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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 3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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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潭水冰冷刺骨。
半个时辰之前,我辗转悠悠醒来。
不知道哪个挨千刀的,居然乘我不备时,使劲儿推了我一把。而料想的自己摔落平地并没有到来,反而是落入了一处无名之地。也怪自己装凡人太久,竟然忘记自己是神仙这档子事,连掐诀都忘了,就硬生生地摔晕了。
我正想抬起胳膊揉揉脑袋,却发现自己的四肢已被玄铁链紧紧锁住,冰冷的潭水没过我的脖颈。
这样似曾相识的感觉令我感到十分不舒服。
想来这样做的人,也只是为了让我能够呼吸而已。
掉下去之前,我在做什么。霂胥和环扇又在何处。
我闭上眼,仔细地回想着之前发生的点滴。
圣女拜月仪式结束后,便迎来了修仙者最为期盼的击鼓传花环节。我与霂胥本想在仪式结束时,就把环扇带走。
奈何众多的修仙者推推搡搡,愣是把我和霂胥挤到了祭坛正中央。封住法力的神仙,实在是相当落魄。
真是落魄神仙,被人欺。
身处王座的苗王,一脸的淡然。似乎是瞧多了这样的场面,面上已然泛不起一丝波澜。下属规规矩矩地端上彩带束成的花球,苗王拾起花球,漫不经心地晃了几下。
忽地,他嘴角漫出奇异的笑:“这球好像不太好扔啊。”
轻轻的,又带着几分懒洋洋。
祭坛下的众人,瞬间噤若寒蝉。
只听见他粲粲地笑了笑,轻轻说道:“以往的游戏太过无趣,要不我们认真地玩一把。各位觉得如何?”
空气静默了一会儿。
“好。”一个体态剽悍的修仙者打破了寂静,用粗犷的语调说道:“苗王既然想换游戏,那我等一概奉陪到底。”
“是啊,是啊。”众人纷纷附和,“听苗王的。”
“唔。”他撑着下巴,一脸认真:“要不就玩斗鸡罢。不过这游戏会有些严苛哦。”
斗鸡其实也叫作“撞拐子”,以一脚独立,另一只脚用手扳成三角状,膝盖朝外,用膝盖去攻击对方。若对方双脚落地,则赢得战斗。
而他这游戏确有些严苛,我在听完规则后,深深地表示赞同。
参加斗鸡的修仙者须得先服下一颗药丸,锁住自身法力。游戏开始时,只要击落一人,那便会为自身增加一颗丹药,被击落地者视为淘汰。最后,以半炷香为限,最后腿仍屈膝的站立者,将会获得全部丹药。
光是要以身躯来击斗,且毫无术法加持,已然是一项严苛的考验,而参赛者还得单脚站立良久,想想都觉得困难重重。但现场的氛围却是极为火热,一众修仙者雄赳赳,气昂昂,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
我抽了抽嘴角,要是他们待会儿比输了,不晓得是否会有几分尴尬。
一会儿工夫,苗王的下属领命已划了一片场地,准备让参加比赛的修仙者进行斗鸡游戏。我们围观的一行人识趣地退到场地外。
霂胥私下与我咬耳朵道:“你猜待会儿谁会赢?”
我摊了摊手:“没把握的事情,我从来不猜的。”
“啧啧。”他嫌弃地看了我一眼,转身与阿鸢讨论了起来。
看他们一大一小讨论的热火朝天,我干脆自己乐呵呵地看着比赛。
随着场内参赛者互相角逐,原本混乱不堪的场面,也逐渐出现了变化。场中人不知何时分成了两队,一队壮硕有力,且有计谋般地进行攻击,另一对相比而言就显得弱不禁风。壮硕一队的群起而攻,专袭对方处于弱势的修仙者。不消几个回合,对方就大半瘫倒在地。
落地者即是淘汰者,被苗王下属带了下去,大概是为其疗伤罢。我看了眼被架在苗人身上软趴趴的修仙者,同情地收回了目光。
这本该是混乱无比的场面,愣是被场上的修仙者整成了井然有序的模样,还是有几把刷子的。
原本是两百多人的场地,现已稀稀拉拉的不到五十人。
其实这游戏大抵也是考验参赛者灵活的身形,充沛的体力以及出其不意的冲击力。看来剩下的这些人,又会是一场厮杀。
果然,人群中有个身形较为单薄的修仙者,在淘汰者被清除出场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单手将一些修仙者推到在地。
我挑了挑眉,居然还能这样玩。不过想来也是,规制里并没有说不能推人。这修士,居然玩阴的。
其余的修士很快就反应过来,一群人聚在一起,将他围住,连扇了他好几个巴掌,才将其撞倒在地。我看得心惊胆战的,这架势,够大够狠。
一旁的霂胥忽地指着其中一修士道:“蒹葭,你看那个穿青衫的。”
我扭头望去,这人不就是上次我搭讪的那个修士么。
场中的他,身形灵活,一面躲避对方的攻击,一面用自己的膝盖往对方膝盖下挑,如同一把锐利的长枪,拣着谁就挑起。
一个吐息间,他已然将好些修士挑倒在地。
“他倒是懂得保存体力。”我笑了笑,接着继续看下去。
倒下的修士越来越多,不消多久,场上只剩下他和另外一人。而在他们初次交锋时,两人的招数几乎一样。想来那人已学会了他的招数。
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么。我来了兴趣,专心致志地盯着场上的两人。
在一场正面交锋后,青衫修士灵巧地闪到那人的一侧,单手用力一推。那人身形略有不稳,随及仍是正正地站立住。
此时的半炷香快燃到了尽头。
快攻啊。我焦急地望向他,心里没来由地紧张。
这时,他突然身形虚晃向右,接着一个凌空翻身,稳稳当当地落在那人的身后。紧接着又蹿到那人左侧,猝不及防地提起膝盖就将他翻到在地。
此时此刻,香刚好燃尽。
许是拔得头筹,这时,他才敢在场上喘息起来。
“苗王,我会获得所有丹药吧?”他恭敬地朝座上的苗王拜了拜。
“刚刚的比赛真是精彩呀,连我看了都忍不住赞叹。”坐落在高座的苗王笑眯眯地看着他:“是啊,你会获得所有的丹药。”继而又摆出一副担忧的模样,半撑着下巴:“可是,这么多丹药,你能消受得了么?”
“苗王这是何意?”他不解地问道。
而苗王并没有接话,还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随着“咔嚓”一声,青衫修士脚下的地忽然裂开了两半,他和另外一个修士就这么掉了进去。
“啊啊啊,快跑啊,苗王又抓人炼蛊了······”
“快逃啊······”
场内忽然骚乱起来,一群群朱提苗人哭喊起来。我被四处逃窜的人群挤得辨不清方向。
“阿鸢,霂胥。”我一面喊着,一面挣扎地找被冲散的他们。也就是在这时,有人在我背后猛推了我一把,我也就“光荣”地掉落在那个开着的场地里。
弄清事情始末之后,我有些无语。这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么。连看热闹的都被连带,什么世道。更为过分的是,还把我锁在寒气逼人的水潭当中,就不担心我这娇弱的身子被冻坏了么。
啧啧,一点儿也不怜香惜玉。
抖了抖手腕上的玄铁链,心里十分不舒服。于是暗暗掐诀,想挣脱这铁链逃出去,我连番试了好几次,铁链却纹丝不动。
我不敢相信的看着链条,难不成是我脑袋昏沉,记错口诀了?
正在这时,潭水荡起了层层波纹,远远的有一叶扁舟缓缓而来。我眯着眼睛看了半晌,来者有两人,依稀辨认出穿的是朱提当地的衣饰。
待扁舟近了些,我才认出里头的人当中,竟有施鸢。他依旧戴着半月牙的银饰,额间的三片银质水滴轻轻晃着。
“姐姐,你还好么?”他担忧地唤了声,嗓音软软。
想我一个神仙,现在居然要凡人来搭救,实在是有失脸面。
我摆出凄惨的模样,哀戚戚道:“水太冷了,阿鸢。你快救我出去吧。”
他探出手,摸了摸潭中水,疑惑道:“这水温不是正好么?”忽地转头望向他身后的那人,“你摸摸看,正好没?”
那人探出身子,是个上了年纪的白胡子长者。他施施然地试水,露出的模样我却觉得有几分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一般。
俄而,长者说道:“苗王,水温正好。”
施鸢。
苗王。
我惊讶得下巴都要掉下,明明那日,坐在高台上的那个,不才是苗王么。施鸢一直同我们看表演来着。莫非,这朱提,有两位苗王?
“阿鸢,你也是苗王?”我想了想,开口道。
他露出不谙世事的天真,咧开嘴角:“姐姐你说哪里话,朱提从来都只有一位苗王。”
我十足地愣住,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脑袋还有些昏昏沉沉的,一时也不知问什么好。
“坐在高座上的不是苗王么?”我无厘头地问了句。
“呵。”他轻笑一声,眼眸冰冷,“不过是个傀儡而已。”
他嫣红的唇停留在我的脸颊旁,自顾自地说道:“想必你还不知道事情的原委吧。也是,我可是费劲心思布了好大一局棋。要是被你们这些修仙者轻易就瞧了出来,我这个苗王还怎么当呢。”
一边说着,他一边又拨弄着冷飕飕的潭水,轻柔地打湿我的脸。“不过我这人也喜欢让别人知道,自己是怎么落到我手里的。毕竟他再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你的那个妹妹,哦,叫环扇,对吧。落在我们苗寨的第一天,我就发现她不同寻常。她身上带着的气味,几乎是纯净的植物灵气。当时我就想,像她这样傻乎乎的修仙者,定是随着其他人一起来的。要是再抓几个像她这样的修士来炼蛊,多好啊。于是,我就打着四月八免费赠丹药的名号,果然引得不少人来。不过,遇见你们那日倒也是凑巧。反客为主地装作天真少年跟在你们身边,也算得上是兵行险招了。”
“啧啧。”他笑了笑,“可遇见姐姐以后,我又改变主意了。像姐姐这般的妙人,做蛊下的亡魂倒是可惜了。”
这时,施鸢突然凑近我,嗅了嗅。接着轻佻地抬起我的下巴,一双眼弯成新月:“毕竟姐姐,你可真是,极好的一味药啊。”
我毫不畏惧地盯着他,咬着唇,冷冷地道:“所以,你现在是要做什么?”
“自然是要把姐姐你洗干净咯。”他收回了手,脸上浮起一抹笑,但笑意却未达眼底,“这寒潭水可是我们朱提一族的圣水,姐姐可要好好珍惜。”
说着,他迅速往我嘴里塞了一颗药丸,我根本来不及反应。死命地咳了几下,也愣是没有把它咳出。我干脆暗暗掐诀,再一次试着挣脱铁链。
玄铁链抖动了几下,潭面似有波纹层层。
凉凉的声音从我头顶传来:“姐姐,你可别白费力气了。这可是我专门命人打造的玄铁链,就算是神仙,也不一定可以挣扎出来。”
我抬眸看了眼他,忽地想起了之前他中蛊腹痛之事。而救他的解蛊师时椿,和现在他身后的白胡长者,竟有七八分相似。
“所以,你当初中蛊腹痛之事也是假的?苦肉计么?”我寒着声道。
“苦肉计是假,腹痛是真。”他瘪了瘪嘴,摆出一副无辜的模样。“我不过是想试探一下人心。毕竟你们那么多天都没寻到环扇,万一中途走了怎么办。还好时椿来的及时,不然我可要被疼死了。对吧,时椿?”
他往后看了一眼,身后的长者恭敬地点头。
想到我身为一名神仙,居然被这凡人玩弄于股掌之间,还反抗不得,想想我就来气:“你要把我关几天?”
“三天三夜。”他抿了抿唇,“时候到了,你自然可以出去了。”
而后,他似恍然的模样“呀”了一声:“对了,姐姐,今天才是第一天。”接着认真地掰着手指数道:“还有两天三夜哦。”
“你······你这臭不要脸的。”我忍不住破口大骂。
“呵呵。”
他轻轻地笑了起来,起身上了扁舟,渐渐地走远,完全不顾我在说些什么。我索性闭上了嘴,与这人争辩,纯属浪费我口舌。
也不知道这小兔崽子给我吃了什么,我连真身都变不出来,只能生生抗着潭水的冷意。我几乎是被冻得昏昏沉沉的。
我想掏出少微给我的珠子捏碎,又想起自己的双手被束在铁链上,动弹不得。霂胥和环扇估计也被关在某一处地方。少微现在又在做些什么,而如今,我又能寄希望于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