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特工》赤华生

80、第 八十章

　　第八十章 撞破秘密

　　此时临近午夜十一点。

　　关上房门，林念坐到床边靠背椅上。坐下的一刻，他放松了眉心，安静看着床上的人。

　　从安玲房里出来时，无处躲藏的烦乱将他几近吞没。在最想逃离时，走进这个房间，看到叶云飞安然无恙地躺在床上，内心瞬间平静，一如超脱尘世纷扰。

　　床头灯静静散着柔和的光，打开的窗户已经被佣人关上，此时，房内隔绝外界，静得深沉。

　　叶云飞斜靠床头，微微闭目。额角几缕散发三三两两垂落下来，冷硬的轮廓显得柔和许多。

　　佣人给他换上深蓝色绸缎睡衣，胸前的扣子脱落一颗，露出白色肌肤一片，透在睡衣底下，竟生出一丝柔弱魅惑的病态美。

　　林念慌忙移开眼睛，嗤笑自己胡思乱想。

　　一愣神，这才发觉，进屋半晌，这人竟一直未睁开眼过。

　　抬起衣袖，擦掉他脸上沁出的冷汗，没想打扰，却适得其反。对方皱了一下眉，旋即睁开眼睛。

　　人虽病了，可目光还是凉丝丝的。

　　“醒了？”林念问。

　　叶云飞愣愣地看向眼前人，许久没有回应，这是昏迷后的不适应。

　　起身摸了摸他的额头，想确认是否发烧。

　　冰凉的手指将人拉回现实，叶云飞意识逐渐清明，嘴角慢慢扬起个疲惫的笑，“你怎么也来了？”

　　屋里很静，嗓音更显低沉沙哑。可这丝毫不妨碍他用熟悉的沉冷气质证明那个冰柜脸的叶大少爷，福大命大，从鬼门关溜了一圈又回来了。

　　“还有云霞。”林念心头踏实许多。

　　叶云飞皱眉，绷脸道：“人都来齐了，想搞个葬礼？”

　　林念：“……”

　　嘴还能怼，看来确实没事。

　　“云霞都快哭成泪人，你醒来这样说，又要恼你。”

　　“不会。”

　　叶云飞朝他轻轻摇头，颇有自信：“她在床头抱着我哭的时候，隐约听见她说不生气。”

　　“昏迷了，还能听见说话声？”

　　林念显然不信，满脸质疑。

　　“我当时就在那儿，”没想到，对方煞有介事，缓缓抬手指了下房顶，“看到所有人都在，你站在门边愣住了，我喊了许久，你都没反应。”

　　林念瞬间变脸，“……你……别说了！”

　　以前听老人说过，人在临死之前，会看到和亲人告别的场景。

　　不知他是编的还是真有感应，林念听得浑身发毛，床上那始作俑者可没半点自觉，一张冻脸上竟出现捉弄人的窃喜之色。

　　不过，报应随之驾到，还没等他开口笑，就捂着肚子皱眉呼痛。

　　林念赶紧起身，端过桌边温水递到他嘴边，警告：“别太得意忘形。”

　　就着他的手，叶云飞乖乖喝了两口，胃部瞬间暖和许多。

　　撩着眼睛，一刻不离地盯着林念，“你害怕了？”

　　拿杯子的手顿了一下，林念无声地转过身，背对着“嗯”了一声，声音很轻，却很真实。

　　惨白如雪的脸再次跃入脑海中。

　　叶云飞看不见他此时何种表情，可高兴他的在意。目光无声无息地在他背上流转了一会，低声道：“我命大，死不了。”

　　“可你中的是砒霜。”放下杯子，林念转头看他。

　　“猜到是谁了？”

　　那么明显的手段，事后谁都能猜到。

　　叶云飞伸出被子底下的手，揉了揉微痛的眉心。本就白到发光的手指，如今没了血色，透着失去光彩的干枯。

　　林念不置可否，点点头。

　　“她应该是被人利用了。”

　　“确实是。”林念道。

　　叶云飞：“是谁？”

　　沉默片刻，缓缓开口：“宋楚。”

　　叶云飞眼里闪过一丝意外，遂又冷静下来，“这个名字，意外，也不意外。”

　　“你早有预感？”

　　“半个月前，我在鼎福楼偶然遇到他和山口一起吃饭，他说是和日本人商量药厂的订单，可后来李生查过，他那段时间一直在药厂，根本就没和任何主顾谈生意。”

　　林念说出内心猜测：“宋楚有极大可能是受山口指使。”

　　这句话一出，也侧面证实，他出于某种目的，在和日本人合作。

　　叶云飞看着远处墙壁独自出神，没再说话。

　　林念突然暗自庆幸，幸亏毒药剂量不大，如果真发生了不可逆转的后果，垮掉的将会是安叶两家，这真是个一石二鸟的毒计！

　　“这件事，”

　　叶云飞转过头，望着他，沉声道：“不要追究安玲的责任。”

　　两人心照不宣地想到一起。

　　握住放在被褥上的手，默默点头，“我明白。”

　　十指紧扣，叶云飞将两人的手靠近唇边，轻轻亲吻了一下，注视着林念，道：“有你就够了。”

　　破天荒没抽回手，任由他任性地握着。

　　这句话，是在表决心，又是在说给身旁的人听。

　　林念紧张地低了低头，掩饰脸上迅速爬满的微红。

　　明白他的意思，相信这次事件，即使安玲不说，叶云飞也已经猜到了她的目的，不拆穿，也是为了彼此最后的信任。

　　“玲姐，你怎么不进去？！”

　　林念猛然抽手，转身瞬间，隐约看到门边开了一条缝，还没来得及反应，咔嗒一声，房门又极速合上。

　　叶云霞的声音透过房门，在门外瞬间响起。这一嗓子，确实管用，吓住了在场所有人，包括不知几时站在门边的人。

　　“我、我……”声音窘迫。

　　“哥已经醒了，进去吧，林老师应该也在。”

　　“我还有事……就不进去了。”安玲推辞。

　　“大半夜的，你有什么事？”

　　屋外你推我桑地朝卧室门口靠近。

　　屋内大眼瞪小眼。

　　安玲可能在偷听到？

　　那……刚才的举动也被看见了？！

　　林念站在床前，僵住动作，走也不是，坐也不行，脸上瞬间不知变了多少层颜色，反正叶云飞觉得挺好看的。

　　待他正要欣赏一番，很快，就因为妹妹滚滚而来的雷鸣声惊住！

　　这傻妹妹，要是进来，还不得被她声音震死？耳膜又要遭殃！

　　拖着疲惫的身躯，像条泥鳅样扭进被子里，叶云飞：“帮我挡一下，就说我睡了”

　　“？？？”

　　刚说完，门就开了。

　　“你看！我猜的不错吧！林老师肯定在这儿。”

　　傻丫头嗓门就是高，全没了刚才哭到死去活来的惨烈状。

　　装睡的叶云飞几不可察地皱了下眉，脸上又恢复了睡容。

　　安玲低垂着眼睛，看了眼床上的人，知道他在刻意躲避，全没了刚才上楼时的期待。

　　她本是想来道歉，却意外撞破两人的秘密。那一刻，所有的猜想，被骗的愤怒，委屈无力回天的扑面而来，狠狠甩了她一耳光。

　　呵！我真傻……所有人都在骗我！

　　叶云霞拉着她要朝床边靠，安玲赌气般松了手，冷淡道：“云飞休息了，今天不便打扰。”

　　看了眼床上进入深呼吸状态的人，叶云霞真信了，“林老师，哥哥他又睡着了？”

　　“……刚、刚刚睡下……”林念硬着头皮解释。

　　撒谎的功力又退步了。

　　叶云飞在心里无声地吐槽了一下。

　　“噢……”云霞有些失望。

　　“我们出去吧。”

　　说完，安玲突然转身，离开卧室，奔着楼梯口跑去。

　　“玲姐，等等我！”

　　叶云霞总觉得今晚的玲姐很奇怪，找她说话时总是心不在焉。

　　她跟着追出去的骤然间，屋里重新恢复安静。

　　叶云飞悄悄睁开眼，看向头顶天花板。短短的风波打断了氛围，两人都没再说话，没一会儿，他竟真的沉沉睡去。

　　林念在椅子上独自坐着，猜想着刚刚两人的话和举动，被她听去看去了几分。

　　直等到床上微微起了呼吸声，叫来佣人，才匆匆离去。

　　*

　　“玲姐？！”叶云霞追在身后，不停喊着：“你怎么了？”

　　子夜时分，薄雾笼在空气里，显得黑夜格外的凉。

　　仿佛没听见身后的叫喊，安玲快步朝公馆门口跑去。

　　叶云霞三步并作两步，一把拉住她，着急问道：“这么晚，你要去哪儿？！”

　　偷偷抹掉脸上的泪，安玲偏着头，低声啜泣。

　　“玲姐……？”

　　见她哭，叶云霞也一阵伤心。以为是见到哥哥那般虚弱，才伤心动容的。

　　连忙上前揩掉她脸上的泪，安慰道：“别哭了，哥不是已经醒过来了吗？今天他精神不佳，总是睡。今晚你就在这住下，明天一早，保准他能活蹦乱跳的。”

　　“我还是回家吧……”安玲近乎祈求地轻声道。

　　“都快十二点了！”叶云霞边劝，边拉着人往回走，“我已经让刘伯跟公馆通过电话了，说今晚你住在这里。”

　　“你怎么说的？！”

　　安玲猛然抓住她的胳膊，瞪大眼睛一脸紧张。

　　“哥中毒这件事，爸爸嘱咐过，不准跟任何人提起，我自然也不能跟安伯伯说，只说你和我在一起，他也就答应啦。”

　　“嗯……”

　　“中毒”的字眼刮着安玲的心，她很心虚地朝云霞身侧靠了靠，妄图从这个热烈的少女身上获得更多一些的温暖。

　　*

　　凌晨子时，一楼侧厅小书房内。

　　林念找到李生告诉了他和叶云飞的猜想，李生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半月前，少爷让自己调查的事，竟是有关宋楚和日本人！

　　“这事怪我！”李生一拍桌子，站起来懊恼道：“此前我盯了一段时间，可他每天老老实实呆在药厂，没出去过，也就放松了警惕！”

　　林念坐在桌前，面容越加沉静，“宋楚呆在叶家这么多年，要想防住他，没那么容易。”

　　李生点点头，默默思忖片刻，觉知此事事关重大，趁消息还没走漏，必须尽快采取行动，先发制人。

　　他们已经较量了宋楚的狠毒阴险，此刻，保不齐他已经做好出逃的准备。

　　“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去请示，把人带来。”

　　李生打开门正要往外走，瞧见远处一个人影朝这边走来。

　　半夜三更的，谁还没睡？

　　待人一靠近，他才认出，恭敬道：“安小姐，您还没休息？”

　　“林念在房里吗？”

　　安玲声音轻飘飘的，面色苍白，没有太多生气，黑灯瞎火地乍一看，还真有可能被吓到。

　　忌惮今晚的事，李生不敢保证她会不会再做出什么，刚要说人不在，林念就从身后探出头，“我在。”

　　轻轻瞥了眼李生，安玲踮着步子，进了门。