的遥临开口:“听闻上神门下有四位神尊,却并未收徒。不知天虞是否有此荣幸,能拜入上神昔山门下?”
她似乎有些疑惑,偏过头。说出同古籍上记载相差无二的话语:“你善良么?”
蓦地,周围席卷起了磅礴的神力将他们二人围住。
是遥临所设的一道结界。
遥临一边的赤足踏着透明的冰莲,另一边的腿有些慵懒地搭着,漫道:“我年纪这般小,怕是当不了你师父吧?”
他倒未想过遥临第二句话会是这样说,只能硬着头皮上:“学问高深与否本就与年纪大小无关。上神年纪轻轻便司万物生长,掌昔山地界,定是有过人之处。天虞虽是魔族,但也有颗赤诚之心。神魔交战,生灵涂炭,我亦不想见到此番景象。”
半真半假的话说出来,连他自己都有点不信。
“哦?”她的音色拉着长长的尾调,带着朦胧的味道。
“你觉得,这些腔调的话语,足够说服我么?”
他一向自诩说话恰到好处,腔调作派,面子做足。不伤人分毫,不损己利。许是他的少主身份让他在这般的语境中浸染久了,久而久之,话里带着面纱的习惯已渗入平时的一点一滴。他有些怔愣,但也很快反应过来。
“自然是不够的。”他脸上挂着真心实意的笑容,恳切说道,“如果不拜师学艺,又不读书学习,那便是不学无术之人。魔族在外无所事事容易祸害生灵。”
“扑哧。”笑声像一串银铃叮当作响。忽地,她的身形靠近了他些,莞尔一笑。
“这话倒是很对我的脾气。”她轻轻地点了点他的眉心,一点星火隐入其中,浮出隐隐的火焰图案。
“昔山的仙气太盛,你魔气过重,二者相冲,易损元神。须弥盏的焰火能调理你体内的魔息,如此,拜师学艺自能无忧······”
这场以“你善良么”为开头,以拜师学艺为结尾,着实是一个很玄幻的邂逅。我感慨道,而天虞也是在这时顿在此处,不再继续往下说去。最终如何我大概也能猜个几分,想来是他要继承魔族大统,又为遥临首席弟子,于神魔两界确然是个隐患,魔界与神界两者只能选其一。看来是遥临陨落后,他便归回了魔界罢。
空气中的静滞忽地被打破,他挑了挑眉,正色道:“你不是一直嚷着要看海上日落么?怎么还不去看。时辰差不多了。”
看他的样子,他似乎不太愿意多说起遥临的事情,想扯个由头赶我。我瞧了瞧他,哪有人讲故事讲到一半就戛然而止了。
“晓得了。”我悻悻然地垂眸,从他屋里挑了几根趁手的枝条便要离开。
“你拿树枝做什么?”他突然叫住了我。
“烧烤啊。”我不在意地道。
“你不是要看日落么?”他又说了一遍。
我有些不耐烦:“好的烧烤讲究天时地利人和。日落时吹陆风,火力能徐徐上升,烤得才香。”
许是我的惊世骇俗的理论把他唬住了,他没有继续追问,反倒是沉思起来。这冰山俊美男最近怎么老是奇奇怪怪。算了,不理他,烤烧烤去。我乐滋滋地就奔到外头去。
晚间烧烤喷香,瓜果甘美。
津津有味地吃完后,我拍了拍我鼓起的肚子,心满意足,准备去海边吹吹风,散个步,顺道消消食。
之前服侍过我的侍女瞧见了我要散步,提醒道:“夜里风大,仙子还是多穿些衣物,加件披风也好。”
我冲她摆摆手:“不碍事,一点儿小风而已。”言罢,便兴高采烈地去海边散步。
而也就是因为这点儿小风,这天夜里,我突然病了。
起先,我以为是偶感风寒,也没太在意,毕竟以往我的身子骨可从未患病过。接下去的几天,这病情却愈发的诡异,连天虞也察觉到了异常,便立刻下令众人归于辋川。
大医师连着给我服了好几天的药,可依旧不见好转,几乎束手无策。
天虞见状,外出了一趟,听说是去寻治我的法子。而他回来后,却带回了环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