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梦我》狼空

9、情书

　　没有谁是永远属于自己的。
　　午夜梦回，这句话时常在沈郁脑海中冒出来。
　　没有人属于过他，唐木识更不是，一刻都没有……

　　高三的课程排得很满，一周就只有一天假期，一个月只有一个完整周末。他们的时光几乎都是在校园里度过的。
　　唐木识倒是常常出去玩，与何以志一块儿。有时候会喊上沈郁，只是那会儿沈郁总以要看书为由拒绝了邀请，之后就再没邀请过了。

　　偶有傍晚时分，他独自站在长廊上，靠着栏杆，目光寻着楼下操场上的人影。
　　唐木识人缘出奇好，转校一周就认识了一群同学。他们几个就像先前在床榻上约定的一样，傍晚休息就在球场打球。

　　沈郁就站在长廊上，远远地，静静地望着他。
　　望着他的一举一动，与别人欢呼击掌，在夕阳下奔跑跳跃，脱下校服，穿一件白色短袖，还把袖子卷上去，露出结实好看的臂膀。

　　他有时候望着望着就入了迷，身边人来人往，他都不在意，直到自习课的铃声响起，对方散场，他才回过神来。
　　再瞥眼看向天边，夕阳竟已经沉没。

　　有次周末他们相约一块儿回家。乘车途中，俩人坐在后座的角落。沈郁翻着新借来的漫画书，身旁的唐木识摆动磁带机。摁下播放键后，他听着耳朵里的音乐露出满意的笑容，随即摘下其中一个耳机塞进沈郁的耳朵里。

　　沈郁正沉迷漫画，被突如其来的音乐惊了下。他扭头与唐木识对视，对方问：“好听吗？”

　　美妙的音符在耳朵里跳跃，就像身处梦里的夏日。
　　夏日似乎已经过去了，随之而来的是秋的凋零。

　　“好听。”
　　他点头肯定，然后继续看手中的漫画。

　　唐木识将磁带机攥在手里，因有些犯困，就靠在沈郁的肩膀上睡了过去。
　　那一刻，他觉得自己仿佛身处其他时空，一切都不是实际的，都是臆想残留的幻想。

　　到了地方后，沈郁用肩膀轻轻拱了拱他。
　　对方醒了过来，双眼迷糊地看着自己，那模样竟十分可爱。
　　俩人下了车朝家的方向走，途径先前去过的那家影碟店，唐木识提议进去看看。
　　进了门，发现之前的老板不在，换成了个十多岁的少女。这人沈郁也认识，是老板的女儿。

　　唐木识走到货架前，左瞧右瞧，似乎是有目的性去找影片。
　　沈郁便问：“你找什么电影？”

　　他说：“还记得上回咱们看《重庆森林》吗？因为我睡着了，导致有一部分没看。后来我又重新看了一遍，发现还挺有意思。我听说那个导演叫王家卫吧，很有名的，所以想找找他拍的其他电影。”

　　沈郁愣了下，回想起当时的情景，因头一回去他家自己放不开，其实也没太仔细看剧情，倒是满仔细看他睡着的模样……
　　想到这，他就立马扼制了回忆，太怪了，不能再继续畅想下去。

　　“找到了。”
　　唐木识从文艺片专栏里拿出一张影碟下来。沈郁凑过去看，念出了名字：“春光乍泄。”

　　兴许是盗版影片吧，封面只出现了几位主创人的名字，并没有写什么内容。唐木识也没多看，拿了就往收银台走。

　　他出门后，将碟片放进背包里，对沈郁说：“晚上有空来找我啊。”

　　沈郁想了想，晚上回去吃过饭应该也没其他事，反正他不想在家待，于是就答应了。

　　等到了约定的时间，他准时出现在唐木识家门口。
　　那会儿唐家来了客人，父母正与客人在院里谈话。唐木识带着沈郁悄悄从他们身后绕走。虽然沈郁觉得不打招呼有些没礼貌，但对方又是牵着自己往前走的，自然也就没多少主观想法了。

　　到了楼上，唐木识松开他的手，嘴上说：“楼下是我爸妈的朋友，他们今晚要在这住呢。听说他们家有个女儿长得很漂亮，跟我订了娃娃亲。你敢信吗，我爸妈居然会做这种事。”

　　“……”

　　沈郁木着脸，随即露出诧异的神情。

　　唐木识推开自己的房门，叹了声：“你也觉得很离谱吧，反正我是不相信，我都没见过他们女儿，我可不敢娶一个陌生人回家。”

　　“嗯……”

　　他转身关上门，招呼沈郁随意坐。

　　许久没来，他的房间也变样了。多了两张椅子，还有一盆花，墙上挂了很多照片，都是些奇形怪状的东西。

　　唐木识打开影片机，把新买的碟片放进去，然后找遥控器控制播放。
　　他俩依旧坐在床上，床单新换的，有一股很好闻的味道。

　　电影开始后，俩人紧紧盯住屏幕，猝不及防地，上来就是一段大尺,度画面。
　　俩主角在狭小的床上做那事，可双方都是男的。

　　俩人都感到有点不对劲，那场面还是第一次见，虽然时间不长，但主角演绎极好，把他俩看的一阵尴尬，不由得扭头对视了一眼，结果脸唰的一下就红了……

　　唐木识打破气氛：“我没买错吧……”

　　这时床.戏已经过去，开始一段旁白。看样子没买错，确实是独特的影像手法。
　　在旁白里，俩人也明白了这部影片要讲的内容，一时间都愣住了。
　　一段陌生的，几乎没在生活中出现过的情感开始以猎奇般的方式映入他们眼帘。

　　沈郁佯装什么都不在意，看电影就好，反正只是电影嘛。唐木识侧躺着，竟然开始议论起情节：“你说他俩干嘛老分分合合的，居然在一起那么痛苦，直接分开得了。”

　　沈郁没说话，十分专注影片。

　　唐木识便开始自顾自话，时不时发出咦，呀，啧此类语气词。

　　不知不觉间，电影已经结束。唐木识起身把碟片从机器里取出来，默默说了句：“买错片子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沈郁，发现他的双眼还盯在屏幕上，从中流露出来的情绪不知是伤感还是意犹未尽。

　　“这部电影好怪啊，早知道就不买了，两个大男人怎么可能安分在一起呢。”

　　确实，两个性别相同的人怎么可能安分经营一段情感呢。身处边缘，以一场旅途作为逃离的开始，即使在没有身份焦虑的异国他乡，也依旧像两根风筝的线，相互交缠，相互伤害。
　　可谁都知道，这两根交缠的线终究是会断的。

　　那晚沈郁回家躺在床上，盯着布满月光的天花板，他明白过来，自己正在深深喜欢着唐木识。就像所有男人喜欢着女人，或者说女人喜欢男人那样喜欢着他。

　　那一刻，他再无睡意。

　　而意识到这一点，他也发觉了自己内心的控制欲，虽然在表面上从来都是不在乎，但在心里，他希望对方就自己一个朋友，只和自己亲近。可现实却是，唐木识身边一直不差朋友。

　　他对沈郁怎么亲近的，对其他人也都一样。他也同样邀请别人去自己家，看电影，聊爱好，然后向他们介绍那盆新栽出来的昙花。

　　沈郁没什么特殊的，他只是个有点渊源的朋友，甚至还不如唐木识现在形影不离的同班同学何以志。
　　他们有很多相同的兴趣，并且还都是开朗阳光的人。
　　这样的人就适合走在一块儿，阳光洒满他们肩头，仿佛永远都是明媚的夏天。

　　为了克制自己肆意生长的情愫，沈郁全身心投入到学习中，鲜少去找唐木识。而唐木识顶多约他一块儿回家，其余时间如果他不愿意出来，那就不会再过问了。

　　后来有个高二的学妹对唐木识有意思，经过了解，她知道沈郁和唐木识关系不错，便在下课间隙拖了封情书给沈郁，让他转交给对方。

　　沈郁接到情书时，旁边还有同行的同学在。那位同学很是惊讶，毕竟学妹可是高二最漂亮的女生，虽说沈郁长得不错，但平时阴郁寡淡，被人看上的几率不大，更何况是校花级别的。

　　女生悄悄凑到他耳边：“麻烦帮我转交给高三1班的唐木识。”
　　对方说完就和朋友转身离开了。

　　那一刻，沈郁的目光落在精心制作的信封上，一时愣了神。

　　同行的人并没有听到转交给别人的话，以为那女生在撩他，于是悄悄宣扬高二的漂亮学妹给沈郁递情书。只不过是一天时间，几乎全班都知道了。

　　后排喜欢八卦的几位学生一边议论一边偷笑，脸皮厚的还站起来大声喊：“沈郁，你可真有福气啊。”

　　沈郁全当做没听见，任由他们说去。

　　晚上下课，唐木识依旧和何以志一起回宿舍。身后跑来个人，是同班的瘦子，瘦子随在他们身旁，满脸八卦道：“哎，跟你们说件事，3班的沈郁你俩都认识吧？”

　　听见是关于沈郁的事，唐木识顿了顿脚步，感到疑惑：“认识啊，怎么了？”

　　“听说啊，高二的林晓寒跟他表白了。”

　　何以志瞪圆了双眼：“真的假的，林晓寒可漂亮了。”

　　“真的，亲眼所见！”
　　“切，我才不信呢。”

　　“他不是和你们同宿舍吗，不信可以去问。”

　　于是何以志便拖着唐木识跑向宿舍，打算好好问一番，不为别的，沾沾福气嘛。
　　不过唐木识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全程都在问林晓寒是谁……

　　等到了宿舍门口，推开门，看见沈郁坐在靠窗的凳子上看书。见他俩回来，沈郁便站起身，仿佛就在等他们一样。

　　何以志关了门，走近问：“听说有人跟你告白了？”

　　沈郁望向一旁的唐木识，他更是满脸笑意，走近了拍拍自己的肩：“我听他们说那个人可漂亮了，我还没见过呢，改天你带我认识认识。”

　　“不够义气啊，被妹子追了还对我们瞒着。”

　　沈郁却表现得波澜不惊，甚至有些低落。他随后走到床铺边，从床榻上拿起一本事先放好在那的书，从书中抽出一张信封，看向唐木识。

　　何以志惊了：“你要跟我们分享内容？”

　　只见他把信封递给唐木识，说：“她给你的。”

　　呃——

　　唐木识愣在原地好一会儿，等情书递到手里了他才捏住。

　　“我去洗漱了。”
　　沈郁拿上毛巾和桶侧身从他俩中间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