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荼》一半瑰丽

8、白莲教

　　手机响时我正洗头呐，泡泡糊了满头满眼。
　　“小安，你帮我看看手机。”
　　“哦，知道。”
　　我接着弯下腰去揉头发，“短信吧？谁的？”
　　“小妖的。她问‘牌否？’”
　　我忍不住笑起来，“那家伙牌瘾又上来了。你问她够人不够？”
　　“她说她家两口子，加，加咱们两口子。”他有些呐呐。
　　我手抖了一下。“那你要打不？”
　　他笑着说：“要有彩头啊。”
　　往脖子里塞的毛衣跑出来了些，“小安，帮我把毛衣往里塞回去一些。”
　　“我的手有些凉，冰着你可别抱怨。”
　　微凉的手碰触到脖子上温热的皮肤，我不由缩了缩脖子。
　　“别动，泡泡都沾上毛衣了。”他轻声抱怨道，“袖子要挽上去一点么？”
　　“好啊。”我伸出手，他从我身后环过来挽衣袖。
　　恰恰好，我在他怀里填了个圆圆满满。

　　半小时后，小妖“拖家带口”出现在我家门口。
　　小妖家那位是个律师，看着忠厚老实，绝对是能让人轻易卸下防备的那种脸。其实吧，是个大腹黑。这话当然不是我说的，是小妖的原话。

　　“牌桌摆哪啊？”小妖把头伸进壁橱里刨零食。
　　“阳台吧，太阳挺好的，我们都去外头晒晒，杀杀菌什么的。”我把刘海放下来，有点遮眼睛，我扭过头去看蹲在柜子旁拿饮料的小安，“小安，你说我是不是该去剪剪刘海。”
　　他盯着我仔细看了看，“去吧，还剪现在这样的，好看。”
　　我咧嘴笑了笑。
　　“你们俩可以了哈，我牙都酸倒了。”小妖正指挥他家壮劳力架桌子，听见我俩说话，忍不住插嘴进来。
　　“倒了好，全倒了我才开心。”我啐她。
　　“你是开心啦，我要没牙我家云涵不得嫌弃我呀。”
　　阳台上传来云涵的声音，“不嫌弃不嫌弃。”
　　小妖笑得忒得意了。

　　四人坐定。
　　“要有彩头啊，不然就没奔头。”我护手霜挤多了，满手腻呼呼，抓了小安的手就一阵乱蹭，一举两得嘛，我手不腻了，他不是也护手了么。
　　小妖“啧啧”个没完。
　　“晚饭吧。”云涵开口说。
　　“行。”小安一锤定音。

　　其实我和小妖属于战斗经验丰富，但是从来不善于在战斗中总结的人。我们从来是只会低头看自己手中的牌，万幸我们从不出门同别人打，都是自己“窝里斗”。
　　显然，云涵和小安是个中高手。俩人打个牌吧，那是步步为营，勾心斗角，绞尽脑汁。只是因为对家的瞎出牌，所以这两个人的战斗力一直无法正常发挥，俩人不由苦笑。
　　其间不时能听到我和小妖的欢呼声，惋惜声，出错牌后的挖心挖肺的惨嚎声。总之，十分之热闹。
　　战斗一直处于胶着状态。一晃吧，都已经快六点了，我肚子开始闹腾。
　　“歇了吧，歇了吧。再打下去我都要变成扑克牌了。前心贴后背啊都。”我撒了手，不抓牌。
　　小安也放下牌，“行啦，我做东，咱们出去吃吧。”

　　四人跑去一家韩国料理店。
　　因为小妖说要吃烤肉。
　　一说到烤肉吧，小妖曾经闹过一个笑话。她第一回吃这玩意的时候，看见那筐里有生菜，二话没说，就把生菜丢到铁板上开始烤。烤得那个焦啊，她老人家还特纳闷，为啥那韩国人一点蔬菜要烤成这模样。
　　我在一旁憋着笑，也不阻止她，只是不断给她夹烤好的生菜。她一边儿吃，一边儿抱怨： “哎呦，真是难吃。这苦哈哈的。”
　　我还给她把调料推过去，“蘸着吃。”
　　后来，有一服务员终于看不过去了，走过来说:“小姐，这个生菜啊是包着这个肉片吃的。不用烤。”
　　小妖脖子一梗，妖气凛然正气不侵，“我就喜欢这么吃生菜。”
　　服务员愣了一愣，想说点啥，倒底啥也没说一步三徘徊的走了。
　　我在一旁笑倒了。小妖恼羞成怒，把我掐的，活脱脱一个小鹿斑比。

　　实在是那次映像太深刻了，不怪我一看见生菜就笑。小妖脸上一阵白一阵青一阵红，五颜六色的，都要成调色盘了。
　　估计大家奋战一下午吧，都有点饿了。
　　前头这半个小时，都埋头可劲的吃。吃了好几盘肉后，几个人脑子才有空地考虑聊点儿天。
　　那俩男人聊点政治聊点经济，我和小妖满脸兴奋说着哪件衣服哪双鞋。
　　炸酱面忒咸了点，我灌了不少水，于是我就“人有三急”了。
　　回来的时候，听见小妖声音特响亮，“你左脚反复，右脚清明，你还说你不是白莲教的。”
　　我把反清复明和白莲教分别在脑袋里过了一下，然后走回座位上，看见云涵和小安面面相觑。
　　“妖儿，那个反清复明是天地会。白莲教是慈禧那会儿的事了，人家是驱除鞑虏扶清灭洋了。”我凑过头去和小妖解释。
　　“哟，串了啊。我刚还在想，是白莲教还是红花会，原来还有个天地会。”小妖一脸苦闷。
　　红花会啊，这个，有够乱的。
　　“天地会那是康熙那朝的，红花会都到乾隆了。差好多年哪。”
　　“那这两会有啥区别啊？”小妖虚心请教。
　　“天地会那是反政府武装，红花会算是涉黑团体吧。”我挠挠头。
　　“啊，对哦，陈近南不是和乾隆是兄弟么？”
　　“拜托，陈近南是天地会的，陈家洛才是传说中的皇帝兄弟。”
　　“那红花会好有后台哦。陈家洛不是和香香公主在一起么？”
　　“书上这么写的。陈家洛那个□□头子，一开始看上人家姐姐，后来吧，又喜欢人家妹妹，满肚子花花肠子。”
　　“姐姐？”
　　“就是翠羽黄衫霍青桐嘛。她们俩姐妹都是什么部落首领的女儿。”
　　“哪的？”
　　“西北部？我也不记不清。”我高中时候看的书了，谁记得那么清楚啊。
　　“西北啊。要不咱啥时候去趟新疆吧。”小妖夹了个紫菜包饭喂我。
　　“嗯，去新疆做啥，要去咱就去西藏吧。”我把一块肉翻了个身。
　　“西藏，看布达拉宫啊。”小妖用牙签戳炒年糕。
　　“是啊，想想，仓央嘉措待过的地方。”我满眼泛桃心。
　　“啊，就你说过的那个喇嘛。”
　　“难得你还记得住哦。要说这些人啊，就是天妒英才，像雪莱李贺。”
　　“那个，雪莱是英国的哈。英国。”小妖若有所思。
　　“干嘛？”我又给肉片翻了翻身。
　　“你不是有朋友在英国么？托她买点东西呗。”
　　“买啥？我去和她说说呗。我告诉你啊，上次我们看的那个香水，嘿嘿，我已经买回来了。只花了一半的银子，现在我在专柜前看着那个价格表啊，心里真是乐翻天。”
　　“哎呦呦，美死你。护肤品香水什么的在国外就是便宜啊。对了，你晓得我公司那个相亲狂人不？”
　　我想了想，“是不是姓吴的那个？”
　　小妖连忙点头，“人嫁啦。还嫁了个德国的男人。”
　　“你羡慕啊？”我斜了眼瞅她.
　　“哪啊，只是觉得缘分这个东西也挺奇怪的。”
　　“本来嘛，缘分这种东西，就是没道理。我公司那个柳会计，那条件多好啊，完了你看她那老公，哎呦，一朵鲜花插在那啥上了，可是人家就是看对眼了。”我原本要表示一下感叹的，结果一口气岔了，咳了个欢天喜地。
　　小安忙递了杯水来。
　　我这眼泪都呛出来了，只好闭了嘴顺气。
　　“你们俩在聊啥？”小妖拿生菜包了肉，喂给云涵。
　　“听你们俩聊天。”云涵表情隐忍。
　　“女人聊天有啥好听的。”小妖不以为然。
　　“错，你们的思维非常跳跃啊，话题转换也是瞬时的。”云涵摇着头直笑。
　　我扭头看小安，发现他也是笑容满满。我心里一动，伸手过去握他的手，他有些讶异，随后又了然的笑笑，然后更用力的回握住我的手。
　　看着和云涵说笑的小妖，感觉着小安掌心的温热，想到家里的老太太和老爷子闹腾腾地过日子，突然觉得挺圆满的。

　　吃过饭回家后，拿了个抱枕窝在沙发上看电视。
　　小安在我敷着一脸黄瓜的时候冲进了我家，我诧异地望着他。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和我挤在一张沙发上，我差点被挤掉了下去，多亏他用手一捞把我捞了回来。脸色惨白，呼吸急促，手心濡湿。不要问我怎么知道他手心濡湿的，因为他有一只手抓在我的爪子上，黏糊糊湿哒哒！
　　“怎么了你？谁恐吓你啊？有恐龙妹上门啊？吓成这样！”我推开他，把刚才震落的黄瓜捡起来。
　　“不是，我在看恐怖片。”他故作镇定的说。
　　我倒下了！
　　“你害怕啊？害怕为什么还要看啊？这不是自虐吗？”
　　“那我不是小心看到的嘛。”
　　我再次倒下！
　　小安连连打哈欠，我回头看看他，再回头看看表，十一点了，以他那鉄打的作息这会应该睡熟了！
　　“小安，你是不困了？回去睡觉吧!”
　　“没事，这电视剧挺有意思的，我再看一会！”他用力揉揉眼睛。
　　我想到一个可能，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但还是没有忍住：“你该不是害怕吧？看了恐怖片不敢一个人回去睡！”
　　“呃，不是啦！”他急忙摆手，我作出要轰他出去的姿势，他随即低下头，“嗯，是有点害怕。”
　　我爆笑！然后看见小安的脸“腾”就红了。
　　“那怎么办啊？”我的娇弱的心啊开始不争气的狂跳。
　　“那个，要不借你沙发给我睡一晚。”他呐呐开口。
　　“哦，这样啊。”说不失望是假话，不过我也不能这么那个啥呀，矜持！

　　我很“勉为其难”的收留了小安一晚。我睡床他睡我沙发。
　　我还特体贴给他留了盏壁灯。
　　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小安，上次停电的时候也很黑，你怎么不怕来着？还在那等我那么久？”我忍不住开口问，半晌没听到回答，他已经睡着了！
　　我只好开始数山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