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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新学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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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见到唐木识,是开学前一天。
在对方没有出现的那些日子里,沈郁几乎都悬着心思,总觉得内心好不容易稍稍填补出来的一块儿地方又瞬间落空了。
他有时会刻意走到唐木识家附近,撑一把伞,在雨幕中缓缓踱步靠近。
那条小巷总是宁静安详,站在巷口就能闻到从院子里弥漫过来的花香。可当他走到门前,却只望见一扇紧闭的大门,似乎预示着对方的离开。
倘若真的离开了,他会连招呼都不提前打一声吗?
唐木识不是这样的人,至少在沈郁心里不是。
直到那天下午,沈郁在阳台给鱼缸换水,听见楼下传来声音。
他探头去望,看见唐木识站在楼下,穿一件蓝色衬衫,头发比先前长了些,笑容满面,抬手冲他打招呼。
因对方突然出现,导致沈郁心中猛地慌乱,手里捧着的玻璃罐子差点脱落,继而摔个粉碎。
好在他接住了,忙把罐子里的小金鱼倒回缸内,也朝对方露出个笑。
唐木识用手比划了一下,示意自己能不能上他家。
这会儿父母都不在,自然是可以的。
其实就算父母在家的话,他也可以随意进来,只不过以前沈郁几乎没带同学或者朋友来过家里,他自己觉得不自在罢了。
于是他点了点头,唐木识得到同意后便窜进楼道里,从他的视线消失。
沈郁能听见他爬楼梯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然后自家的门被人敲响。
他忙跑去开门,唐木识站在门外,先是对他微笑,而后朝屋里看了眼。
沈郁说:“进来吧。”
他便迈步进去了。
其实沈郁有很多话想要问,譬如他前段时间去哪了,怎么没有来找自己。
不过这只是他心里冒出来的念头,嘴上却什么都没开口。
唐木识进屋后四处张望了下,问:“你爸妈呢?”
他称:“出门了。”
“哦……”
俩人对了对眼神。唐木识说:“我昨天晚上刚回来,你猜我去哪了。”
他走向那张旧沙发,随意坐下。沈郁跟过去,顺着他的话问:“去哪了?”
“香港。”
唐木识抬手放在沈郁的肩膀上,这是他习惯性的动作,尤其与好友或者亲近的人会如此。
一向不喜欢别人碰自己的沈郁也没躲闪开。
那只手搭在自己肩膀,炙热,温暖,带着与生俱来的巧劲轻轻揉了揉,然后松开,缩回。
这时,沈郁就会莫名感到浑身酥酥麻麻的,连呼吸都开始不顺畅起来。
“我爸前段时间回来带我们一块儿去的。”
唐木识说,旅行的喜悦还停留在脸上,似乎很乐意跟沈郁分享自己的快乐。
“我妈本来不想去的,她有她的忙,但一年难得有一块儿出行的机会,她就愿意去了。”
沈郁望着他,听他描述关于去香港旅行的前后。
他很愿意听,就一直没插话。
唐木识说够了,就问他:“你呢,有去齐老头儿那么?”
问这话时,他估计也猜到对方的回复了。
沈郁摇摇头:“没有……我在等你来。”
“呃……”唐木识说:“不好意思,我忘记提前跟你讲了。”
“没关系,我还以为…你不会回来了呢。”
沈郁的语气听上去略带失落。
唐木识疑惑:“为什么觉得我不会回来了,我当然会回来,毕竟这里是我的老家嘛。”
虽说他先前一直跟着父母在外地生活,很少回来,但还是心系这个出生的地方。
“我家在城里也有房,可能等我考上大学就会搬回去吧。”
沈郁回话:“那你最多只会在这里待一年。”
“可能吧,反正到时候大家都是要分道扬镳的,你说是吧。”
唐木识一脸轻松,反倒是沈郁的脸色忽然沉了下来,以点头的方式如同了他的话。
他知道对方只不过恰好在某个需要朋友的时期遇见了自己,这个人换成谁都行,只要合得来,他或许都会天天去找对方。好比齐老头,据唐木识所说,他回来的第二天陪母亲去采风,在街尾的公园里遇上的齐老头。
当时老齐独自在树底下自己跟自己下棋,捏着下巴思考的样子他觉得有趣,就过去跟对方搭话,擅自挪动了其中一步棋子。
老头见他那步棋下得巧,便赞赏了句,让他赔自己下一把,结果一下就是两个小时。
临别前老齐把自己家的地址告诉他,并声称只要他来陪自己下会儿棋就能有报酬拿。
唐木识不爱钱,但觉得老头有意思,下棋也挺有乐趣,反正初来乍到,又有点零碎钱拿,何乐而不为。
就这样,他连续几天都往老齐家跑,直到遇见沈郁。
人对事物的新鲜度是会下降的,唐木识也不例外。更何况他还处于欢脱撒野的少年时期。
现在想想,可能之后就更没机会过去了,毕竟等明天一开学,他们就高三了,将迎来课业最繁重的一年,兴许都想不起齐老头那茬。
那天在沈郁家里,唐木识主要是想要跟他说说话,不多久就回去了。
次日开学。
一大清早,沈郁就到了学校,踏进新班级。
他事先没和唐木识照面,也没问对方哪个班,所以在课堂还没正式开始时,学生陆陆续续进来,他的目光巡视过去,扫遍教室的每个角落,寻找唐木识的身影。结果直到上课,教室里坐满了人,他都没瞧见对方。
看来俩人并不是同班。
沈郁高中一直是住校,除了距离远之外,他也乐意住校,毕竟那样就不会在父母面前晃悠,不招惹他们心烦,自己也心静些。
他住宿的一些用品是父亲送过来的。这是父亲头一回给他送东西,估计是被母亲逼的。下午过去领东西时,父亲还在校门外,点了一根烟跟门卫说话。
沈郁远远看着他用手在空中比划,也不知道他在吹什么牛,直接领了东西就走了。
等晚上结束课业后,他正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忽见路灯下经过一个熟悉的身影,他内心一喜,这才和唐木识碰上面。
唐木识也一眼就看见了他,忙笑着过来挽住他的肩膀:“巧了,在这遇见。”随即转头向同行的伙伴介绍:“这我朋友沈郁。”
对方是个戴眼镜的男生,看上去挺斯文。听人介绍朋友,他便抬手扶了下眼镜,盯往沈郁身上,咧嘴一笑:“嗐,沈郁啊,你是在3班吧?”
沈郁点点头:“对,你在1班。”
蓦地,唐木识诧异道:“你俩认识啊?”
沈郁转头对他说:“嗯,上个年级我们同班,何以志是我们班长。”
唐木识听后伸手拍了拍何以志的肩膀:“行啊你,还是班长呢。”
对方听了谦虚道:“嗐,班主任选的,我也没办法,其实换谁当都一样。”
唐木识与他相视一笑:“我就不行。”
随即又对沈郁说:“对了,我今天忘记去找你了,我现在在1班,跟他是同桌。而且,我住宿舍,你呢?”
沈郁的脸上一直挂着刻意的笑容,看上去冷淡的同时又有一丝怪异。他回称:“我也住宿舍。”
“你几零几?”
“205。”
何以志插话称:“我们在207。”
正说着,仨人就一同迈步缓缓朝宿舍楼走去。
唐木识一直挽着沈郁的肩膀,脸也贴他很近。那种炙热感又令沈郁心跳加速,呼吸也变得谨慎起来。
何以志提议:“沈郁,你可以搬到我们宿舍来一起住啊,反正你和唐木识熟。”
兴许是印象中沈郁跟谁都不近,突然冒出来一个关系好的唐木识,他才会这么说吧。
唐木识瞥向沈郁,那双眼直勾勾盯着他,什么都没说,却极其乖巧,就像渴求主人同意的小狗。
沈郁无意与他对视了一眼,本要考虑考虑的,这下直接就同意了。
于是三人上了楼,他们就开始帮沈郁收拾东西搬宿舍。
何以志把他的被褥放到最里边的下铺,指了指上铺说:“你上边是唐木识,左边也是我们班的同学。”
沈郁不经意看了眼唐木识旁边的铺位,那已经被人占了,想必就是何以志吧,他俩看上去关系特好呢……
为了赶在熄灯前洗漱完,所以他们仨是一块儿去的。
澡堂里雾气弥漫,大家光溜溜地来回穿行,也不觉得害臊。沈郁虽然不爱说话,但从不是害羞的人,他性情天生冷漠,在澡堂这种必须得脱/光的地方,他一丝一毫都不会遮掩。
可当他一丝、不挂地从隔离里出来时,正好撞上唐木识的目光,那一刻,他竟感到不好意思起来。
唐木识将他浑身上下扫视了一眼,冲他意味深长地笑了下,却什么都没说,径直走进隔间里关上了门。
可能是洗澡水太热了,沈郁感到整个头颅都开始发烫起来。自此以后,他在宿舍澡堂洗澡就再没光着身子从隔间出来过了,最起码穿上内,裤再出来。可这样一来,总感觉内,裤湿漉漉的,沾上了窄小隔间里的水渍。
晚间熄灯后,他躺在床榻上,在没睡着之前,会听上铺唐木识和何以志的悄悄话。
唐木识问何以志看不看电影,声称自家有好几部特棒的片子,想要看的话随时来。
何以志却说自己不爱看电影,倒是喜欢打球。
他问唐木识:“你平时打球吗?”
唐木识说:“之前打篮球。”
“篮球我行的,乒乓球也不错。”
“那咱们改天一块儿打球。”
“行啊,不过得有空了,我看这高三难熬,没太多课外时间。”
“没事,总会有时间的……”
他俩聊完会互道一声“睡了”,就像亲密的床头话语,好比道了一句晚安,然后各自转身进入梦乡。
沈郁一直听着,心里莫名不是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